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承宇殿中,趙王獨孤谲與趙國公主獨孤清坐于金色紗帳之後,以趙國丞相盧信爲首的各部衆臣坐于大殿兩側,各國商客坐于衆臣之後。恕兒與喬靖立于大殿中央,互行一禮。
趙王道:“孤幸得宋國喬公與陳國顔公的兩卷商策,讀之感慨頗深,江山才郎代出,令孤欽佩驚喜。喬公之策,博古通今,氣度華然,揮灑自若,有王者之魄、爲君之識。顔公之策,圖文并茂,另辟蹊徑,見微知著,圖畫鬼斧神工,文筆诙諧讨喜。還請二位于大殿之上,化繁爲簡,各自陳述之後,再行讨論。望二位知無不言,不吝賜教。”
喬靖做了個“請”的手勢,說:“聽聞顔兄自幼周遊列國,文武雙全,請先賜教。”
恕兒自聽過喬靖彈琴之後,覺得此人雖然面色凜然冷峻,卻并不是傲慢無禮的富家子弟,于是朝他明媚一笑,說:“承讓了。”
喬靖看到面前的少年笑得如此澄澈,嘴角隐隐有個酒窩,吐出的字句并無虛禮,倒像個舞刀弄棒的江湖人士,不禁眼裏有了一抹笑意。相識四日,這個西嶺主公一開口,總是能令他心情舒朗。
恕兒說:“還請趙王将家弟蘇璎所畫‘甯和宮圖’展于殿上,以便我一一講解。”
于是趙王命兩名宮人緩緩展開了‘甯和宮圖’,示于衆賓,大殿之上,登時贊不絕口,說陳國蘇璎乃是神鬼之手。
林璎坐在席間,遙遙朝恕兒做了個鬼臉。恕兒看到他那潑皮樣子,全沒了緊張,想着隻将這篇商策,講給那混小子一人聽足矣。
恕兒走到甯和宮圖之側,開始抑揚頓挫地給衆人用平實易懂的語言講解她呈給趙王的商策:“初到趙宮之時,說句還請殿下與公主勿要怪罪的實在話,我與家弟都覺得趙宮空曠無人。甯和宮占平梁一半之地,卻白白浪費了許多庭院屋舍,任其荒廢凋敝,實在令人不忍。借此平梁商會之機,讓各國商賈入住趙宮,實乃上上之佳策!由此,我便想出了‘重建趙宮’的主意,還托家弟趕制出此圖,以示如何重建趙宮,振興趙國商業。”
“趙國自大周九分之後,百年來一直與世無争,百姓以務農爲首,罕有大商之家。在下拙見,治國如經商,趙王殿下便是趙國最大的商賈,所以振興趙國商業,則需要趙國首富起頭帶領。”衆人聽得認真,許多人都邊聽邊點頭。
恕兒則忽然搖頭道:“但是,殿下自己都過得如此簡單質樸,将趙宮養成一座空城,如何奢望其他人能追名逐利、紙醉金迷?”恕兒指向甯和宮圖,說:“在下鬥膽建議,将這座空城趙宮,改建爲九州最大的‘豪華客棧’。在其中挖地制溫泉,修園建戲台,長街商鋪應接不暇,庭院可築茶社酒館,樓宇可變賞琴鬥棋之所。比如,這處‘潇湘園’,開闊大氣,可建戲台,邀請陳國最好的舞女戲子、宋國最好的琴師劍客,讓人來此一睹爲快。殿下每年手書九州榜,可讓入圍之士,來趙宮比試,琴棋書畫、詩酒劍茶,均可以設爲比賽項目,定能讓趙宮訪客絡繹不絕。看完表演或比賽,衆位訪客便可以去這處‘氤氲館’泡個溫泉,然後再去‘蘆葦長街’吃吃喝喝,買買逛逛,一天便充實快樂。”
甯和宮圖之上,“潇湘園”裏有舞女水袖飄娆,有看客擊掌叫好;“氤氲館”裏每座小舍熱氣騰騰,如藥王山莊裏的藥泉;“蘆葦長街”店鋪繁多,從玉器、首飾、妝品,到筆墨、樂器、刀劍,各類商品應接不暇,還有街頭小吃。畫卷上人來人往,絡繹不絕,雖是趙宮格局,卻一改其中蕭索空曠,呈現一紙繁榮興盛。
恕兒繼續道:“再看這處‘禮賢居’,可以用來招待從各國招攬的名士或商客……這處‘金銀館’,可以展覽各國寶物……這處‘五車樓’,用來收藏各國圖書……還有這處‘殊途齋’,正好在蘆葦長街的入口,可以改建爲錢莊,交易各國貨币……”
恕兒說得繪聲繪色,衆人也聽得如癡如醉,好像出了這承宇殿,便真能看到畫卷之上的欣欣向榮。
恕兒見衆人頻頻點頭,結尾說道:“今日各國商客在此,家中必有各類生意。若是殿下、公主與各位大人們贊成在下的拙見,不如趁此平梁商會,與趙宮簽下生意。以後每年都在此舉辦平梁商會,各位可帶親眷來此享樂花銷、暢談經營之道。不知,殿下意下可好?”
趙王隔着金紗帳鼓掌道:“顔公所言,實爲妙策!九州之内,将宮廷改爲聚所,從此不愁天下名士奇才不來趙國相聚!此策雖是經商之小計,卻蘊藏社稷之大道。不知衆位卿家,可有疑問?”
丞相盧信上前一步,問道:“顔老闆,站在商人角度,這确實是一條妙策。但将趙國宮殿改爲人人可以随意出入的客棧,豈不有損趙國威嚴?”
恕兒對盧信行了一禮,說:“一國之威,在于國力。民富國強,不怒自威。空有碩大宮殿卻不加修葺使用,荒草叢生,空城無客,何談威嚴?”
盧信點頭道:“顔老闆所言不虛。”
兵部尚書問道:“顔老闆此策雖妙,但若生戰事,如何确保各國名士商賈依舊前來趙宮?”
戶部尚書也問:“若是今年花大價錢重修趙宮,而明年陳宋之間便開戰,到時趙宮仍是空城,豈不是賠本生意?”
恕兒說:“自古政商難分,再好的商策,若沒有爲政之人的支持,也難以推行。所以在下所獻之策,雖是商策,卻難免要對趙國國策妄加幹預。趙宮若想不論九州列國是和是戰,都能屹立不倒于世,便要對陳、宋、蜀、楚各國一視同仁,毫無偏倚。若能遵循此不偏不倚之道,必能穩固商業,招攬人才,重修之趙宮永不會再成爲一座空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