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隻得面對着山洞,一動不動,他說道:“我對你沒有惡意,你千萬不要沖動。”若是别人在身後威脅他,朱雀會嘗試着用騰雲功閃避過去,可是來人腳步落地無聲,竟然來到自己身後不遠處自己也沒有發覺,可見對方的輕功就算不如自己,相差也是極微,據吳浪所說,此人如果是徐海,他的武功在島上僅次于大将軍,這種人說出的話,絕不僅僅隻是威脅。
身後的聲音說道:“我不管你是誰,告訴我你來這裏的真正目的!”
朱雀無奈,隻得告訴他,寨子裏看管倉庫的西門千戶被人殺死,他來這裏看看,或者說是打聽打聽,徐海會不會知道些什麽。
身後的人說道:“西門千戶不是我殺的,你回去告訴段煙波,若是他懷疑我是兇手,他可以親自來問我!”
朱雀說道:“既然如此,我相信你的話,看來隻是一場誤會,我這就回去禀告大将軍,對了,我可以轉過身來了麽?”
徐海沉吟了一會,說道:“你轉過身來吧,然後滾回去,以後都不要再來我家裏。”這句話讓朱雀感到既好笑又心酸,這個破山洞,竟然被徐海當做了家。
朱雀緩緩地轉過身來,并對他說道:“我雖然來到島上不久,但我聽說過你的事,我很敬重你,真心沒有想和你作對的意思。”
說完,他也轉過身來,在他面前,是一個野人一般的人,頭發糟亂,一臉毛胡子,身上穿着用獸皮做成的衣服,手中拿着另外一把弓箭,箭已上弦。
野人徐海說道:“敬重我又有何用?事情已經發生了,段煙波又不聽我的話,對了,你既然是剛從外面過來,我想問問你,現在沿海一帶的倭寇隐患可曾得到解決?”
朱雀歎了口氣:“非但沒有解決,倭寇之患反而更加猖獗了。”
徐海沉默了一會,神情顯得十分痛苦,就在朱雀以爲他要和自己繼續談下去的時候,徐海下了逐客令:“你走吧,以後不要過來了。”他收起了弓箭,讓開了身子,朱雀欲言又止,終于什麽都沒說,從他身旁走出了山洞,回了寨子。
回寨子的途中又下了一陣子雨,朱雀沒有帶傘,又沒有看到周圍有什麽避雨之處,隻得任雨淋着,好在這場雨很快便過去了,朱雀全身衣服濕透,他找個僻靜的地方,運功将衣服上的水烘幹,這才向孫潮家行去。
孫潮一人獨居,有兩間木屋,一間用來睡覺,一間用來吃飯和盛放物品,他見到朱雀過來,對朱雀說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我剛做好飯,對了,你是從吳浪那裏過來的吧,他怎麽說?”
朱雀依着他的招呼,在一張桌子旁坐了下來,他說道:“吳浪不是兇手,他所見到的和我們所見到的一樣,并給我提出了兩個建議。”
孫潮也在桌子的另一邊坐了下來,他一邊拿下一壇蜈蚣藥酒的酒封,一邊問道:“什麽建議?”
朱雀說道:“吳浪說,西門千戶死得利落,乃是被人一刀劃過喉嚨殺死,殺死他的人一定是個高手,另一個建議是讓我去查探查探徐海,吳浪感到他有嫌疑。”
孫潮訝然道:“難不成你真的去找徐海了?他可是個不近人情的人,你去找他肯定碰一鼻子灰。”
朱雀苦笑道:“沒想到你還是徐海的知己,不錯,我離開吳浪家,就直奔徐海的山洞,幸好我沒有做出什麽得罪他的事,否則恐怕身上早就多出幾個窟窿了。”
孫潮說道:“徐海不可能是兇手,他連大将軍的封賞都不屑去領,甘願一個人艱苦地過日子,這十多年來,他隻要稍對大将軍低一下頭,大将軍都會任他予取予攜,徐海又怎會是那種給了不要,反而去偷去搶的人?”
朱雀點了點頭:“我若是有你這麽了解他,剛才我也不會冒險去找他了,不過也不能這麽絕對,很多人爲了面子,或者爲了自己的一種尊嚴,不會當面低頭,暗中會不會做出什麽出格之事,都很難說。”
孫潮做飯的手藝顯然不如他的武功,朱雀吃了幾口,便将精力主要放在喝酒上,孫潮顯然沒有自知之明,不斷勸朱雀吃菜,并跟朱雀說道:“你不了解他,跟你說了也沒用,咱們不談徐海的事了,你多次問我什麽是阿芙蓉,什麽事芙蓉膏,我來告訴你,你人過來時,所帶來的罂粟種子,這個你不會說也不知道吧?”
朱雀說道:“我知道,和這個又有什麽關系?”
孫潮說道:“罂粟花即是阿芙蓉啊!”
朱雀這才恍然,不過他心中又升起了另外一個疑問,他說道:“既然罂粟花就是阿芙蓉,則顯然島上就有罂粟花的種子,何苦你們這麽看重我那一箱子的罂粟種子呢?”
孫潮說道:“此時牽連極多,唉,幹脆讓我一并告訴你吧,不過你可千萬不能說是我告訴你的。”
朱雀說道:“這個自然,快說吧。”
孫潮喝了杯酒,然後說道:“你可知道島上的這些人爲何戀戀不去麽?”
朱雀說道:“我也曾爲此感到奇怪過,這些人不但不想家,不想着回到故土,反而在這裏做事做得很賣力,但想不出什麽原因。”
孫潮說道:“就是因爲這些用阿芙蓉,也就是罂粟果實的汁液做成的芙蓉膏,他們既然吃上了,想要戒掉就難了,而中土又沒有人做芙蓉膏,所以他們都心甘情願地留了下來。”
朱雀愕然:“這是什麽?是毒藥麽?怎麽有這麽大的魔力?”
孫潮說道:“這種芙蓉膏做成的藥丸一旦讓他們吃上一次,他們就會想着下一次,一旦上瘾,便無法斷絕,若是不吃,就會涕淚恒流,沒有精神,據吃不到芙蓉膏的人所言,那感覺就像是貓爪在心中抓撓一般,難以忍受,而一旦吃過後,則會神采奕奕,幹活也極爲賣力。”
朱雀點了點頭,有些能夠想象這種感受,就像是中了一種毒,必須長期服用藥物才能抑制。
孫潮說道:“我們通過這種手段,爲島上帶回來一百多位手藝人,讓他們甘心留在島上,否則他們早就偷偷地溜走,就算強行将他們留下來,他們也不願爲我們幹活,現在,他們爲了得到芙蓉膏,就不得不聽我們的命令。”
朱雀對這些人的處境産生了憐憫之情,他想讓他們得到自由,得到這島羁絆的解脫,可是他心中卻沒有什麽主意,他問道:“後來呢?後來發生了什麽事?”
孫潮說道:“十八年前,我們曾騙來一位姓胡的木匠,也給他不斷服食芙蓉膏,希望他能在島上留下來,爲我們島上的建設發揮作用,可是此人在隐忍了十八年後,前幾個月,竟然偷偷地溜走了!”
朱雀更是感到驚訝:“這裏又非中原,而是海中孤立的一座島嶼,他一個木匠是怎麽溜走的?”
孫潮說道:“就是因爲他是木匠,所以他才有本事溜走,我們推斷他是在每日做工之後,都偷偷地藏些木闆或者木塊,然後憑借着他自己的手藝,釘出了一條船。”
朱雀愕然:“什麽?這怎麽可能?一條船又非什麽小東西,他怎能做出來而不被你們發覺?”
孫潮說道:“他定然是将船藏在海邊的礁石後面,因爲據經常和他在一起的人講,這位姓胡的木匠經常到海邊去,别人問他去海邊幹什麽?吹風麽?他說他家裏還有女人和孩子,自己想他們了,就獨自在海邊看看遠方也是好的,他說得合情合理,所以大家都沒有起疑心。”
朱雀說道:“那後來呢?後來又發生了什麽事?”吳浪之妻葉拂雲曾說胡木匠犯了大将軍的忌諱,不會是單指着一件事吧。
孫潮說道:“胡木匠要是隻是也因爲想家,做了條船離開這裏,大将軍也不會這麽生氣,胡木匠做得最過分的事,就是他在離開前,将島上所有的罂粟花都給毀了,這些罂粟花還沒到結種的時候,他将罂粟花這麽一損,島上那裏還有阿芙蓉來給那些手藝人用?幸而倉庫裏還儲藏着不少芙蓉膏,否則這些人還不得反了?”
朱雀心中這才明白自己聽到的那個福州府的胡木匠死而複生的經過,當初死的人,一定是大将軍派出的人,殺死了也一個無辜的人,換上胡木匠的衣服,又将臉面砍得血肉模糊,所以大家都以爲胡木匠已經死了,誰都不會想到,胡木匠竟然會在東海上的一座孤島中活了十幾年,更讓人覺得欽佩的是,胡木匠竟然會有這麽大的毅力,偷偷摸摸地做出一條船,自己回到故土。
孫潮接着說道:“大将軍發現他失蹤以後,咆哮如雷,讓我們務必去将胡木匠帶回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否則島上的一切豈不就暴露了?我們想着胡木匠回到中原後,肯定會先回家,便在他家附近等候,這胡木匠也是相當狡猾,他并沒有直接回家,恐怕就是爲了避開我們,此人一直在外面流浪了兩個多月,感到我們應該對他放棄了,這才連夜回家,我們看到他後,趁着他睡着以後,将他打暈,又給帶回到了求活島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