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中喬靖的琴音漸漸遙遠消逝,恕兒趴在桌上,醉酒睡去。
林璎雖邀請喬靖彈琴,禮應聽他彈完再走,可是他不想恕兒在大庭廣衆之下睡覺,于是匆匆起身,吩咐青羽拿好恕兒的懷王劍,自己則使盡了渾身力氣,将恕兒打橫抱了起來,往他們的小庭院走去,回頭丢下一句話給同席的喬嶺:“家兄不勝酒力,還請恕在下無禮,先行回去。”
喬嶺不在意地對林璎行了個回見禮,喬靖則沉浸在曲中,并沒有注意到他們的離開。
完成了趙王布置的任務,恕兒心裏踏實下來,于是午飯後的這一覺睡得很沉。等她醒來時,太陽已經西斜,隻聽屋子外面有叽叽喳喳的笑聲。她慵懶地走出屋子,見趙國公主獨孤清攜着她那愛笑的婢女和幾個恕兒沒見過的宮女在院中與林璎聊天,院中石桌上還琳琅滿目地擺了許多妝品盒子。青羽和翼楓則略顯羞澀地站在一旁,偶爾偷看那幾個說說笑笑的宮女幾眼。
恕兒走向趙國公主,行禮道:“不知公主前來,我卻在睡覺,真是讓公主見笑了。”
獨孤清道:“顔老闆不必客氣。你給王兄所獻重建趙宮的商策,我也覺得甚好。大殿之上,衆卿家對顔老闆提了許多問題,我都沒來得及說話,這不是得閑時,就趕緊來給顔老闆和蘇先生賀喜。雖說趙國現今弱小閉塞,但王兄欽定的平梁商會商策頭籌,也足以讓顔老闆和蘇先生從此名揚天下。這可比商賈榜榜首還更有些分量。如此盛名,日後顔老闆和蘇先生的生意越來越興隆,忙得不可開交之時,隻怕很難再來平梁一叙。”
恕兒道:“承蒙公主擡愛,日後隻要公主吩咐,我與蘇璎必定及時趕來。”又低頭去瞧桌上的十幾樣碧涼妝品,問林璎道:“你們剛才在聊得開心,是在聊這些妝品嗎?”
不等林璎回話,獨孤清的貼身婢女笑着答道:“其實是我和宮中幾個姐妹早就知道陳國的碧涼妝品十分精緻讨喜,所以總是托親戚朋友從陳國零零星星地帶來趙國。上次公主去陳國時,甚至還托公主買了一些,拿回來給我們開開眼。我們聽說始創碧涼妝品的顔老闆和蘇先生已忙完了商會之事,所以今日便請求公主帶我們來此拜會。大家爲顯誠心,便都拿了自己這幾年所藏的碧涼妝品過來,給蘇先生賞鑒,看看是不是真的碧涼妝品,還是以前那些親戚們拿了别的什麽哄我們玩兒。”
林璎笑說:“其中确有幾件不是我們碧涼妝品鋪所賣,但大部分都是貨真價實出自我手的妝品。難得各位姐姐喜歡,日後逢年過節的,我們一定派人送些店鋪裏的新品過來。”
一衆宮女看陳國的斷袖蘇老闆長得白淨俊俏如女子,言談和善可親,還承諾要送給她們親手設計的碧涼妝品,不禁又是一簇簇眉來眼去的嬌笑。
恕兒見慣了陳國世家貴族的小姐和丫鬟看到林璎時又愛又嗔的模樣,愛他長相俊秀,琴畫雙絕,卻嗔他竟不喜女子,而獨與他那小白臉的表哥顔老闆傳出一段斷袖流言。甯和宮中的宮女們和那些陳國女子沒有什麽區别,見到俊秀小子便沖過來一睹他的面皮,與他搭得隻言片語便歡心雀躍,然後多方打聽,蘇先生可有意中人?可有婚配?可有娶妻生子?但結果隻有一句低聲笑語:“我與你說了,你可卻不要再同别人說。那碧涼妝品的蘇先生,根本不喜歡女子!”
雖然司空見慣,但恕兒仍舊心中不是滋味。别說林璎隻不過是個斷袖,他即便是個怪物,也不該任由那些隻知膚淺外表的女子在背後妄加議論,成爲閨房秀樓裏茶餘飯後的談資。她覺得眼前這些宮女十分礙眼,分明就是來看“陳國蘇先生”究竟是怎樣一個才貌雙全的斷袖,竟還拉上了她們侍奉的趙國公主一起參與如此無聊至極的活動。而林璎,居然還陪着她們這些無聊的人一起笑靥生花!
恕兒心中替林璎憤憤不平,态度忽然從恭敬轉爲漠然,隻站在那裏冷眼旁觀,看林璎拿着那些胭脂水粉,與趙宮宮女們叽叽喳喳、說說笑笑。
獨孤清徐徐揮着林璎給她畫的團扇,見恕兒不言不語,于是溫婉問道:“聽說中午在花園中,蘇先生與宋國的喬公子鬥了一曲琴,不知顔老闆以爲,誰赢了?”
恕兒想都沒想,說:“自然是我們蘇先生。”
獨孤清用團扇掩面輕笑,隻露出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眼中笑意中又藏着些許錯失賞琴良機的遺憾。
林璎也朝獨孤清笑了笑,轉頭去看恕兒,見她面色不甚愉悅,他心中卻生出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歡喜。恕兒姐姐,你不喜歡這些莺燕女子跟我有說有笑嗎?
獨孤清說:“我……有個不情之請。”
她的婢女見公主不好意思開口,便搶先道:“公主一向敬佩蘇先生琴畫雙絕,雖然有幸得了蘇先生的妙筆扇面,卻沒能聽到一曲琴聲。不知道,蘇先生可否願意單獨爲公主彈奏一曲?”
恕兒已經極度不耐那幾個宮女的做作笑容,連她自己都從未勞煩林璎彈琴爲樂,連趙國公主都知道這是不情之請,林璎又不是趙宮樂師,這公主的婢女竟敢提出如此無禮的要求。恕兒忍着薄怒,低頭拿起一個不是碧涼妝品的胭脂盒子,捏在手裏把玩。
林璎見恕兒難得怒形于色,不禁心生一絲頑皮,對趙國公主道:“既是公主所請,蘇某自然是撥斷七弦,指尖滴血,也樂意爲你彈上一曲。”
恕兒氣上心頭,怒其不争,覺得林璎已經是名揚九州的琴畫才子,爲何還像小時候在晟王府一樣任人蹬鼻子上臉地随意欺負也不還手?她一不小心,竟捏扁了那銅制镌花的胭脂盒子,隻得尴尬解釋道:“我隻是看看,這盒子究竟是不是我們店鋪所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