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纓見他醒來,立刻彎腰問他:“這是怎麽回事?誰害的你?”
韓勁松得到朱雀源源不斷輸入的内力,人恢複了些精神,可是眼神卻空洞地可怕,聽到伏纓的問話,他忽然流出兩行淚來。
江湖中人極重英雄氣概,頭可斷血可流,眼淚卻不能輕易流,特别是在外人面前,伏纓點中了他胸前的幾處穴道,匕首刺入的傷口血流緩了,他忍不住說道:“疼痛可減輕了些?我當年……”
朱雀立刻打斷他的話,他問道:“你哭不是因爲傷口的疼痛,而是因爲一個女子傷了你的心,是不是?”
韓勁松的眼睛緩緩閉上,四人的心都提了起來,等到發現他的眼淚流得更多了,這才放下心來,四人同時感到臉上一熱,原來他們所關心的并非韓勁松的死活,而是怕他一死,就無法得知有關幽靈山莊的線索了。
隻聽韓勁松忽然說道:“我那麽愛她,甚至願意爲了她去死,她,她怎能如此對我?她好狠的心!”
朱雀問道:“你說的這個狠心的女子,是否幽靈山莊的人?”
韓勁松身子一震,睜開了眼,問道:“你們都知道了?”
朱雀點了點頭,他知道此刻想要套問他的消息,就要假裝他已經知道了很多,他說道:“是啊,你爲了她,不惜千裏奔波,去揚州隋炀帝陵去幫她找玄玉石,甚至不惜爲了她給别人下跪,不惜去死,可是她……唉……”
說道這裏,朱雀怕再說下去,就會露餡,隻好借助歎氣,表示一切都在不言中。
果然,韓勁松說道:“她是高高在上的鳳凰,我,不過是……她手下的一隻麻雀罷了,本來就配不上她,可……可是,在玄玉石沒有得手以前,她,她對我如此,我還以爲她對我特别不同……哪知,哪知她隻是利用我。”四人都爲他感到不值,韓勁松乃是武當派聲名最著的年輕一代的高手,卻自貶爲麻雀,稱對方爲鳳凰,償若他不是迷戀上了這個妖女,他韓勁松在江湖中,自有驕傲的資本。
朱雀問道:“你可知她此刻去了何處?”
韓勁松說道:“自然是回了西湖湖畔,我……我爲了她,做的這些事,就連師父都不知道……”說到這裏他又嗚咽起來。衆人心道,有了西湖湖畔這個地點,幽靈山莊的範圍就縮小了很多,可是西湖周圍三十餘裏,若是不知具體地址,還是難找。
朱雀勸慰他:“陷入愛情,往往會讓人盲目,并非隻是你一人如此,你們可是遭逢大敵,她卻舍你而去?”
這句話一說,立刻露了餡,韓勁松說道:“你,你們還不知道,這柄匕首就是她親手刺入我的身體。”
這話一說,就連朱二都忍不住露出震驚的神色,以韓勁松的聲名和武功,加上對她的愛慕,放在哪裏,都是一個很好的幫手,可是她卻偏偏下了毒手,此女子非但狠毒,行爲也讓人難以測度。
韓勁松又接着說道:“原來我要跟她一起回去,她卻不願意,她說她有了心上人,就是她的師哥,她不想讓他起了誤會,說完就要舍我而去,我心中憤怒,想拉住她問問我這又算什麽,哪知,她,她轉身一刀就刺入我胸口……”
說道這裏,他忍不住又吐出一口血,朱雀知道這一刀刺破了他的内髒,因此血會從他口中湧出,他最後問道:“這名女子叫什麽名字?她住在西湖哪裏?”
韓勁松搖了搖頭,說道:“你們不要去找她爲我報仇,我隻知她叫茵若……住在哪裏,我,我卻不能告訴你們。”
伏纓忍不住問道:“你傻不傻,她都将你害成這個樣子,你還回護她?”
韓勁松微微一笑:“人……會爲自己喜愛的東西……做些什麽,隻是我……自己傻罷了,怪……怪不得她,茵若……茵若……”
韓勁松最後喃喃地叫着她的名字,聲音越來越微弱,終于再無一絲聲息。朱雀知道他生機已絕,從他頭頂将手掌撤回,想起了尚在峨嵋等着他的伊雪,他對伊雪的愛戀,其實又何嘗不是如此?隻是伊雪也愛他,所以相較韓勁松,他朱雀是比較幸運罷了。
愛情究竟是什麽呢?竟能讓高高在上的人變得謙卑,變得自慚形穢,若是将兩人的身份告知不相幹的人,名門正派的弟子,和邪門妖道的女子,大家都會認爲這名女子配不上名門正派的弟子,可據韓勁松說來,是他遠遠配不上她。就像當年那名叫做千顔的女子,讓多少江湖豪傑,爲之傾倒。
這名叫做茵若的女子,究竟有什麽魔力呢?就連汪九成都對她生出了興趣。
汪九成說道:“武當大弟子死在這裏,溪明道長卻還不知道,償若他知道了,不知會有多震怒。”
朱雀想起武當掌門溪明道長,忍不住歎了口氣。
韓勁松和張雲柏二人,都是得溪明道長親傳的弟子,兩人都是他收養的孤兒,想來視之如親子,如今溪明道長還在少林寺幫主少林料理後事,此事,還是暫緩告知爲妙。
幽靈山莊的人,到底想幹什麽?在江湖中這一番攪風攪雨,波及了三大武林門派,少林,武當和峨嵋,更有不知多少其他的門派牽扯進來。表面上他們除了劫奪玄玉石,也并未作出說明驚世駭俗之事,可是幾人卻感到,在這表面平靜的江湖上,底下确實風波暗湧,随時都會醞釀出一場驚濤駭浪。
人雲物傷其類,又雲兔死狐悲,對于韓勁松之死,幾人都不好受,伏纓去棺材鋪買了副棺材,将韓勁松收斂,又在他身上放了許多藥物,防止腐爛,然後雇人,将他的屍身送往武當。
押送死人,非常晦氣,一般人都不願接這個活,可是有錢能使鬼推磨,伏纓從不缺錢,花了重金才将此事辦妥。
事後,他們也不用多說,都不約而同地決定,立刻前往西湖。
臨走前,朱雀問起朱二的母親,也就是當今的王後,病情如何。朱二滿臉憂色說道:“據禦醫所言,若沒有藥石能夠加以延治,恐怕過不了今天的冬天了。”
此時已是夏季,看來,若是朱二找不到玄玉石,王後之命最多不過半年,朱雀因爲伏纓手中還有一塊玄玉石,所以也并不爲她過于擔心,心中想着,緊急時,不妨就給他那塊玄玉石,償若此刻将玄玉石給了朱二,他怕不是立刻就要趕回京城了。此時還需他的幫助,才能盡快将幽靈山莊一事解決,爲峨嵋諸位師太報仇,才能回峨嵋和伊雪見面。
想起伊雪,他的血也熱了。
出了延安府,還未起行,一名丐幫的弟子趕過來,對汪九成低聲說了幾句,旁人見他們是在說丐幫内部之事,都避開一旁。等到那名丐幫弟子離去,汪九成走過來說道:“和這叫茵若女子一同離去的,還有四個人,兩名年輕人,一男一女,以及兩個老頭,這兩個老頭的太陽穴高高鼓起,應是内功高手,咱們要對付幽靈山莊一事,恐怕已爲他們所知,前方的路途中,可要小心了。
朱雀笑道:“以咱們幾人的實力,恐怕要小心的是他們吧。”
汪九成搖了搖頭,神情嚴肅地說道:“幽靈山莊的人在暗,咱們在明,聽說他們擅長易容,下毒,傷人于無形之中,并非武功高強,人手衆多就以爲可以高枕無憂的。”
朱雀想起了他們能夠冒充空正多年而不被發覺,易容之術,已到了神乎其技的地步,再加上他們的下毒,以後的飲食,都要萬分注意此行,否則一着不慎,或者真能被他們害了也說不定,這幫人的兇狠在于他們根本不安規矩辦事,可以夜襲峨嵋,可以将自己的手下說殺就殺,對付這樣的人,要打氣十二分精神才行。
伏纓說道:“不錯,我伏纓一向天不怕地不怕,誰也不服,可是對于幽靈山莊,卻有種說不出的恐懼,因爲咱們對他們根本就不了解,連他們用的什麽武功,如果敵對,他會用什麽招數來對付咱們,全都不知道,你說可怕不可怕?”
不了解,不知道,正是造成恐懼的根源。
此後幾日,四人一路提心吊膽,小心提防,并沒有遇到什麽意外,防備之心漸漸放松下來。
這日,幾人路過洛陽,商量着要不要回到少林寺去看看,看看劉蘇兒如何了,看看溪明道長回去沒有,汪九成說道,還是别去了,我很怕見到溪明道長。
朱雀和伏纓默然,他們也都是一樣的心思,過少林寺終于沒有進去。
從洛陽折而向南,一路無話。這天來到建業,晚上住在一家客棧,臨睡前,朱雀聽到有人敲門,打開門,發現外面站着一個男子,正是白蓮教的無爲堂副堂主徐白丁,朱雀想起自己在解決官銀失竊一案上,他曾幫助過自己,又想起這裏怕已是白蓮教的活動範圍,幽靈山莊雖然神秘,可是白蓮教何曾不神秘?白蓮教的教主隐居西湖,豈非和幽靈山莊那個叫茵若的女子相隔不遠?說不定他們會知道些什麽線索。
想到這裏,朱雀立刻讓徐白丁進來:“卯夜相見,徐堂主此刻前來找我,可有什麽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