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的街道錯綜複雜,剛開始劉蘇兒還極有把握自己所跟蹤的線路正确,到後來逐漸迷糊,他不得不停下來再想想,否則瞎找一氣也起不來什麽作用,陡然浪費時機。
這幫人不管是誰,要擄走周成蔭,都要有工具,不會直接扛着他,或者擡着他走,這樣都太引人注目了,唯有用馬車最合适,他們不用周成蔭的馬車,也是出于同樣的考慮,整個洛陽城中像周成蔭所用的馬車這麽奢華的唯有他一輛,任誰都會過目不忘。
若要用馬車,則必然是普通至極的馬車,若是在白天,隻需問問丐幫的弟子,就能知道馬車的去向,在晚上雖然行人車輛稀少,可是還有不少剛喝過酒的人駕着馬車回家,随便問路上的人,很有可能找錯了人。
想了半天,劉蘇兒決定再回到洛河北岸的桃林邊上,已經有人報了官,幾個官差正在那裏議論紛紛,還有幾個百姓在旁邊看熱鬧,有人認出來那是周記布行的馬車,官差立刻因此而看重起來,因爲周成蔭據說和洛陽城的知府大人都有些交情,衙門裏的人哪敢懈怠。
劉蘇兒在周圍看着,一名家丁模樣的人提着一盞燈籠在一旁邊看邊議論,劉蘇兒掏出一錠銀子買了他的燈籠,然後在附近尋找馬車車轍印,一名差役見他行爲古怪,過來詢問:“你在幹什麽的?這裏正在辦案,閑雜人等請不得靠近!”
劉蘇兒說道:“我掉了一錠銀子在這附近,正在找。”
這名差役神色俱厲地說道:“這裏我們都看過了,沒有你的什麽銀子,趕緊滾開,别耽誤大爺們辦事,否則将你抓起來!”
劉蘇兒假裝誠惶誠恐地說道:“是是是,小人這就走,再去别處找找。”
就這麽一下子,劉蘇兒已經看清了那車轍印的形狀,看樣子的确是往北而去,他離開了一段路,這才一手牽馬,一手拎着燈籠,順着車轍印向前尋找,他之所以在頭一段路非常肯定這兩道車轍印,是因爲車轍印上還帶着血迹,八成就是周莽原的血,這些車轍印時有時無,又因爲是在晚上,劉蘇兒找得極爲辛苦,但好在還能看清楚一些。若非前些日子下了雨,地上塵泥比較多,恐怕有幾條青石闆路就看不到了。
劉蘇兒隻顧查看車轍印,随着車轍印七拐八拐,也沒留意自己走到什麽地方去了,但是他越走越有信心,因爲他所經之地都比較偏僻,正是賊人會選擇的路。
洛陽城爲幾個朝代定都之處,所以房舍都比較規整,道路不是南北路,就是東西路,極少有傾斜的路,劉蘇兒雖然搞不清楚自己的位置,但大約也能知道這是從洛陽橋向西北而去,馬車帶着周成蔭走過來無數條小路,逐漸來到了城牆處。
周成蔭一定是被打暈了過去或者點了穴道,否則他不可能一聲不吭,劉蘇兒想到,他也是藝高人膽大,渾然忘了這夥人的兇狠,就連周莽原都被打成這樣,他孤身一人前去,竟無絲毫畏懼。
車轍印來到靠近城牆根下的一片棚子組成的房子處,就消失不見了,不見了并非是馬車憑空消失了,而是這裏的地面全都是砂石路面,馬車沒有留下車轍印,劉蘇兒到了這裏,左右看了看,街道兩頭都消失在夜色中,也不知馬車是往左還是往右,他跟着前來的速度很慢,加上他從得知就已經耽誤了些時辰,到現在,那幫人應在一個多時辰前就已經從這裏經過。
既然沒有了車轍印,劉蘇兒上了馬,随便選擇了左邊,撥轉馬頭,沿着城牆慢慢地尋找馬車的蹤迹。
住在這裏的人,必定都是窮人,富人誰會住在城牆根上的棚子裏呢,除了那些剛進城的鄉下人,以及一些企圖在洛陽城中創出一番天地來的外地年輕人外,就隻有一些孤寡老人住在這裏,這裏的人互相了解的不多,也正是一些不法之徒隐匿的好地方。
這道城牆就是北城牆,左轉就是往西,走了沒有多遠,就碰到城牆角,繼續走,就是折而往南,劉蘇兒騎着馬向南走了一百多丈,什麽都沒有發現,隻得回轉過來,再次回到北城牆,劉蘇兒沿着城牆向東行,行不過二裏地,就看到一架馬車停在城牆下,這裏停着馬車十分古怪,劉蘇兒心中一喜,覺得應是找到了線索,立刻飛身下馬,來到馬車旁,隻可惜馬車已經人去車空。
劉蘇兒仔細檢查了馬車車廂,裏面有幾點沒有幹涸的血迹,其他倒也沒什麽,聯想到周成蔭并不會武功,很有可能是他在掙紮的時候,被打了幾巴掌,口鼻處灑出來的血,馬車是極爲尋常的馬車,看不出來曆,很有可能是賊子從騾馬行雇的車,劉蘇兒檢車了車轱辘車轍,正和他一路追蹤的車轍印相同,車廂外還有幾處血迹,想來是周莽原拼死反擊時留下的血迹。
盡管認定了馬車,但車裏沒人,劉蘇兒站在馬車旁前後張望,此時若是這一片的棚子裏有人說話,或者求救,或者争吵,他便有了目标,可惜這裏到了天黑,連燈都不點,四周極爲安靜。
劉蘇兒仔細查看從馬車上下來的人的腳印,腳印在周圍淩亂地出現了一片,完全不知這些人在幹什麽,劉蘇兒敲了敲旁邊的一扇棚子搭建的屋子的門,裏面傳來一名女子的聲音:“誰呀?”
劉蘇兒說道:“我是衙門的捕頭,來詢問些問題。”
不一會,門被打開,裏面出來兩個相貌粗野的男人,見到劉蘇兒,帶着懷疑地口氣問道:“閣下是衙門的官爺?”
劉蘇兒點了點頭:“不錯,我想問問你們,剛才這架馬車上的人去了哪裏,你們可能聽到些什麽動靜?”
一名男子說道:“沒有,我們睡得早,什麽都沒有聽見。”
劉蘇兒接着問道:“那你們可曾聽到……”
那名男子打斷劉蘇兒的話:“都跟你說了,我們睡得早,什麽都沒聽到,直到被你吵醒,對了,你真是衙門的?”
劉蘇兒說道:“怎麽?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帶你回去看看。”
這名男子連忙擺手:“免了免了,我信,我信。”
說着我信,竟直接關上了門,不再理會劉蘇兒。
劉蘇兒知道這些人都小心謹慎,膽小怕事,不喜歡招惹是非,若是再問下去,也多半如此,可是他又不能不問。
他又敲開了旁邊的一扇門,裏面出來一位老婆婆,幸而是在夏天,老婆婆出來的還算快,若是天冷了,老婆婆穿衣服恐怕都要穿上半天,劉蘇兒說道:“請問老婆婆……”
這老太太瞪着眼睛聽劉蘇兒說話,劉蘇兒大聲問了兩句話,隻得到老婆婆一句回應:“什麽?你說什麽?”
原來這老太太耳背至此,恐怕就是問她也是白問,劉蘇兒說道:“我找錯門了,打擾了。”
這句話說的聲音很低,那老婆婆點了點頭:“哦,原來是找錯了門。”
說完就要關門,劉蘇兒剛想離開,感到有些不對,他伸手擋住了老婆婆的關門,說道:“不對,有些不對。”
老婆婆似乎不知他要幹什麽,感到有些畏懼,這一切都再正常不過了,劉蘇兒說道:“你原來能夠聽到我說話,嘿,剛才爲何假裝聽不清?給我開門!“
在老太太不知所措中,劉蘇兒推開了門,大踏步走了進去,要是在這裏面能夠找到周成蔭的下落,那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了。
老婆婆在他身後喊道:”你幹什麽?強盜……家裏進了強盜……“
劉蘇兒心中冷笑,真是賊喊捉賊,等我找到你們綁架别人的證據時,再看你怎麽說。
這老婆婆的家雖然是用棚子搭建起來的簡陋至極的屋子,可是裏面也被隔成了幾間,分别是廚房,廳堂和兩間卧室,劉蘇兒正想推開其中一間卧室的門,一位小姑娘從另一件卧室内推門出來,口中問道:”外婆,出了什麽事?“
這老婆婆的屋中沒有點燈,隻有一個燒飯的爐子裏露出的火光照亮屋内,劉蘇兒一見這小姑娘,就知道找錯了人,這裏絕沒有什麽綁架周成蔭的賊人,不過是一老一少兩人相依爲命地住在一起罷了。
那老婆婆此時已經來到劉蘇兒身後,她抓着劉蘇兒的衣服說道:”強盜,不要走,你來我家是搶東西來了?我跟你拼了,平兒,你快走,到外面去叫人!“
劉蘇兒此時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