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覓蹤來到江廷威的家中後,江廷威對這位六扇門的朋友表現出了又提防又依仗的矛盾心态,李覓蹤心中有了底子,他也沒有客氣,直接問起了江記當鋪被燒的情況。
江廷威将書生前來典當玉牌的事前前後後都告訴了李覓蹤,這并不是一個複雜的故事,江廷威爲了表示自己在此事中并無過錯,将事情講得特别詳細,從早晨一直說到了晌午,直到中午江府開飯,江廷威招呼李覓蹤一起吃,李覓蹤也沒有推辭。
李覓蹤邊吃邊問道:“你這家當鋪的掌故的呢?”
江廷威說道:“他因爲當鋪被燒,心中害怕,我給了他一點銀子,讓他先回家去了。”
李覓蹤點了點頭:“人沒事就好,他住在什麽地方?”
江廷威說道:“掌櫃的住在鄉下,原來是個教書先生,因爲字寫得好,所以被我聘來做事。”
随後,江廷威又将那塊玉牌的圖案拿給李覓蹤看,李覓蹤仔細看着玉牌上的圖案,上面有寫着甲十二,就像是一個代表身份的牌子,和其他一般佩戴的玉牌不大一樣。
李覓蹤忍不住問道:“這算什麽?一般人佩戴的玉牌上都會刻上吉祥的話語或者圖案,這……”
江廷威點了點頭說道:“這塊玉牌看起來的确古怪,若非這塊玉牌的材質相當不錯,是青玉中的極品,我又怎會給他當這麽多銀子?”
李覓蹤說道:“這個甲字還算吉利,有甲天下又或爲首之意,這十二代表什麽?十二時辰?”
江廷威搖了搖頭,表示他也不清楚。
李覓蹤将其放在一邊,然後語重心長地對江廷威說道:“這裏也沒有别人,我希望你能跟我說說當年那件案子的情況,此案已經被封存爲舊案,不會再被翻出來重新審判,隻是我心中一直存疑,邁不過去這道坎,希望閣下能幫我解開心中這個疑惑。”
江廷威的臉色立刻變得慘白,他将筷子放下,看着李覓蹤:“既然已是陳年舊案,李大人何苦再拿出來讨論?”
李覓蹤說道:“光棍眼裏還容不得沙子呢,江老二,我一生所遇到的案子裏,沒有一件是不查得清楚明白的,唯有這件案子梗在我心頭,你說我能不時刻放在心上麽?這裏沒有筆吏将其記錄在案,你姑且說之,我姑且聽之,聽完便算,隻是我個人之事,我保證,無論真相如何,我都不會将之作爲證據。“
江廷威這是第二次聽到有人喊出他當年的排行,他的額頭滲出冷汗,手不自禁地有些發抖,終于,他長長地歎了口氣,說道:“這件事不是我不想說,而是說出來太令人難以相信。”
李覓蹤說道:“奇怪的不可思議的案子我遇到很多,你說來聽聽。”
江廷威點了點頭:“雖然事情過去了七年之久,但是在我的心中又何嘗忘記過?”
李覓蹤也記得,那次案子是發生在七年前的冬天,那時候的李覓蹤剛加入六扇門不久,正準備雄心勃勃,在刑部好好做出一番事業,他這次來找江廷威,本來沒有預料到他會告訴自己,可是能夠看得出江廷威對于當鋪失火一事,擔着很大的心事,此事絕非表面上看起來的這麽簡單,因此他于此時問了出來,江廷威果然告訴了他。
此時江府的一名下人送來飯後茶點,江廷威讓下人出去,兩人吃着點心喝着茶,江廷威将這件埋在心底的秘密告訴了李覓蹤。
七年前的一個冬天,江廷威還沒來鄭州做當鋪生意,而是在太行山中和另外四名綠林中人做那打家劫舍的勾當,人送外号太行五虎,江廷威排行老二,因此當那名書生喊他江二爺,以及李覓蹤叫他江老二,都有揭穿他當年爲盜之事的意思。
雖然做的是綠林中事,但江廷威一直不以爲然,他們太行五虎懂得兔子不吃窩邊草的道理,并不在附近下手,而是到遠點的地方,尋一個大戶人家,連偷帶搶,弄到一筆錢,回來便能過上一段安穩的日子。
那年冬天,排行老三的寇西華下山購買糧食回來後,告訴他們,有一京官打這裏路過,看來是準備到地方上做官,帶着兩大車行李,油水豐厚,不妨趁機搶了過來,省得到遠處去偷搶的奔波之苦。
老大孫寅财是個沒注意的人,老五雷青陽年輕氣盛,又正直隆冬季節,早就在山窩窩裏待得不耐煩,聽到是做官的到地方上赴任,立刻表示支持:“這也不算是壞了咱們的規矩,外地來的人,并非太行山附近的人,何況咱們的錢财也不多了,正好搶了他們,咱們也能過個肥年。”
江廷威覺得有些不妥:“在這裏動手,咱們太行五虎必然會受到懷疑,我看算了,再說對方又是個當官的,身旁必然會有人護送,咱們不值得冒這個風險。”
寇西華問一直悶不吭聲的老四彭一山:“四弟,你怎麽說?”
彭一山說道:“先去看看,能下手就下手,不能下手就回來。”
這麽一來,江廷威也無話可說。
幾人帶好了兵器,又全都用黑巾蒙上了臉,做好了準備後,五人由寇西華帶路,向山下行去。
那天剛下過雪,山上泥濘難行,幾個人想着将要做的事,都不免有些緊張,誰都沒有說話。
在山下的一條官道上,四輛大車緩緩而行,車轍軋在道上的積雪上,留下兩行印記,後面的馬車都沿着前面的車轍印而行,江廷威看出這四輛馬車前面兩輛坐人,後面兩輛拉貨,老三寇西華說得沒錯,從地上軋出的車轍印來看,馬車上所載的财物定然不少,極有可能就是黃金白銀一類。
前面兩輛馬車中坐了幾人看不出來,車簾子都遮得嚴嚴實實,四名趕車的車夫不像會武功的樣子,彭一山決定動手,以他們五人的武功,自然能夠對付得了。
江廷威講到這裏,對李覓蹤說道:“我們當時的想法就是劫财不傷人,何況這些做官的隻要保得一命,這些身外之物他們還能再賺回來,反正至少我當時就是這麽想的。”
李覓蹤默然,此案是他親自接手調查的,他自然知道,這些人後來全都死了。
隻聽江廷威繼續說了下去。
他們五人蓦然從樹林裏沖出來,四架馬車受了驚,走在前面的馬車想要快馬加鞭躲開我們,但積雪極深,雪下又結了冰,馬車根本就走不快,被他們伸手攔住。
第一輛馬車上下來一位身穿官服的人,叱責他們攔路搶劫的行徑,江廷威想不到這位做官的年紀如此之輕,不過二十多歲,老五雷青陽說道:“想要活命,就把錢财留下,我們也不傷人,若是不聽話,就别怪我們下手狠辣!”
一般爲官之人,多半不會爲了這些身外之物和我們拼命,但這位年輕的官員竟然怡然不懼,而且身手頗有兩下子,和老五打了起來,兩人前後交手十多招,不分上下,其他人正要一湧而上,從第二輛馬車上下來兩名家丁,這兩人吆喝着抽出兵刃和老三以及老四鬥了起來,幾名馬車車夫坐在趕車的位置吓得不敢動,這些車夫果然不會武功。
老二江廷威和老大孫寅财兩人也糅身而上,很快,他們将兩名家丁模樣的人料理了,正準備對那名官員動手時,從第一架馬車上又下來一名懷抱嬰兒的女子,看來就是這名年輕官員的妻子和孩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