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後,朱雀去了王府,将半夜唱歌的女子和周家逆反案之間的關系,告訴了二公子。
二公子回道:“若找到張玉蝶,你就告訴她我會查清周家的事,如果确系冤案,我會禀奏皇上,給她一個交代。最近皇上對白蓮教的追查緩和了許多,隻有匪首處絞刑,從衆隻是杖責。可即便如此,你也盡量不要和他們有過多的牽扯,否則通了簍子,我也難以居中說話,你可接着查清誰才是周家案背後的始作俑者。”
朱雀和李覓蹤再次碰頭的時候,李覓蹤帶來一個意想不到的消息。
據他根據王剛雄,李伯才,孫進忠三人的調查,都不似密奏周維庸的人。
按此推斷,其他能夠直接上奏皇上的,唯有錦衣衛的人了。
如果當真是錦衣衛的話,那麽就是奉了東廠的命令,接着往上查,最大的可能就是皇上自己要除去周家。
這件事查到了這裏就成了死胡同。至于皇上爲何要除去周家,誰敢去揣測聖意?
朱雀知道李覓蹤查到這裏,已萌生退意。他爲此事辛苦了一場,也是難得,朱雀便成人之美,将端木鷹揚爲白蓮教獵鷹堂所殺之事告訴了他,隻沒提出名冊之事,說獵鷹堂之所以殺他,因爲他貪污枉法,如此好讓他回去結案。
李覓蹤自是感激不已,又擔心地說道:“若是白蓮教殺了朝廷命官,又抓不到兇手,不知道刑部會如何善後?”
朱雀提點他道:“刑部對于無法捕捉的兇手,難道還沒有自己處理的方法嗎?你回去據實禀報即可,我說此事一定會這麽過去的。”
李覓蹤經他這麽一提點就恍然而悟,想朱雀道了謝,回頭便帶着卷宗回冀州去了。
根據公孫白告訴他的位置,朱雀輕易地找到了張玉蝶。
張玉蝶一身素缟白衣,相貌清美,并不像想象中的瘋癫模樣。
朱雀本就猜到她的瘋癫都是假裝的,爲的是離開白蓮教,爲夫報仇,如此苦心孤詣,着實令人欽佩。
張玉蝶不識朱雀是何人,開始什麽話都不願說。直到朱雀将聖蓮令拿出,張玉蝶方才相信了他。
朱雀相勸她不需要再去王府鬧事了,二公子已經着手調查此事。不過此事甚是棘手,因爲如果是皇上欽定的案子,皇上貴爲天子,金口玉言,是很難翻案的。
張玉蝶說道:“我一介女子,隻想爲夫家伸冤,并非惹事之人。隻希望能讨個公道,現在既然已經如此,我隻好等候諸位消息便了。”說完,眼睛紅了,在朱雀面前,她卻強忍着,沒有掉下淚來。
這女子,并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柔弱,而心志之堅更勝于大多數的男子。
朱雀問起她如何整夜在王府後面唱歌,卻無人影之事,張玉蝶說道這都是小事,白蓮教有許多方法可以做到,和江湖上傳音入密類似。
朱雀又問起張北城之死,張玉蝶也不隐瞞地說了,人是她下手殺害的。主要是怕王府二公子仍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便毒殺了一名奴仆,以成其勢。
朱雀見她視人命如草芥的行事,心中不寒而栗。白蓮教之所以被稱爲邪教,除了蠱惑人心起兵造反之外,确有讓人感到邪門的地方。
張玉蝶說道:“若沒有别的事,未亡人不便久留貴客。希望朱雀能夠回去向二公子解說一二,我所作所爲,都是萬般無奈之舉,二公子雅量,當能原宥我這許多莽撞的舉止。”
朱雀點了點頭,看她凄苦的神色,實不知該如何安慰她。諸事已遂,便告辭離去。
不久,二公子進宮,将這一切禀明了皇上,皇上歎張玉蝶爲奇女子,隻是錯入了邪教。好在如今她已不是邪教中人,對她便不再追責。
而周家之案卻是已成定局,皇上金口玉言,豈能可以更改的?翻案之說則無需再提,隻是命人将他們的屍骸好好安葬,以撫慰張玉蝶。
對于這樣的結果,張玉蝶雖然不盡滿意,但也無可奈何。人死如燈滅,以前的種種柔情蜜意,都随着周書堯的離去而化爲回憶。
了卻了此事之後,張玉蝶回了杭州,在西湖湖畔的一座尼姑庵中,落發出家,法号了塵。此後長伴青燈古佛,誦讀經書,與白蓮教再無來往。
張玉蝶既已離去,王府也恢複了安甯。
朱雀便向王府二公子辭别,并将王府金牌還給了他,二公子接過金牌後,沉思了一會,又遞給他,說道:“這金牌你留着吧,日後在江湖上行走,未知有何兇險,有了這塊金牌,危難之際,可以随時差動衙門裏的人爲你辦事。”
朱雀點了點頭,将金牌放入懷中,二公子說道:“此次一别,不知何時方能相見,朱兄準備去哪裏?”
朱雀說道:“我在江南有些好朋友,數曾次邀我前去,都被我拒絕,此間事情即了,我也正好趁機到那邊散散心。”
二公子說道:“我真羨慕你,自由自在,可歎我雖貴爲皇親國戚,卻也不是随處可去。”
朱雀說道:“你不知有多少人羨慕你王公子弟的身份,這是否景色總是對岸的好呢?”
和二公子說笑着,他的心神卻早已飛到那草長莺飛、煙雨朦胧的江南。
可是世事難料,溫潤的江南還沒去成,他卻先到幹燥荒蕪、廖無人煙的沙漠中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