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人傑的确是不知道這道蜈蚣爬痕是怎麽來的,不過他當然不肯承認自己就是内奸,他嗫嚅道:“我的确不知道這蜈蚣爬痕是怎麽來的,這是蜈蚣爬過的痕迹麽?我都不清楚,就算真是蜈蚣爬痕,也說不定是在我睡夢中留下的,老爺,僅憑這個,又怎能認定我是内奸?冤枉啊老爺!”
韓尚書也覺得劉蘇兒僅憑這個就斷定孫人傑是内奸不免有些太草率了,劉蘇兒察言觀色,知道他們當然不會因爲這個就相信自己,就連一向十分信任他的韓鐵律也露出疑惑的神色。
劉蘇兒冷笑道:“單憑這個蜈蚣爬痕,當然不能說明什麽,孫人傑,你說是有可能是在睡夢中被蜈蚣爬過,不過我看你一臉紅光,昨晚當是在窯子裏過的,你指甲整潔幹淨,以你的小心在意,睡覺之處怎麽可能出現蜈蚣?我看到你外面雖然穿的是韓府家丁的衣服,可是你裏面衣服的料子,恐怕是連我都舍不得用的綢緞,你一個月饷銀有限,怎能買得起這樣貴重的亵衣?你的手雖然内縮,可是依然藏不住你手上那枚鑲着漢白玉的戒指,嘿,綜合這麽多不合理的事情,孫人傑,你還不清楚那道蜈蚣爬痕怎麽來的麽?”
孫人傑臉上露出絕望的神情,但還是忍不住問道:“怎麽來的?”
劉蘇兒斷然道:“這是你從韓府狗洞鑽出去時被蜈蚣爬過留下的,隻是你當時心中着急,所以完全沒有察覺罷了,若是在别處你脖子上被蜈蚣爬過,你又怎能不知?孫人傑,你還有何狡辯?”
孫人傑先是怔了怔,接着大叫冤枉,他跪在韓鐵律身旁,向韓鐵律猛磕頭道:“老爺,你知道我人傑跟了你多年,絕不會幹出背叛老爺的事……”
韓鐵律搖了搖頭:“就是因爲你跟了我多年,所以我才知道你買不起這些東西,孫人傑,到了此時,你還不肯招了麽?”
孫人傑依然死不承認,韓鐵律喊過其他家丁,讓他們去查韓府的狗洞,看看近日有沒有人怕過的痕迹,狗洞周圍有沒有蜈蚣。
看來孫人傑的确跟着韓鐵律不少日子,韓鐵律又是重情重義之人,不願冤枉任何一個人,非要拿到鐵證不可,當然,這也可能是他身爲刑部官員,所養成的習慣罷了。
趁着家丁過去查看的時候,韓鐵律看着劉蘇兒,心中奇怪他怎能知道狗洞蜈蚣這些東西,殊不知任他想破腦袋,都想不到劉蘇兒以前身爲乞兒時,曾多次遭遇過鑽狗洞的事,對這種事乃是從小知之,已是滲入他的記憶了。
過了不久,前去查探的家丁匆匆趕回,向韓鐵律報告:“韓府周圍共有四個狗洞,隻有一個大小能夠鑽過人,的确有人新近鑽過的痕迹,兩邊的草剛剛折斷,狗洞陰潮,确有幾條蜈蚣。”
韓鐵律歎了口氣,孫人傑知道終于瞞不住,人像骨頭酥了般癱軟在地。
解決了韓府内奸的事,韓鐵律依舊愁眉不展,劉蘇兒問道:“韓大人似乎還有什麽擔心的?”
韓鐵律點了點頭:“當然,據你所說,那批圍攻你的人償若是來自秦王府,而且買通了我韓府的下人,那就說明他們知道了什麽,否則怎會這麽巧的?最少他們知道是我要去救路小千出來,我怕他們狗急跳牆,铤而走險……”
劉蘇兒說道:“我一直在懷疑這點,償若這批人真是來自秦王府,又怎會自報他們的身份?所以我懷疑未必是他們,不過無論他們是誰,這是的确都有些不大妙,我看今晚就得行動,遲了的話,路小千恐怕有性命之憂。”
韓鐵律神色凝重說道:“雖然倉促了點,我看此事宜早不宜遲,就今晚動手,我去安排人手,到時候将附近的街道封鎖,給你們制造條件,劉少俠,此事就拜托你了,這次出手千萬要将路小千救出!”
劉蘇兒堅定地說道:“放心吧,我盡力爲之便是。”
離開尚書府之前,劉蘇兒将臉上化妝的米粉去掉了些,又換了一套衣服,像是變了一個人,這次他大模大樣地從韓府大門出來,再無人注意到他身上。
來到丐幫分堂,劉蘇兒找到趙紅袍,跟他說了今日之事。
趙紅袍也同樣疑惑不解:“圍攻你的人若不是秦王爺派來的人,究竟會是哪方面的人呢?”
劉蘇兒說道:“我隻是對他們的身份有所懷疑,趙大哥似乎能夠确定他們不是秦王爺的人。”
趙紅袍點了點頭:“若真是秦王爺派人動手,何用躲躲閃閃的呢?秦王曆來都是皇上最器重之人,别說殺個平民百姓,就算是殺一百人,也不用這麽躲躲閃閃,難道皇上還會因爲你和他決裂不成?他們自然是假冒的。”
劉蘇兒深以爲然,不過他心中又糊塗起來,若不是秦王派來的人,那麽有理由必須殺死他不可的,隻有東廠知道他是殺死展倉裏的刺客之人,可是展倉裏之死,東廠的人絕不會知道誰下的手,那麽就隻剩下一種可能,那就是的确想要路小千死的人才會這麽做。
這樣一來,就将廠衛派出在外,因爲廠衛若想置路小千于死地,根本不用這麽麻煩,也不會是那批陝西人,難道真是另一幫義軍單勤王?
想不通幹脆不再去想,劉蘇兒說道:“今晚就要救出路小千,韓鐵律準備全力配合,不會再出現上次忽然湧出埋伏的事。”
趙紅袍的傷勢未能痊愈,不過已經好了八九成,何人動手已經沒有問題,隻是發揮不了全部的功力罷了,他說道:“再有李覓蹤的幫忙,依我看将路小千救出來已經不成問題,如今的問題是路小千被救出以後的去向,總不能讓他暫時去韓府,因爲現在已經有人知道了韓鐵律和路小千的關系,償若有人舉報,隻會害了韓鐵律,而且路小千到時候也會被圍困在府中,走投無路。”
劉蘇兒點了點頭:“丐幫分堂又是受到懷疑的地方,路小千一旦被救出來,恐怕丐幫分堂也會受到強行搜查,讓他來丐幫分堂也不大合适。”
這話正是趙紅袍的意思,隻是他不好自己說出來罷了,聽劉蘇兒這麽說,他說道:“路小千身爲反賊之子,又被囚禁在京城重地,水牢近幾日接連出事,若是路小千再被咱們救出,恐怕路小千在城中任何地方都不安全,我看隻能連夜送出城,隻要将他送到宣化自己人手中,他方能平安大吉。”
劉蘇兒斷然道:“就這麽辦,我再去研究一下到時候離城的路線,救出他的确已經不難,難在帶他離去,既然有人想要他的命,就絕不會袖手旁觀,任由咱們将他平安送走,城内固然不太平,城外恐怕也會遭到阻攔。”
趙紅袍說道:“這個交給我,我們丐幫立幫數百年,還沒有人敢這麽輕視,京城内的丐幫弟子加上周邊的兄弟,雖然不多,也有上千人,其中一半都是會些武功之人,也就是五百多人,我現在就讓他們提前在西城門外集合,除非他們調動大軍,否則想要對付路小千的人就得好好思量思量了。”之所以在西城門外集合,自然是考慮到劉蘇兒要帶着路小千去宣化,不是從北門出去就是從東門出去,而北城門靠近皇城,自然不是佳選,所以趙紅袍直接說西城門。
劉蘇兒大喜:“有趙大哥住持此事,我看那是萬無一失了。”
趙紅袍當即去安排此事,劉蘇兒也趁機出去找李覓蹤打聽消息,同時查看逃走路線。
等劉蘇兒和李覓蹤見過面,說了今晚動手之事,李覓蹤也表示全力配合,并告訴他路小千如今關在城西水牢的戊字号牢房,劉蘇兒心中踏實起來,如今萬事俱備,就連東風都不欠了。
回到丐幫分堂,劉蘇兒見到幾日未曾有過消息的莫谷兒又來了,劉蘇兒笑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不遲不早剛剛好。”
莫谷兒訝然:“看來你心情不錯,就差唱出來了,我雖從丐幫這裏得知了今晚去救路小千出來,可是卻沒什麽把握,爲何你一副勢在必得的高興樣兒?”
劉蘇兒說道:“若在今天這種情況下還就不出路小千,我看咱們都隻有回鄉下種田的料了,現在刑部和六扇門都決定全力協助我們,動手的有我和丐幫的高手,出門有丐幫數百弟子相送,我實在看不出有什麽不可爲的。”
莫谷兒點了點頭:“如今再加上我,又多了一份力量,便多了一份把握。”
劉蘇兒笑道:“不錯。”他走進屋子,看到趙紅袍正拿着一把刀來回看着,見到劉蘇兒過來,将刀遞給劉蘇兒。
劉蘇兒伸手接過,手卻向下一沉,他脫口而出:“這把刀好沉重!”
趙紅袍說道:“何止是沉重而已?這把刀名叫斷山,咱們今晚行事就要靠它來打開牢房的大門了。”
劉蘇兒點了點頭:“我看先問獄卒要鑰匙,若是拿不到鑰匙,再用寶刀劈開牢門。”
趙紅袍說道:“水牢幾次出事都是因爲路小千,所以我認定今晚獄卒定然沒有路小千牢房的鑰匙,鑰匙多半是在廠衛的手中。”說着,一名丐幫弟子送來一根手腕粗細的鐵棍過來。
劉蘇兒問道:“這……”
趙紅袍結果鐵棍,拿在左手中,又手提起斷山刀,緩緩提起,對着鐵棍輕輕一揮,隻聽嗤的一聲輕響,這根手腕粗細的鐵棍從中斷開,斷開處光滑平整,閃閃發亮,劉蘇兒和莫谷兒都忍不住喝彩。
劉蘇兒說道:“這把刀如此鋒銳,的确罕見,不知趙大哥從何處得來?”
趙紅袍笑道:“這是京城六合刀的鎮派之寶,我曾幫六合刀的掌門嶽千山做過一次和事佬,沖着上次的人情,他将這把斷山刀借給我用兩天,雖然借了,可是他還是千叮萬囑,千萬不要損了,我也擔心着呢,如今看來,用這把刀救出路小千就絕對沒有問題了。”
劉蘇兒說道:“咱們何時動手?”
趙紅袍說道:“初更,太早了容易出亂子,太晚了又怕你們來不及逃走。”
劉蘇兒和莫谷兒對視一眼,都覺得趙紅袍思慮周全,兩人也同意下來,并分别将這個時辰通知到了韓鐵律和李覓蹤。
準備動手的人在吃過午飯後都沉下心來休息,準備養足精神,好在夜裏行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