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朱雀忍不住露出微笑之色,伏纓偷東西的時候遇到了他,那是注定此行不順利了,兩人甚至還打了一場,互相用自認爲絕頂的輕功相互追逐,直到後來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那時候的伏纓還帶着些許的驕傲不遜,似乎将誰朱雀勸他不如改行幹些别的:“做獨行大盜,偶爾爲之尚可,若以此爲生,難保會有失手之時,到時候聲名盡毀,那就悔之晚矣,豈不聞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
伏纓說道:“習武之人總有些特殊的癖好,我就喜歡那種夜盜千戶,劫富濟貧的生涯,這或者就是性格使然,我千裏獨行爲盜,乃是有自己的原則,我有幾偷幾不偷,貪官偷而清官不偷,富人偷而窮人不偷,壞人偷而好人不偷,這莫淡泊以前經商時,聲名不佳,所以我才選擇了他。”
朱雀相勸良久,始終不能勸得他改變主意,隻得放棄,想着這就叫人各有志吧。
伏纓那次偷盜白玉獅子不得,也認了栽,承諾以後不會再打白玉獅子的主意,江湖上的好漢講究言而有信,此後伏纓果然沒有再染指這隻白玉獅子,這一點博得了朱雀的好感,兩人不打不相識,此後來往幾次,逐漸成了莫逆之交。
而伏纓也在江湖上赢得了紅纓公子的美名。
一番回憶,讓朱雀忘了時間的飛逝,直到伊雪來到他身後說道:“已經到了初更,伏纓怎麽還沒回來?”
朱雀像是在安慰伊雪,也更是在安慰自己:“或者伏纓發現了什麽古怪的事情,所以滞留在那裏,總不會因爲柳依依雖然瘋了,可伏纓對她還是一見鍾情了吧。”
伊雪聞言失笑:“這小子如果是這樣的情種,也不會年逾三十也沒有找到婆娘了。”
到了二更,就連朱雀也難以找到什麽能夠說服自己的理由,他對伊雪說道:“肯定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我過去看看,否則就是睡覺也睡不踏實,那柳依依的家在什麽地方?”
伊雪本想陪着他一起去的,可是想起自己在輕功方面差他太多,跟着他隻是增加他的負擔罷了,隻好放棄跟他前去而留在家中,她告訴了朱雀柳依依家的方向,朱雀換過一身黑色的夜行衣,便匆匆出門而去。
這柳依依的家就在太湖的湖邊上,是一座挺大的宅院,伊雪說這宅院是柳毅堂當初從一戶漁民家收購過來,又加以修整,這何止是修整?簡直是推到了重建方才能有此規模,門額上寫着柳府二字,筆力蒼勁,看得出是出自名家手筆。
此時已過了二更,柳府上下陷入一片寂靜,朱雀轉到柳府的側院,展動輕功翻身上牆,他運足目力,借着月色看院内并沒有什麽危險,人輕輕地落在院内,耳中唯有草間蟲鳴,卻不聞什麽雞鳴犬吠,看來柳府也沒有養看家的犬隻。
夜色的昏暗中,朱雀看這座柳府的宅院,乃是二進二出的格局,後院就是連着太湖的花園兼盛放雜物,前院是廳堂、書房、廚房和幾件寝室,主房自然由柳毅堂夫婦住着,他們膝下僅有柳依依這個獨女,所以唯一亮燈的次房定然是柳依依所居,到了此刻屋内還亮着燈,顯然柳依依還沒有入睡,不知她在幹什麽。
朱雀四處打量,也沒有見到伏纓的蹤影,伏纓既然不再這裏,也沒有回朱雀的家裏,那麽他到了哪裏去了?難道他此刻在柳依依的房間裏?這又怎麽可能?
一切的謎底,似乎就在柳依依的房間中,朱雀蹑手蹑腳地來到柳依依房間後面,以朱雀的輕功身法,再加上他刻意掩飾腳步,整個人如走在棉花上的大狸貓,落地無聲,并沒有惹起屋内人的警覺。
這間屋子的窗戶乃是用窗紙裝裱在被分成多個方格的窗棱上,朱雀用手指沾了點口水,浸濕了窗紙,然後用一隻眼睛朝裏看去,靜夜之中,朱雀隻是想看看誰在裏面,找找伏纓的蹤迹,可是他望裏面看的時候,卻被吓得幾乎連魂都被吓掉三分。
朱雀看到的并非什麽妖魔鬼怪之物,亦非什麽奇形怪狀的東西,他見到的乃是尋常到不能再尋常的東西,一隻眼睛!
原來在他向内看的時候,也有一隻眼睛在向外看,朱雀猛然見到這隻眼睛,就像一隻老鼠忽然發現了窗戶另一邊的一隻貓,焉能不被吓得一個機靈?朱雀想到,原來自己的一切行蹤,都被人看在眼裏。
朱雀後退一步,無論出于什麽原因,他在卯夜之間,來到一位黃花閨女的房間外向内窺探,償若此事傳揚出去,他朱雀以後真的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正準備拔足飛奔,就算他關心伏纓,大可以從大門敲門進來,勝于這般偷偷摸摸猶如做賊。
就在他擡腳之際,屋内的人已經認出了他,并壓低聲音說道:“你也來了!”
朱雀認出屋内的聲音原來是伏纓,懸着的心落了下來,他來到窗戶旁也是壓低聲音問道:“你小子怎麽在裏面?在幹什麽,到現在還不回去?”
伏纓從裏面推開窗戶,招手讓朱雀也進去。
朱雀雖然感到此舉有些不妥,但終究還是沒能壓下自己的好奇之心,翻身從窗戶進去,進入屋内,朱雀就開始打量屋裏的事物,當他的視線轉到屏風前的一張床上時,更是感到尴尬,原來這屋内除了伏纓外,還有一名相貌俊美的女子坐在床沿上,正笑吟吟地上下打量着他,眼光裏帶着說不出的好奇。
朱雀轉過身來問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伏纓不答反問:“你猜猜這位姑娘是誰?”
要是伏纓沒有這一問,朱雀也不會感到奇怪,他訝然問道:“她難道不是柳依依?”
伏纓點了點頭:“不錯,她不是柳依依,她芳名叫做唐軒兒。”
朱雀看到伏纓一副洋洋自得的樣子,心中忍不住火發:“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我在家中擔心你的安危,你卻在這裏……嘿,那柳依依人呢?”
伏纓歉然道:“你别着急,坐下來聽我慢慢說,那柳依依自然是在别的地方。”
朱雀坐下來後,伏纓說道:“你肯定想象不到柳依依身上發生了什麽事。”朱雀見他還在賣關子,差點要跳起來打人。
伏纓見到朱雀神色不善,連忙接着說道:“這柳依依不是瘋了,更非死了,而是中了邪。”
朱雀不知他這麽說乃是何意,忍不住問道:“什麽叫做中了邪?”
伏纓說道:“柳依依前些日子得了一場奇怪的病,一天晚上,柳依依忽然昏迷了過去,柳毅堂,也就是柳依依的父親又是掐人中又是灌姜水,最後柳依依終于在子夜醒來,可是……奇怪的就是她醒來以後所發生的事,她醒過來以後……她……她……”
見到伏纓一時不知如何措辭,朱雀跟着問道:“她到底怎麽了?”
伏纓長籲一口氣之後,這才說道:“她柳依依便不再是柳依依,而是另外一個人。”
朱雀聽得似明非明:“另外一個人,這是什麽意思?她的相貌變了麽?”
伏纓的雙手在身前茫然地揮了揮,似乎想将自己眼前的疑惑掃除:“不是相貌變了,而是,怎麽說呢,有些類似傳說中的借屍還魂,但和借屍還魂不同的是,柳依依根本沒有死這個過程,既然她連死都沒有死,又何談什麽借屍之說?所以還是說她是中了邪比較好。”
朱雀漸漸地咋摸出一點意思來,他說道:“你是說柳依依醒來後,所說的話所做的事,不像大家以前認識的柳依依,而是另外一個人?”
伏纓點了點頭:“不錯,你總算聽明白了,就是這樣。”
朱雀看了看同樣帶着疑惑之色的唐軒兒,口中喃喃地問道:“這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