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院子裏出來,這街上已經被看熱鬧的百姓圍滿了,烏泱烏泱的。
這一家那三具大小苦主的屍體被蒙上了布,從院子裏擡了出來。
女苦主死的最爲凄慘,蒙着一層白布,都看得到她的頭在搖晃着,和身體分開了。
邺啓和邺淙兩兄弟站在那兒看着屍體被擡走,也不由的輕輕搖了搖頭。不管怎麽說,還是很可憐的。
孩子才多大,沒來得及長大呢,就沒了性命了。
“進了你們刑獄司,想不想說實話,都不得不說實話了。他們倆若是兇手,進了刑獄司的大門就能撂了。若不是兇手,哥你就再行調查吧。”邺淙小聲說了一句。
邺啓看向他,幾分不可思議似得,“弟,其實,你也不缺心眼兒啊!”
“說什麽呢?”一聽缺心眼兒這幾個字兒,邺淙不樂意了。
“難道不是嗎?擔心自個兒所斷有誤,這會兒不忘給自己留條活路來。放心吧,這殺人的事兒,必然是他們倆做的。”從到了這兒開始,邺啓這眼睛可沒閑着。
他看的不是那兩個男人有私情,而是那院子屋子等等,從裏到外,從外到裏,各處都顯示出,這就是個熟人幹的事兒。
若不是熟人,也不會正常的從大門進去,更不會将屋子裏許多偏僻的角落中的東西都翻出來。分明不起眼,若真是奔着錢财來的,如此匆忙間,也根本翻找不到那處去。
再說那男主人,他說他昨晚在私塾,臨時有事挑燈忙碌到半夜。太晚了,他就直接在那兒歇下了。
可他那一身長衫,幹幹淨淨,連個褶皺都沒有。還有鞋子,亦是幹幹淨淨,分明是新換上的。
在私塾中休息了,還能從頭到腳的換上幹淨衣服?興許,就是在外還有個家。
當然了,邺啓隻是懷疑這男主人而已,與他在一塊的,倒也沒入他的眼。
估摸着除了邺淙,也沒人能看出,那男主人和身邊的男人有那種共枕木的交情。
被邺啓這樣說,邺淙堅決不承認,他那一副純真的模樣,真是看不出他有什麽心眼兒來。
這邊的事兒結束了,兄弟二人直奔東勝樓。
說起來,他們兄弟二人在盛都,是極其低調的。出門在外,除卻辦公事之外,絕不會前呼後擁的帶一大群人,大部分時間都是獨來獨往的架勢。
當然了,這也是家中規矩,簡而言之,就是要低調。尤其在盛都,決不允許嘚瑟,引人注目。
邺啓在刑獄司做事,他師父那可是刑獄司的鍾大人。
邺淙是十歲左右時,每年去邊關,在那兒曆練個半年,再回家跟在父母身邊半年。
兄弟兩個各自走的路線不同,好像自從七八歲往後,每年聚在一塊的日子,也不算太多。
城中東勝樓,是這盛都較爲有名的酒樓,菜做得好,酒也好。
不過,就算酒好,和他們兄弟也沒什麽緣分,他們家有規矩,青天白日,不許飲酒。
進了酒樓,在二樓一個雅間坐下,點了些邺淙愛吃的飯菜,隻配清茶,絕不飲酒。
“說說吧,爹和娘那兒,你覺着出了什麽事兒?”喝了口茶,邺啓問道。
他們那對父母,自個兒的事兒一向自個兒解決,又不喜歡叫他們兄弟倆知道。于是乎,他們這兄弟倆,大部分時間都靠猜。
有時猜的準了,的确會樂的夠嗆。但有時也猜不準,猜不準就再接再厲呗。
邺啓認爲,在這世上,他們的父母是最爲奇特的父母。這麽多年來,他見過那麽都形形色色的人,就再也沒見過他們父母那樣的。
天上地下,那叫做獨一份兒。
“這事兒,還得從兩個月之前說起。”邺淙微微眯起眼睛,他一副小純真的樣子,眯起眼睛也是不顯壞,反而瞧着可愛。
就是這身闆太結實了點兒,說他可愛,也太過違和。
兩個月之前,正是他去北方尋父母的時候。
他去的時候,就正好見着了魏小墨。魏小墨是誰?邺啓和邺淙兄弟倆從小就認識啊,最初還管他叫姨娘來着,長得太好看了。
不過,後來知道他是男人,就改稱墨舅舅了。
這墨舅舅爲人奇特,管邺啓叫小黑,管邺淙叫小土。他甚至揚言,他們倆能生出來,他是立大功的。
這話還叫邺啓有一段時間内,以爲自個兒親爹是他呢。
當然了,這也隻是自己心裏那麽一懷疑罷了,哪敢說出口,會被打死的。
反正,這麽多年來,幾乎每年會見一次。這墨舅舅東奔西走,就不閑着,各處玩兒,無比潇灑。
所以,會碰着魏小墨,邺淙也不覺着奇怪。
不過這回,誰知道怎麽回事兒,八成這魏小墨沒幹好事,他離開了之後,他那父母就‘閉關’了幾日。
他們這父母啊,經常‘閉關’。‘閉關’之時,誰也不見,并且所在之處誰也不能靠近。小時候不懂啊,覺着奇怪,想打聽,又不能靠前兒。
後來長大了,就明白了!
他們‘閉關’,邺淙就自個兒去玩兒了,北方氣候好,有一年還陪着皇上去北方圍獵呢。
到了此地,那就是圍獵最暢快。
待得邺淙玩兒了大半個月回來,他那父母的‘閉關’也結束了。
也是很長時間沒見着這小兒子了,父慈母愛子也乖,反正,邺淙在父母跟前兒是還得寵的。盡管在邺啓看來,就是父母覺着他缺心眼兒,對他要求比較低罷了。
又過了半個來月,就出事兒了。
母上大人有一天,發現自個兒臉上冒出了一些紅疙瘩來,就湊巧的在臉蛋兒上凝聚着。即便是眼神兒不好,可還是一下子就看得到。
他們這母親,身子骨不好,有時吹了些潮濕的風,都會冒出一臉的疙瘩來。
但每次,也都沒像這回似得反應那麽大,她發了好大的脾氣!
邺淙就覺着,自己好像沒見她發過這麽大的脾氣,把他也吓了一跳。
更稀奇的是他那父親啊,他也愣了。但在邺淙看來,那分明就是發生了什麽事情的前兆,他們倆心裏都清楚,并且隻有他們兩個知道。
他詢問,那倆人肯定不會說,正趕上母親發脾氣,連帶着把他也給訓斥了。
劈頭蓋臉挨了一通訓斥,邺淙也不吱聲了,反正就看着父親哄母親,母親煩的不得了。
之後,父親就派人去邊關找諸葛叔了。
這會兒,邺淙倒是也明白了,母親怕是生病了,興許是什麽舊病複發。
他本想在跟前盡孝吧,哄哄母親,讓她心情好些。
哪想,她看見他就煩,簡單來說,她是看見誰都煩。
然後,又守了些時日,清楚的認識到自己有多礙眼之後,他就回來了。
邺啓比邺淙年長,但,細數數才年長多少?邺淙不知道的事兒,他也不知道啊。
若說母親有什麽會叫她心煩至此的舊病?他還真不清楚。
見邺啓也有些疑惑和擔心的樣子,邺淙就明白他是不了解了。
正好飯菜一一送進來,香味兒立時盈滿整個房間。
邺淙開始用飯,那邊邺啓還在喝水,琢磨着母親到底是什麽舊病複發。
她本就身體不好,他們一家人,父子三人皆身體康健。甚至他們兄弟二人,從小到大,都沒生過幾次病。
隻有母親一人,常年的離不開藥,補身子的藥更是每日都吃。
若是真生了什麽難纏的病,還真不知該怎麽辦。
這若是本就身體好,生了病倒也沒什麽,身體好,恢複的快。
可,這叫人覺着憂心的就是,她身體本來就不好,小小的風寒都能叫她難受好些時日呢。
“一會兒啊,你趕緊出城再回去吧。看你礙眼,你躲着些就是。如何也得知道,母親到底生了什麽病。需要什麽藥材,咱們也好趕緊尋找。”看着甩開腮幫子吃的來勁的邺淙,一邊低聲道。
擡眼看過來,邺淙把嘴裏的食物咽下去,“天兒快涼爽了,一旦涼爽,他們就得回來。待我趕到了,他們也得往回返了。所以,就在家等着他們。”
在心裏一計算,是這麽回事兒,邺啓也不再說什麽了。
邺淙吃飽了,兄弟二人便離開了東勝樓。
這一頓飯,花了邺啓不少錢,隻歎自己這弟弟太能吃。也多虧了家中不缺錢财,否則,真會被他吃窮了。
這麽能吃,賣給人家做夥計都沒人收,得搭上多少糧食啊?
邺啓是要回刑獄司的,邺淙累了,打算回家先休息。
不過,走了一會兒,邺啓卻忽然要邺淙随他一塊兒去刑獄司。他把手頭上的事兒處理完了,兄弟倆再一同回家。
邺淙不太樂意,奈何邺啓擡手推着他後背,說什麽也得把他給一并帶走。
往刑獄司走,到了附近,街上就沒什麽人了。
百姓都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平白無故的,誰也不會到這附近轉悠。
正是因爲這裏安靜了,沒有熙熙攘攘的聲音,走着走着,邺淙的步子就放緩了。
邺啓有所感覺,扭頭看他,“弟,走不動了?”
邺淙也看他,“哥,有人跟着咱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