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璟看向恕兒放到石桌上的玉環,問道:“我的禮物,你爲何不能收了?”
恕兒不知許多事情從何說起。難道要告訴宋王,齊王沒有休了她,而是她得知了當年的真相才離開他的嗎?難道要告訴宋王,她與齊王的定親之禮中也有一隻玉環嗎?難道要告訴宋王,即使楚睦王不是他派人謀害的,楚國上下也沒有人相信了嗎?
恕兒吃完了劉璟給她盛的粥和菜,也飲盡了茶盞中的最後一口蓮心清茶,清甜過後,隻剩苦澀裏還夾雜着一抹餘香。遠處的三萬楚軍漸入眼簾,她起身向宋王行禮道:“宋王殿下,我該啓程了。”
劉璟起身,沉默地看着曾經與他無話不談的人,今時今刻卻不再對他袒露心事。
恕兒見劉璟眼中滿是孤單落寞,于心不忍道:“宋王殿下,萬事珍重。來日見面,戎人狼師或已遁走晉陽關外。到時候,咱們再飲清茶相慶。”
恕兒剛剛轉身,正欲走出短亭,劉璟忽然大步跨到恕兒身旁,右手拿起石桌上的玉環,左手抓住了恕兒的右腕,迅速将玉環戴到了恕兒的手腕上,說:“你前後已經收了我兩顆曲譜珍珠,怎得這一顆刻着你想要的曲譜,你卻反倒拒而不收?”
恕兒正要伸左手将那玉環取下,劉璟的左手仍抓着她的右腕,右手則已握住了她的左手,不讓她取下那隻玉環。劉璟厲聲道:“你回到楚國以後,瘦了不說,還變得矯情啰嗦!你以爲戎人狼師是那麽容易打的嗎?
陳國軍力如何,你肯定也有所耳聞,可是他們卻根本抵擋不住戎族九部一舉來襲。二十多年前的陳宋大戰,兩國勢均力敵,如今的宋國軍力,恐怕還不如當年。你幫着齊衛複國,齊衛兩國的軍力,你更應該比我清楚得多。你把趙國、齊國、衛國的軍力加起來,又能驅戎人幾裏?你覺得你這次去蕪城,能有幾分勝算?
你方才說我送給你的曲譜珍珠能讓你保命。戎族人可不是當年把你扔進河裏的宮婢,也不是西嶺裏的盜匪和巨蟒。他們是一群……九州列國無人能夠控制的惡魔!别說是你現在戴的兩顆珠子了,就算我把我這些年收集來的所有曲譜珍珠都挂到你身上,我也不嫌多!
恕兒,我劉璟不求你心中有我,也不求你仍舊對我推心置腹,信任無間。我隻想讓你好好活着。借你宋軍你不要,我還能拿什麽護着你?珠子你也不要的話,也罷,隻要你開口,我立即上馬,親自跟你去蕪城!”
恕兒看着劉璟,眼中已噙滿淚水。哥哥,我雖不能再與你推心置腹,但我也想讓你好好活着。我曾做過幾年宋國公主,吃過宋宮裏的許多飯菜,我這一輩子最最快樂無憂的時光,都是在宋宮裏度過的。我雖助齊衛複國,但就算是那時候我錯信身世,我也從沒有想要滅宋,從沒有想要危及到你的宋王之位。
劉璟見恕兒眼中淚光盈盈,心中不禁一動,随即放開她的左手,幫她去摘右腕上的玉環,邊摘邊道:“你不要這顆保命的珠子是不是?那我跟你去蕪城!我做你的保命珠子!”
恕兒抽回右手,将手腕上的玉環隐入袖中,嗔道:“你是宋王,你去蕪城做什麽?你到不了蕪城估計就會在衛國遭遇不測。珠子我收下了,我會好好保命的。你也保住宋國,保住你的王位。我還不想丢了宋國公主這個頭銜呢!”
劉璟滿意地笑了起來,如沐春風。恕兒最見不得這冷若冰霜的臉忽然似能融化萬物,于是轉身離去。
劉璟對着她的背影說:“恕兒,你究竟想要做齊國王後,宋國公主,還是楚國安邑王?你如果什麽都想要的話,或許什麽都得不到。總有一天,你要做出選擇的。”
恕兒躍上白馬,轉頭對劉璟道:“哥哥,齊王答應過我,齊衛複國,始于複國也止于複國。如果齊衛宋楚相安無事,我就是九州列國最尊貴的女人,根本不必去做任何選擇。
楚宋交好,我領楚軍借道宋國和衛國,助齊援趙,如此一來,對抗戎族人,宋國便也能有一份功勞。我的确貪心,什麽都想要,但我最想要的,就是天下太平,止戰止戈。也隻有天下太平,止戰之戈,我才能不必去做任何選擇。”
白馬揚塵,伊人漸遠。
劉璟目送着三萬楚軍離開宜德西郊,适才如沐春風的笑容早已淡去。
恕兒,驅逐戎人,可沒有你想的那麽簡單。就像天下太平,止戰止戈,也不是列國共抵戎人之後,相互計一計功勞那麽簡單的。
你要的天下太平,不過是三年五年、十年八年,最多不過你我短短一生。
你若要我陪你過這短短一生,我就給你這樣的天下太平。
但你明明自稱貪心,卻從未對我動心,你明明說你什麽都想要,卻唯獨不想要我陪你共度一生。
那麽你想要的天下太平,請恕我劉璟給不了你。我也隻能給你一顆保命珠子。
因爲我想要的天下太平,不是三年五年,不是十年八年,也不是我這贖不清的一輩子。
那年我差點喝了你娘親遞給我的毒酒,你救了我卻又匆匆離開了我,我便告訴自己——
不是檐下春燕,沒有池裏鴛鴦,你單騎夜行,此生不會再還鄉。縱使江山玉碎,烽火如瀑,我也絕不拱手相讓。
******
蕪城以南六十裏外的戎人狼師大營中,赫蘭野汗王煮雪爲水,将一杯沸水遞給了身旁的狼師左領辛督桀。
兩人等着沸水稍涼可飲時,赫蘭野道:“左領,你們說那小趙國的醜趙王很能打,是嗎?”
辛督桀點頭道:“小齊國的美齊王也很能打。”
赫蘭野道:“是醜趙王厲害些,還是美齊王厲害些?”
辛督桀道:“齊王武功不輸趙王,但是齊王年輕,更能打,力氣也更大些。”
赫蘭野“哦”了一聲,琢磨了片刻,說:“下次咱們兩個親自過去打。不理年輕齊王,先殺了那個醜趙王再說。長成那樣不可恥,出來吓唬人就是他的錯了!”
在大巴上碼了2000多。。。困到不暈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