托雅帶着兩個人進來給慕容寒山送酒菜時,見到他手裏拿着劍,吓了一跳。
慕容寒山卻長歎了一口氣,将劍放回鞘中,又将小樓劍放下,他故意說道:“沒有内力,這把劍對我來說重得幾乎拿不起來。”
見他放下了劍,托雅等人這才松了口氣,笑着将酒菜給他擺在一塊石台上。
慕容寒山坐在一塊平整些的石頭上,看到菜是一盆牛肉一盆羊肉,還有一盤下水,酒竟不是草原上常見的奶酒,而是甘冽的白酒,沒有筷子,而是一個勺子一把刀,慕容寒山用刀挑起一塊肉放進嘴裏,他吃一塊肉,喝一口酒,吃得很暢快。
托雅揮手攆走了兩名手下,然後坐在旁邊的一塊石頭上,以手支頤,帶着微笑的表情看着慕容寒山。
慕容寒山且不去搭理她,這妖女現在做出的一切表現都不可信,做出的事情更是超出常人的理解,所以自己對他隻能如避蛇蠍。
有了一件本事且習慣了這件本事,平時也感覺不到本事的重要性,而一旦失去了這件本事,則顯得處處都束手束腳,慕容寒山此刻就有這種感受,内力蕩然無存,就像從沒有練過内力一般。
西北除了夏季外,幾乎常年經曆苦寒,所以西北人比中土漢人更爲彪悍,除了沒有禮法,很多事情都考蠻勁來解決的後天原因外,爲了抵禦風寒,他們多吃肉而少吃青菜,也是他們長得彪悍的原因之一,在這裏,不僅男人壯實,女子大都跟着操持家務,多食牛奶肉食,也多半體格壯碩,像托雅和伊琳娜這種近乎漢女的瘦俏身形非常少見。
慕容寒山沒有了内力,更懂得體力的重要性,江南大戶人家喜歡**雕細琢用心烹饪的菜肴,喜歡喝溫和的米酒或者花雕酒,過着詩一樣的人生,因此江南人物精幹瘦俏,向慕容寒山這種體格勻稱的都少見,更多的是瘦如竹篙的多。
若在平時,慕容寒山就算吃上一斤肉,都已經覺得多了,還要施展一套劍法,修煉修煉輕功,将所吃的養分揮灑出來,一者是爲了保持輕盈的體态,二來也是因爲沒有必要,隻要真氣内力足夠,真個飛花摘葉也可傷人,江南極少有像少林寺裏的一部分習武之人修煉外門功夫,慕容寒山對那種金剛罩鐵布衫一類的武功也是嗤之以鼻。
如今看來,自己償若真的精通這些外門功夫,也不至于像現在這般束手無策。
托雅見他細嚼慢咽,感到有些不耐煩,若非親見,她真的難以想象像慕容寒山這樣的人能吃下這麽多的肉。
慕容寒山這次吃得,比平時多上幾倍,酒卻喝得不多,吃上一大塊肉,方喝一小口酒,他這是爲了保持清醒,同時也是不得不喝,他吃了這麽多的肉,償若不喝點酒,就會感到實在太膩了。
終于,慕容寒山吃完最後一塊肉,然後從懷中掏出一塊雪白的帕子,抹拭幹淨嘴上的油膩,然後對托雅笑道:“多謝你的酒菜。”
托雅道:“我有所求于你,道謝是不必道謝了,你現在還需要什麽?”
慕容寒山道:“償若還有一杯尚好的雪頂峰茶,用積雪燒開浸泡,那自然是錦上添花了。”
托雅奇怪地看了看慕容寒山,仿佛覺得他的想法很奇怪,慕容寒山道:“怎麽?我飯後通常都會喝上一杯茶,這是習慣。”
托雅搖了搖頭,站起身來走了出去。
慕容寒山心道,自己雖然被他們捉來囚禁,可是還是擺出大爺的款來,她就此離去,多半是被自己氣的。
可是他想錯了,沒過多久,托雅又走了回來,這次她手中提着一壺開水,拿着一個杯子,杯子裏放着茶葉,托雅當着他的面,給他沖泡了一杯茶,開水沖漫過茶葉以後,茶香在山洞中彌漫開來,讓慕容寒山心中暗暗喝彩一聲:好茶!
托雅将茶雙手端給了他,慕容寒山接過後,卻流露出一副不滿的神色:“一看就知道你們是飲茶的門外漢,沖這雪頂峰茶需用剛剛燒開的水,你将開水壺提過來,這一路雖然不遠,但開水畢竟冷了些許,這茶的味道也因之差了少許。”
托雅以雪隐門門主之尊,屈膝降尊侍候他喝茶,還遭到埋汰,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她将水壺重重地向石台上一放,一副老娘不伺候的神态,隻不過開水壺經過她這麽一頓,水壺中的開水濺出,有幾滴飛濺到她潔白的藕臂上,登時燙出幾個水泡,但托雅一言不發,仿佛沒有知覺。
慕容寒山本意就是在氣她,見狀哈哈大笑,吹了吹茶葉,慢慢将一杯茶喝了個精光。
托雅又給他沖了一杯,他又喝完,然後對托雅道:“請你出去吧。”
托雅道:“你說什麽?”
慕容寒山悠然道:“我吃飽飯喝過了茶,其後便有午睡的習慣,你在旁邊瞧着,我睡不着。”
托雅倏地站了起來,她盯着慕容寒山仔細看了看,在看他是不是在耍自己,看了一番不得要領,她恨恨地說道:“慕容寒山,你少給我耍什麽花樣?”
慕容寒山淡淡地說道:“難道睡覺也叫耍花樣?我還沒問你,我讓你帶伊琳娜來見我之事辦得怎麽樣了?你人在此處,顯然沒有親自去做這件事,我怕你那些膿包手下也請不來她。”
托雅道:“我自然答應了你,當然會做到,你好好等着罷!”
說完,她就氣沖沖地離開了山洞。
慕容寒山在後面看着她氣得有些發抖的背影,露出一個大有深意的微笑。
他是故意将她趕走的,因爲他今日所做的種種反常舉動,都是爲了一件事,那就是脫困而出,他對朱雀和伏纓已經不抱什麽希望了,與其被動等候,不如主動出擊。
他當然沒有午睡的習慣,若是清閑時日,他偶爾也會睡個午覺,現在人在囚籠,又怎有閑心睡覺?他将托雅趕走,就是爲了盡快增加體力,而有她在身旁,自己的舉動不免會遭到她的幹擾。
小樓劍靜靜地躺在離他不遠處的石台上,慕容寒山走過去,将小樓劍抽出,他剛才說的什麽重得幾乎拿不起來,自然是爲了迷惑他們,讓他們輕視自己。
慕容寒山隻不過是内力盡失,又不是體力不支,更不是一個廢人,又怎會拿不起這把劍?
隻是他使出劍招,劍上沒有絲毫内力,顯得軟綿無力罷了,但一招一式使将出來,依然極具威力,這些威力依靠的再不是他内力了得,輕功高明等等輔佐出來的威力,而是純粹依靠劍招的犀利和刁鑽。
慕容寒山一招一式地将自己慣用的劍法使出,他将其中堂堂正正的進擊的劍法或者依靠内力才能獲勝的招數全都舍棄,單練那些劍走偏鋒,出其不意的招數,這也是雪隐門明知他們的内力不如慕容寒山深厚,就算修煉慕容寒山的劍法,也達不到他的境界,可是依然願意逼他吐露劍法的原因。
因爲就算隻會慕容寒山絕世的劍招,在西域也足以縱橫草原。
慕容寒山一套劍法練下來,感到有些氣喘,但是他并不氣餒,一套之後又是一套,直到将一套劍法臉上十遍以上,他這才開始休息。
此後的兩天他都是這麽過來的,原本練完一套劍法他都感到氣喘,到了後來他連續練上四五套劍法,也臉不紅心不跳,慕容寒山直到是自己的體力增強了。
第三日,托雅等他喝完了茶,對他說道:“我們已經有了伊琳娜的消息,肯定會将他帶過來,在此期間,你何不先教我幾招劍法?反正早晚都要教的,你早教會了我,我也好早恢複你的自由。”
她這個要求提得很不合理,原本她以爲慕容寒山會立刻拒絕她,想不到慕容寒山想都沒想,就直接說道:“好啊,咱們現在就開始?”
托雅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看着慕容寒山平靜的臉色,完全猜不到他心中在想些什麽,不過慕容寒山既然答應了她,她當然沒有拒絕的道理,她拿了一把自己常用的劍,跟他學了起來。
慕容寒山道:“我有兩套劍法不适合女人習練,還有兩套劍法男女習之并無什麽區别,所以我先教你這套男女都适合練的劍法,叫做刺虛劍法。”
托雅自然沒有選擇的餘地,慕容寒山肯答應在伊琳娜被帶來之前提前叫她,她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她唯一擔心的是,慕容寒山所教她的并非什麽高明的劍法,而隻是尋常的劍招,但刺虛劍法從慕容寒山手中使出,果然非同凡響,和人相鬥,劍尖所指,往往是對方意想不到,自然也就防守不到的地方,也被稱爲防守空虛之處,因此這套劍法叫做刺虛劍,不管對方劍法武功多麽高明,刺虛劍都能刺向對方的空缺處。
這個道理适用于任何兵器,隻不過劍更容易尋隙而入,這套劍法說來簡單,實則學起來非常困難,因爲想要一劍刺向對方的弱點,不但要有高明的劍法,更要有高明的眼力和膽量,有句老話說道,武功一道,需攻敵之不得不救,避其鋒銳,擊其羸弱。
也就是要對方産生一種刺虛劍對敵人的攻擊不閃不避,看似兩敗俱傷,實則是刺虛劍能做到後發先至,在自己受傷前先撂倒敵人。
托雅道:“連這種劍法,豈非要對敵人的武功了如指掌?否則如何能夠看出對方招數中的破綻,然後予以反擊?”
慕容寒山道:“當然不用這麽複雜,若學這套劍法,還要去學武林中幾百幾千套武功,那這套武功也沒有學的必要了。”
托雅道:“償若不明白對方的武功,又如何能在這麽短的一瞬間找出對方招數中的缺陷和破綻?”
慕容寒山道:“這當然就是刺虛劍的精妙所在,每個人一舉手一投足,其實都有他下一步行爲的苗頭,隻要找到這個苗頭,也就能知道對方下一招的攻擊所在,便能提前預判對方的弱點,這需要從對方各種細節看出來,比如擡手,比如斜身,比如聳肩,比如擡肘,甚至是對方看向自己的眼神,都能據之推測出來,造成一種自己似乎等到對方招數使出後方因招出手變化的錯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