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睿揚眉:“哦?說來聽聽。”
在夜晚殿中輝煌的燈火的映襯之下,雲箫顯得格外的迷人,她微微扇動着長睫,道:
“太子殿下爲什麽不讓那個奴婢直接指證皇後,而要讓她指證玉妃?玉妃再狡猾,她的能耐,也沒有皇後大啊!”
實際上,這才是今天這個局最關鍵的地方。
夏天睿放下手中的茶盞,滿是深意地望着雲箫,然後,慢條斯理地說道:
“今天,皇後在大殿上的表現,你也都已經看到了,皇後是一個極其擅長僞裝的人,而且,她的反應速度很快,我們既然已經出手了,那麽,就要一擊即中。就眼前的局勢來看,皇後沒了敏太子,也就沒有了顧忌,我們将矛頭指向皇後,與她正面對抗,難保她不會爲了保住自己的後位,而與我們拼個魚死網破,如此一來,我們的勝算就少了許多。可是玉妃不一樣,玉妃還有德王,她不得不爲德王的将來考慮,所以,行事難免畏首畏尾。”
雲箫聽到這裏,不禁連連點頭:“原來如此!太子殿下思慮周全。”
“還有一點,也很重要!”
雲箫聞言挑眉:“是什麽?”
“如果今天孤讓雪柳指證皇後,就算我們成功了,事後玉妃與德王細想,也會知道是孤暗中收買了雪柳,從而導緻雪柳倒戈。如此一來,他們隻會更加同仇敵忾,不利于孤以後行事。”
夏天睿接着說道,
“而孤讓雪柳指證玉妃,是因爲孤早就算定,皇後會爲了保全自己而甩了玉妃,而玉妃會爲了保全德王放棄與孤正面對抗,今日在大殿上,皇後爲了撇清自己的嫌隙,甚至沒有替玉妃求一句情,真是太狠了,不過這樣也好,他們的同盟已經受到了很大的沖擊,接下來,他們一定會互相猜疑。這一局,孤雖然沒有十足的把握拉皇後下台,卻能斬斷皇後的羽翼,也不算枉費心機了!”
雲箫聽完,由衷贊道:“好一招離間計,太子殿下真是聰慧過人!”
夏天睿聞言,笑得很是燦爛。
說起來,他該好好謝謝宣王。若不是那日,宣王說希望皇後與德王打起來,他未必能想到這一招。
呵,宮廷,這金碧輝煌的殿宇之中,每個人都在爲了保住自身地位與向上攀爬而竭盡全力。
如此看來,算計又算得了什麽呢?
雲箫望着夏天睿燦爛的笑容,想着那個一直盤旋在自己心頭的疑問,試探性地開口:
“今日雪柳在大殿上說的那些話,都是太子殿下教她說的吧,不知……她說的那些話中,可有幾分是真的?”
夏天睿聞言,眉心一動,他饒有興味地望着雲箫,反問道:“你指的是哪一句?”
雲箫見他并不介意,便繼續說道:“臣妾指的是……你與皇後的過往恩怨。”
雲箫一動不動地盯着夏天睿看,隻見他的神情驟然落寞下去,他微微垂首望着自己的雙手,淡淡說道:
“其實,孤也不知道……母妃的事情,究竟是不是皇後做的……孤甚至不确定,當年母妃到底是自然病逝的,還是被人暗害的!孤隻知道,母妃還在世的時候,爲難她最多的人,就是皇後,母妃生病卧床不起的那一年,皇後一邊在父皇面前表現她所謂的賢良大度,一邊又每日都來母妃的寝宮,含沙射影地說着不中聽的話,惹母妃心傷。母妃的母族花家,到底不如高家權勢大,母妃爲了花家與孤,一再忍讓,孤……孤……孤沒有照顧好母妃……”
雲箫見狀,突然很是心疼夏天睿。
這是雲箫第一次覺得身處至高之位的人,也需要人的心疼。
以前,她跟着師父住在山上,雖然博覽群書,終隻會歎一聲民生多艱,若是君主能輕徭薄賦,讓百姓都安居樂業,那麽,便是上位者的功德,天下所有人都會開心,可是現在看來,并不盡然。
就在雲箫準備勸解他兩句時,忽然傳來敲門聲。
夏天睿聞聲,立刻收起這些思緒,朝着外面揚聲道:“進來回話!”
很快便有一名侍女走了進來。
雲箫擡眸望去,原來是花傾若的貼身侍女思翠。
夏天睿望着思翠,問道:“什麽事?”
思翠福了一福,答道:“回太子殿下,我家娘娘這會子頭痛得厲害,想請太子殿下過去看看!”
雲箫聞言,拿着帕子點了點鬓邊的香汗,看來花傾若臉上的瘡印已經全沒了,見不到夏天睿,不頭痛才怪!
不過,夏天睿好像不是很想過去,他微微皺眉,問道:“頭痛?請禦醫了嗎?”
思翠聞言,面色一白。
夏天睿見她答不上來,臉色一變:“沒有去請禦醫?花側妃生病了,你們爲什麽不去請禦醫?”
雲箫見狀,打起了圓場:“伺候花側妃的侍女,年紀都還小,也沒有什麽經驗,見到自家主子病了,便慌了神,過來請太子殿下過去,也是情有可原,太子殿下不如就過去看看吧,若是病得厲害了,也可以安慰安慰花側妃。”
夏天睿聞言,長長歎了口氣。
他從小就在宮中長大,對于後妃之間的争寵早就司空見慣,如今,也輪到他自己了。
隻是,他現在畢竟在雲箫這裏坐着,花傾若這樣堂而皇之地派人來請,也太不懂事了。
幸虧雲箫識大體,不然,他還不知道要多尴尬。
夏天睿站起身來,滿是歉意地對雲箫說道:“花側妃換了個地方住,剛開始可能有些不習慣,孤先過去看看,太子妃,你就别等孤了,早些休息吧!”
雲箫聞言,也站起身來:“是,臣妾恭送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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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說,這件事讓皇後與玉妃母子之間,産生了不小的嫌隙,但事實上,他們的同盟,并沒有這麽輕易被徹底離間。
真正讓皇後與德王之間的關系降到冰點的,其實,是皇後接下來對德王的态度。
自從玉妃被禁足後,德王來中宮找過皇後幾次,希望皇後能在皇上面前爲玉妃多說些好話,早日将玉妃放出來。
然而,連續兩次,德王連皇後的面都沒有見到,每次皇後都用不同的借口,讓宮人将他打發走。
到了第三次,德王在被皇後派來的宮人拒絕之後,并沒有像之前兩次那樣離開中宮,而是一直站在中宮正殿朝鳳殿中,任誰來勸都不肯離去。
宮人們都知道德王現在正窩火,不敢多勸,更不敢對他用強,隻能将殿中的事情如實禀告給皇後。
皇後知道情況後,心裏雖然氣惱,卻也知道,這件事情終究是逃不過的,隻好命令侍女給她梳妝,來到朝鳳殿見德王。
德王見到皇後,笑得不陰不陽,說話的口氣,甚至還有挑釁的意味:“皇後娘娘打理後宮事務真是繁忙,現在總算是有時間見兒臣了,兒臣真是感到榮幸之至!”
皇後伸手揮退殿中站着的宮人,對德王道:
“煜澤,并非本宮故意躲着不見你,在這個風口浪尖之上,咱們也要先避避風頭才是啊!”
“避什麽風頭?”
皇後聞言,臉色很不好看,她道:
“你這麽着急,是沒有用的,就算本宮現在去你父皇面前,爲你母妃說好話,你父皇也聽不進去,說不定還會觸怒龍顔,把事情弄得更加糟糕。其實,本宮也和你一樣着急,恨不得立刻就把你母妃接出來,可是,這件事情需要時機。”
皇後故意避重就輕,德王聞言,不禁挑眉:“娘娘,您不會是不想去替我母妃說好話吧?!”
“你……”皇後被驟然拆穿,不禁面色發白。
皇後确實不想去爲玉妃說情,尤其是在被皇上警告過之後,她便一直刻意回避着德王,她知道,皇上已經看穿了德王的野心,也很厭惡這份野心,他現在對自己不放心,那麽,自己就算不滿夏天睿,也不該表現出對德王太親厚。
今天若不是被他纏得沒有辦法了,她也不會出來見德王。
另一邊,德王毫不客氣地質問道:
“娘娘,就算您覺得,現在去替母妃說好話不是時機,那你也沒有必要一直不見我吧,難道我們現在不是應該坐下來,好好商量一下,如何把母妃救出來嗎?!還是您覺得……單憑你一人之力,已經足夠與夏天睿抗衡,所以,你根本就不需要我與母妃的支持!娘娘,夏天睿還一直記着他母妃的事情,一旦他登基稱帝,一定會下令徹查當年的事情,到那時,不管娘娘是不是清白的,也會被扣上污名吧!”
皇後聽了這話,可氣得不輕,她狠狠地一拍鳳椅的扶手,憤怒地斥道:
“放肆!你竟敢威脅本宮,就算你母妃現在站在這裏,也不敢用這種口氣同本宮說話!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中宮也是你撒野的地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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