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年前,齊威王建都于此,玉都之名,起源于城外一條四通八達的玉河。玉河西通陳國,東達楚水,各國商販渡河至此,以物易物,由起初的買玉賣玉漸漸演變成了當時九州立九國之後最大的集市,人來人往,十分繁榮。那四通八達的玉河有一條分支流經玉都南郊,變窄變緩,兩岸九裏桃花,超凡脫俗,于是有了“桃花溪”之名。
劉璟與淩飛帶着劉恕溜出淩府,淩府在南城,所以他們首先去的就是南城晝夜無休的集市。三個小孩跑跑跳跳,除了穿着富貴些,與市井中其他嬉鬧的孩子也沒什麽兩樣,并不十分引人注目。
集市人來人往,有各種新奇的玩意兒。三個孩子走走停停,目不暇接。
劉璟看上一顆豆大的珍珠,比黃豆大些,比蠶豆小些,遠看與别的珍珠也沒什麽兩樣,甚至還不如别的珍珠有光澤,但近看,那珍珠上竟然有極細密的紋路,紋路也不是普通的紋路,而是奇奇怪怪的文字。
劉璟拿起來看了半天,不知所雲。他拿給淩飛看,淩飛也搖頭不解。他又拿給在一旁研究别的玩意兒的劉恕,劉恕仔細看了看,說:“這大概是曲譜,是一首曲子,但我也不太懂曲譜,不知道這是怎麽樣的曲子。”
劉璟驚喜道:“還有人把曲子刻在珍珠上?而且如此細密,簡直巧奪天工!”于是轉頭對淩飛說:“你帶錢了吧?我要買這個。”
淩飛點了點頭。劉璟問商販:“請問這顆珠子多少錢?”
那商販老眼昏花,估計壓根看不清珠子上刻了字,以爲是個色澤不好的珠子,又看他們是三個小娃娃,于是說:“三個銅闆。”
淩飛拿出一小兜碎銀子,小聲對劉璟說:“殿下,我沒有銅闆……給銀子,會不會太多了?”
劉璟闊氣地回答:“給他吧,不用找錢,就當本大王小殿下我,體恤民情。”
淩飛無奈地翻找出小兜裏面最小的一塊碎銀子,遞給商販道:“您收好,不用找了。”
商販欣喜地接過銀子,問道:“這太多了……不然,我免費給你們把這珠子穿個孔,做成一條小項鏈?正好給這女娃娃戴。”
劉璟喜道:“好主意!就這麽辦吧!”
于是商販花着眼、抖着手,在珍珠上打了個極細的洞,然後穿了一條紅色的棉繩,又打了一個好看的花樣兒結,用一旁的燭火熱了熱繩結底部,便不會松動。
劉璟接過紅棉繩做的珍珠項鏈,戴到了劉恕的脖子上,說:“你有個珍珠發钗,再帶個珍珠項鏈吧!回去問問你娘親,這珠子上到底寫的什麽曲子。”
劉恕不好意思道:“今天明明是淩哥哥的生日,你們卻先送了我一個禮物。”
劉璟看了一眼淩飛,對劉恕說:“禮物雖是淩飛出錢買的,但這是我送你的,回頭我把錢還給他就是了。”
劉恕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對淩飛說:“你可别指望我哥哥還你錢,他這個‘本大王小殿下’平時從來不帶錢!估計他連銅闆長什麽樣都沒見過!”
淩飛看了看“身無分文”的宋王,也忍俊不禁,笑了起來。
三人又在集市閑逛了一陣,劉璟爲了支開淩飛,單獨和妹妹說幾句話,故意讓淩飛買了一堆東西提着抱着,到最後,淩飛已經追不上他們的腳步。
劉恕反應過來時,淩飛早就不知所蹤。她瞪了一眼劉璟,說:“你真壞!淩哥哥今天過生日,你先是讓他左右爲難地帶咱們出府,又讓他出錢出力地拿了那麽多東西……他又不是你的奴仆,怎麽能這樣對他?”
劉璟拉着劉恕随人流走出南城城門,兩人來到桃花溪畔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坐下。
劉璟說:“恕兒,你這些日子很奇怪,是不是有什麽事沒有來得及跟我講?我在宮裏十分忙碌,你又病了這麽久,咱們很久沒有好好聊天。今天好不容易有個機會,我就故意支開淩飛,咱們時間不多,你有什麽事,快跟我說。”
劉恕欣慰于什麽都瞞不過哥哥的眼睛。她這些天也的确憋得難受,想單獨找哥哥說會兒話,可确實都沒有機會。此時話到嘴邊,眼淚卻先流了下來。她艱難地說:“哥哥,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劉璟見妹妹突然無來由地哭了,拍着她的肩膀道:“不哭不哭,隻要我知道的答案,我一定告訴你,我若不知道,也會設法弄清楚了再告訴你。”
劉恕抽泣着說:“如果我不是你的妹妹……怎麽辦?”
劉璟起初覺得這個問題很好笑,本想逗她說:“難道你是我的姐姐?”但見她哭得傷心,隻好收斂了逗趣的情緒,一本正經地問:“什麽叫‘你不是我妹妹’?”
“就是如果……如果我的親生父親……根本不是父王……”
“什麽?”劉璟也震驚了。
“哥哥……我生病前,有一天在素華宮的門口聽到兩個年長的宮女在議論蕭娘娘。她們說,蕭娘娘進宮前,是陳國的舞姬。她們說,蕭娘娘的孩子很可能不是父王的,所以……所以奶奶……命人殺害了蕭娘娘,又将殺害蕭娘娘的喬院判給殺了……可是我居然福大命大地活下來了……”
“你……問過你娘親了嗎?”
劉恕低下頭,說:“沒有。我不知道該如何跟娘親說。娘親會傷心的,我不想讓娘親傷心。”
劉璟安慰道:“也許隻是宮裏的流言,你不要輕易相信。”
“可是……我的生母是蕭娘娘,你知道這不是流言。也許任何流言都不是空穴來風。”
劉璟覺得以前淘氣幼稚的妹妹在得知她自己的身世後,竟忽然一下子長大了,但突然長大的她,又似乎比以前的她更加令人心疼。
他輕拍着她的肩膀,說:“之前我說,不論你是誰的女兒,你都是我的妹妹。現在,不論你是不是我的妹妹,我都會疼你、寵你一輩子。”
劉恕紅腫的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哥哥,你說我這個假公主會不會被轟出白玉宮?流浪街頭?”
劉璟用袖子替她擦幹了眼淚,笑着說:“哭什麽?不許總是哭鼻子!你要真不是我妹妹,你要是被人轟出白玉宮……大不了,我娶你!”
劉恕看劉璟嬉皮笑臉的沒正經,瞪了他一眼,起身說:“什麽叫‘大不了’?哼,就算我不是宋國公主,等我長大了,肯定有許多人排着隊要娶我,到時候,你這身無分文的小殿下還排不到呢!”
劉璟見劉恕又鮮活了起來,放心地起身,大步流星地甩手往城裏的方向走,邊走邊說:“對對對,到時候,求娶你的隊,從玉河,排到楚水!”
劉恕破涕爲笑,追着劉璟打他。劉璟一溜煙跑了,丢下一句:“賴皮豬,來打我啊!打不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