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年一驚而起,說道:“什麽?九條人命?汪幫主,此事當真?這忤逆子……”說到這裏,聲音裏透露出壓抑不住的顫抖,畢竟父子連心,關心則亂,哪怕是一名大俠也不能例外。
汪九成歎了口氣,說道:“至于他的目的如何,我也略知一二,隻是我也想不通他爲何會做下這些瘋狂的事。”
鄭年依舊不敢相信:“是否汪兄弄錯了,我這兒子從小乖巧,還沒聽說他做過什麽過分的事,平日裏他最怕見血,小的時候,家裏廚子殺雞,他都不敢看,他,他,他怎麽會殺人?”
兒子在父母心中都是一副乖巧的形象,再加上鄭乙未善于隐瞞,所以家裏人不知道他在外面的所作所爲,也不足爲奇。汪九成問道:“我倒不是說他親自動手,他隻要一聲令下,自然會有人替他去做,你可知令郎已經入了魔教之事?”
鄭年又是一驚,瞪大了雙眼,說道:“汪兄說笑了,我家家規甚嚴,他不敢做這些事的,你,你一定是搞錯了。哈哈,要說乙未這孩子會入魔教,恐怕他自己也不相信吧。”鄭年雖然笑了兩聲,可是笑裏完全沒有笑意,隻是想表示汪九成的話荒謬而已。
汪九成心中暗歎,知道自己此刻再說下去,鄭年也不會相信,除非見到鄭乙未本人。
幾人相對無言,一時場面很是尴尬,鄭年臉色非常難看,幾人默默地喝茶,一位氣度華然的婦人從廂房走了出來。
鄭年一見之下,說道:“你聽聽,汪幫主竟然說咱麽的兒子乙未會加入魔教,竟然還殺了人。”
原來這婦人是鄭年的夫人,幾人都站了起來,朱雀禁不住爲她感到心中難過,作爲母親,沒有比聽到自己孩子做了這些壞事更令人傷心的,可是鄭夫人臉上神情卻很複雜,朱雀心中一動,心道,說不定鄭乙未所做的事情會和母親說,因爲他的父親是名震一方的大俠,父子之間肯定有着隔閡,但母親愛子之心,絕無這些雜念在内,鄭乙未的一些作爲,說不定會有他母親的支持。
鄭夫人說道:“你可曾關心過兒子?你可知兒子心中想的什麽?你整日隻知道爲别人出力,爲窮人出頭,去博那俠義的名聲,可你何時關心過自己家裏的事呢?”
鄭夫人這麽說,無疑是肯定了汪九成所說的一些話,鄭年向她問道:“難道我做這些事情還有錯了?所謂父行子效,我做這下幫助别人的事,乙未他在耳濡目染之下,難道還不知道什麽是該做的,什麽是不該做的?”
鄭夫人說道:“你可關心過孩子?你隻知道維護自己的名聲爲重,成年累月地在外面不回來,可是自己家的孩子有什麽心事,他想做什麽,你可知道?”
鄭年坐會椅子,斜着眼問道:“你倒說說看,孩子有什麽心事?他想做什麽?”
鄭夫人悠悠地說道:“一個人若是有了一個大俠父親,他想要超越父親的成就和名聲,但是無論怎麽做都出不了頭,乙未是個要強的孩子,他聰明,有能力,可是走在外面,沒有一個人說他自己有本事,别人總會說他是鄭年的兒子,他做不了自己,無論怎麽努力,若是做的好的地方别人就會說,那是因爲他有個庇蔭與他的父親,若是做得不好的話,别人就會說這是他自己不夠努力,枉費了這麽一個好爹。”
鄭年剛剛坐好,霍地又站了起來,說道:“他想出人頭地這是好事,但是隻要是正道的事,我不僅不會反對,還會支持他,可是,你說這番話是什麽意思?這就是他可以做傷天害理之事的理由?爲了出人頭地,就可以去殺人放火?就可以胡作非爲?”
鄭夫人露出倔強的神色,說道:“我們鄭家有你在,積功累德的事已經做得夠多了,兒子不需要再去做了。”
鄭年怒目瞪着他的夫人,而鄭夫人也當仁不讓地與他對視,良久,鄭年首先敗下陣來。
就在在一瞬間,鄭年仿佛突然變得非常蒼老,非常疲倦,他長籲了一口氣,仿佛有了生命艱難的決定,然後,用不帶一絲情感的語氣說道:“乙未人在哪裏,你告訴我。”
鄭夫人嘴角露出一絲不屑,說道:“兒子已經大了,是非成就自有别人去說,已用不着大人再去管教了。”
朱雀忽然插嘴說道:“鄭夫人,你兒子做的事,若是不傷害别人,别人自然不會理會,可是,他要是害了别人,難道也不許别人問他要個公道嗎?”
鄭夫人看此人年紀和自己兒子差不多,卻從沒見過,忍不住問道:“你是何人,這裏哪能輪到你來插嘴。”
鄭年哈哈大笑,笑聲又陡然一停,說道:“婦人就是沒見識,此人名叫朱雀,他憑着一己之力,在江湖上闖下的好大的名聲,乙未爲何不能學學他?”
鄭夫人冷哼一聲,似乎無話可說了。
這個時候,鄭府的家丁一個一個回來彙報,說沒有再開封府的酒樓中發現鄭乙未的行蹤。
鄭年點了點頭,讓他們都下去了。他望向夫人,眼中帶着詢問的神色,但鄭夫人扭頭不去看他,反而遲遲然回了廂房。
鄭年轉身向汪九成問道:“我那不肖兒子到底做了什麽事,你都跟我說說。”
汪九成剛要說話,一個丐幫弟子闖了進來,說道:“禀報幫主,在城外的土地廟發現鄭乙未的行蹤。”
汪九成點了點頭,對鄭年說道:“既然已經知道令郎的行蹤,他所做的事,何不讓他自己來說?”
鄭年默然無語,忽然喊過家丁:“備馬!”
家丁牽過鄭年常用的馬匹,鄭年責備道:“不知道有客人嗎?多備幾匹馬!”
汪九成,朱雀,艾莉絲等人跟着鄭年騎着馬匆匆趕往城外的土地廟,艾莉絲對等候的魔教護教打了個手勢,讓他們随後跟着,汪九成倒是沒有讓丐幫弟子跟上,因爲既然丐幫子弟知道他的行蹤,不用他說,也會跟來。
鄭年武功高強,本來能夠發現身後跟着的人,可是他此刻心神不定,竟不知有兩方人馬跟着向城外趕去。
來到城門處,城門已經封閉,但守城之人見到是鄭年,連通報都不用通報,直接開了門,讓他們過去。其後的丐幫幫衆和魔教教徒等,功夫都不弱,自會翻牆出來。
來到土地廟,當晚月光明亮,照得大地恍如白晝,鄭年到了土地廟前飛身下馬,向廟門走去,朱雀和汪九成等人,也紛紛下馬跟來。
還沒走到跟前,廟門陰暗處忽然竄出來一個人,喝道:“什麽人?”
鄭年更不答話,一邊向裏走,一邊問道:“鄭乙未呢?你讓他出來見我。”
這人問道:“你是何人?見我們鄭長老有何事?”
鄭年還沒回答,艾莉絲忽然說道:“放肆!看不到本教主在此嗎?”
朱雀和汪九成都看出此人是魔教教徒,剛才目光隻放在鄭年身上,沒有注意到他身後的人,此刻定睛一看,立刻全身發抖,跪了下來,說道:“參見教主!不知教主駕臨,未曾遠迎,尚請恕罪。”
艾莉絲冷哼一聲,問道:“那鄭乙未是否在裏面?”她不稱他爲長老,顯然已不再承認他的身份。
這名教徒說道:“不錯,鄭長老人在裏面。”
艾莉絲心中一顫,小心翼翼地問道:“那段玄機是否也在裏面?”她問完這話,身子都像是變得軟了,怕這教徒說出她最不能接受的結果。
這名教徒說道:“他,他也在裏面,不過……”
艾莉絲心中一緊,連忙問道:“不過什麽?”
這名教徒說道:“不過受了傷。”
這下艾莉絲再也忍不住,一把推開廟門,向内走去。鄭年見她一個妙齡女子,竟然是魔教的教主,不禁看得呆了。忽然,他心中猶如被一塊大石頭壓住,此人既然是魔教教主,那這名教徒口中所說的鄭長老……
汪九成在他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也跟着走了進去。
這個土地廟隻有一個院子,院子盡頭有一排屋宇,并沒有什麽和尚,看來是一座荒廢了的廟宇。幾人還沒走到屋宇前,裏面已經有人走了出來,想來是聽到外面的動靜,出來查看,艾莉絲足不停步,直接來到這人出來的屋子門前,這人見到艾莉絲,剛想喝問,接着看清她是誰,一聲不吭,直接跪了下來。
屋内傳來一個聲音:“發生了什麽事?”
艾莉絲等人推門進去,接着有兩道掌風分左右襲來,艾莉絲武功不知如何,輕功倒也佳妙,人向前一沖,如一條遊魚般從兩股掌風之間穿過,她身後是汪九成,汪九成見這掌風猛惡,立定腳跟,左右雙手同使狂風驟雨掌,一左一右将這兩掌接了個正着,隻聽砰地一聲,兩個偷襲之人被反震回去,這二人怎麽會知道進來的人是丐幫幫主呢?這一掌中在身上,二人直飛到身後的牆邊,才停了下來,兩人都暈了過去。
“汪幫主,好掌法,好掌力!”一聲誇贊從土地神像後面傳來。
朱雀聽着聲音熟悉,走過去一看,正是段玄機,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也沒見身上有什麽傷痕。艾莉絲在旁邊抓着他的手不放,心中激動,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汪九成走上前去,問道:“鄭乙未呢?”
段玄機指了指身旁躺着的一個人說道:“在這。”
汪九成剛想走過去瞧瞧時,身後一人從他旁邊急速地穿過,來到鄭乙未身邊,将鄭乙未扶了起來,看背影,正是鄭年。
鄭年伸手在兒子人中處一探,臉上緊張的神情放松下來,這說明鄭乙未還活着,可是隻一瞬間他的表情又變得難過起來。
汪九成忍不住問道:“這是怎麽回事?我們千裏迢迢地從常州府趕來,就是擔心你被鄭乙未捉去……”
段玄機說道:“我确實是被他捉來的,可是我是故意讓他捉住,就是想看看他到底有何陰謀。”
汪九成想起自己曾和他對過兩掌,這段玄機的武功極高,他本就在懷疑段玄機爲何會這麽輕易地被鄭乙未捉去,原來如此。
艾莉絲說道:“你這樣做,讓我很是擔心,我真擔心你被他……”說道這裏,眼睛都紅了。
段玄機安慰她道:“你難道還不知道我的本事,怎麽會折在他的手中,不過要是不冒着一次險,這隐伏在我教衆的隐患始終不能去除。”
鄭年此時将鄭乙未扶起,問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