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她圈在懷裏,這披頭散發的,但好在是洗了臉了,依舊是粉嫩的皮兒,就是那兩個臉蛋兒上又冒出了紅簇簇。這一看,可不就條件反射的心疼起來了。
一手擡起來,他的手可粗糙多了,手心指腹上都是繭子,手背也沒見多細滑。
“你這臉蛋兒……又吃着什麽不該吃的了。”這種地方,想來也是條件不怎麽樣,她能吃的,估摸着也沒幾樣。
“我還能去吃水裏的泥龍不成?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呢,你真把元息弄死了?魏小墨這輩子就纏上你了,他可比狗皮膏藥結實多了,甩也甩不掉,這輩子有你愁得。”他是真沒被魏小墨纏過,得叫他去問問拂羽,和魏小墨杠上的那段時間,得着什麽好了?肯定夢裏都不消停。
“你去看看吧。”他不高興了,放了手,往身後一背。
“瞧你這意思,應該是沒事兒,還有氣兒呢。那我就放心了,不管怎麽說,魏小墨需要他。來來,先坐下再說,看你累的,從那上頭下來不容易吧。”如此她就放心了,扯着他手臂把他拽到床邊。
順着她的力道坐下,邺無淵先是環顧了一下這房間,倒是還成,算得上清幽雅緻。
“這兩天,我在下邊兒就研究,你們什麽時候能下來。魏小墨還說,他那機括裏的填充物,數不勝數。如此看來,這貨是又吹牛了。”擡手捧住他的臉先看看,這臉色發白,但不算太嚴重,看樣子應該是耗力過多。
“今早明顯見少,便循着空隙下來了。”他幾不可微的揚眉,倒是隐隐的有些得意,魏小墨那是吹噓,他是實力。
“東夷小胖皇帝要停戰,不知聖上是何意?”輕輕地摩挲他的臉,長得好看吧,但明顯有些風吹日曬的粗糙。可不能再仗着底子好這般糟蹋自己了,還沒過三十呢,就滄桑了可咋整。
“看誠意。”邺無淵任她摸自己,他這小手軟乎乎,細皮嫩肉,可見沒吃什麽苦。
“好吧,這就是還沒談妥的意思。什麽時候談妥了,我什麽時候再出去。不然這關鍵時刻,盛都的人聽見我在這兒附近晃蕩,不是什麽好事兒。人嘴兩張皮,有些事情被傳着傳着就變了味兒,你不要面子我也得要。”捏他的臉,這話是有道理的。
這世界風俗還是保守的,有些事情,分明有根有據,可是落在這風俗道德上,就站不住腳。身份越高,越容易被害,可得繞着點兒。
“不想兒子了?”她這思來想去的樣子,好像都把兒子給忘了似得。
“想啊!你要是能把他弄來就更好了。正好也讓他瞧一瞧這白水灣裏的泥龍,他肯定喜歡。你都不知道,他在莊園裏看到那些動物有多開心,小厮去山裏給他抓的野兔子,那些亂飛的雞,他都愛看。再看看這白水灣裏的泥龍,我都好奇到底長個什麽模樣,他肯定更好奇。就是還不會走路呢,若是會走路,把他放到泥龍背上,騎泥龍兜風。”那敢情好,帶着孩子行走于江湖,一路走一路成長,見世面,可不比被養在一個四面高牆的地方好。
“真急了?你這做母親的膽兒更大。自己對那些東西敬而遠之,還敢叫你兒子去騎泥龍!别着急,最多半年的事兒,東夷也自知,不拿出誠意來,這戰就停不了。待得一切都結束了,他也會走路了,再給他騎泥龍。”邺無淵抓住她的手,把她拽到自己腿上坐着。另一手扶着她的腰,輕聲哄她。
“半年?”她眼睛一轉,稍稍算了一下,好像不太行。
“嫌太長了?不如,這就把你送回去吧。隻要你不再那麽招搖的走,把你送回去,沒人會看到你出沒于邊關。”想兒子啊,他也想。
“那就再過些日子,我得确定大師是不是真的看破紅塵了。我和魏小墨折騰了這麽長時間,得有個結果才是。昨天,他可還是一身戾氣呢。”雙臂環胸,兩個肩膀那麽一抖一落,她也生氣。
看她這臉蛋兒鼓起來了,邺無淵擡手捏了捏,“你去看看吧,我得休息會兒。”這會兒,他倒是不反對了,叫她去看看也沒什麽了。
畢竟,他是走着過來的,而另一個,就得被擡出來了。
“我家将軍還挺大方的。等着,一會兒叫魏小墨給你做頓早膳吃。這小妖精的手藝相當不凡,研究我的口味兒那研究的叫一個透徹。放心吧,他明知你吃了斷離草,百毒不懼,他也不會那麽蠢的還下毒。”起身,她一邊挽長發,一邊說道。
“這些日子,魏小墨伺候着一日三餐,元息做些什麽?”他也起身,解了身上的外袍,複又坐下脫了靴子,動作幾許緩慢,一邊問道。
“他負責洗洗涮涮啊,大師有潔癖,強迫症,不幹難受。”那兄弟倆分工明确。
邺無淵略涼涼的掃了她兩眼,便收了雙腿躺在了床上。這床上的被褥柔軟順滑,而且,都是阮泱泱身上淡淡的香氣。
最後又看了看他,阮泱泱就把衣服穿好下樓了。
下了樓,親衛裏裏外外的,這木樓是被他們占領了。
那邊房間,魏小墨在裏頭呢,能聽到他說話的聲兒。
兩個親衛站在門口那兒,也瞅着房間裏頭,顯然是人在裏面呢。
阮泱泱過去,一邊示意親衛别這麽繃着,不至于,魏小墨不想走,元息想走也走不了,他們也可以歇歇了。
走到房間門口,便瞧見了裏頭,魏小墨坐在床邊,腳邊的地闆上一灘染血的紗布,這血味兒,真是濃厚。
走進來,她歪頭想更仔細的看床上的人咋樣了,魏小墨就扭過頭來看了看她,“告訴你大侄兒,大師要沒命了,他也别想舒坦。”這輩子,有他好看的。
“這不是還活着了嘛。我看看,哎呀,這脖子破了。嚯,你這手一挪開,大師的脖子跟花灑似得。按着呀,先止血,有多少血夠流的。”阮泱泱覺着有點兒惡心,看了兩眼就快步後退。單手捂着口鼻,眉頭也跟着皺起來了。
“你倒是一副善良的樣子,這是誰幹的?還不是你那大侄兒。把藥箱打開,先給他喂進去兩粒大丹吊着命。”魏小墨一看她那樣子更是嫌棄不已,她來裝善人,弄得好像不知道是誰給元息傷成這樣似得。
“你這站隊不是也來的莫名其妙?那剛剛在外頭抱着雙臂笑的開心的是誰?”怼他,但還是把藥箱拎過去了。放在地上,單手打開,根據他的指示拿出個小瓷瓶來。
魏小墨接過,打開,倒出兩粒來,塞進了元息的嘴裏。
“我家将軍手底下還是收着的,他知道你要用元息續命。惹誰也惹不起你,他還想這輩子好生過呢,被你纏上跟被鬼纏也沒什麽區别,怕得很。”元息好像也隻是在流血,是暈過去的,但,臉色微微發白,瞧着和邺無淵倒是差不多。
這人若是将死,從臉色上就看得出來,白中泛黃不說,隐隐的還有點兒發藍呢!
“哼,算他聰明。”魏小墨是真不樂意,緩緩的把按壓在元息脖頸間的手移開,那傷口不流血了,止住了。
立即拿起别的藥給撒上,又用紗布給覆蓋上。再次試探了下元息的脈象,從他臉上就看得出是放心了,人沒事兒。
單手捂着口鼻,阮泱泱緩步的退了出去,叫親衛進去幫忙小小的收拾一下。最起碼把那些帶血的東西都收出去,窗子打開通通風,她聞着這血味兒真難受,分明還沒吃飯呢,胃裏開始翻騰了。
親衛進去收拾了,魏小墨這才算是順心了些,去洗了手,換了一身衣服,轉悠過來了。
“餓了,做飯去。多做點兒,這麽多人呢。别瞪眼呀,吃沒了上頭有送的,你最想吃哪口?先任着你來。”單手捧着臉,她一邊說,眼睛還賊亮,哄人絕對有一套。
“金陵的羊肉,一年内的小羊。”他送給她一個白眼兒,但好在是順從了,說出了自己想吃的。果然啊,這真會吃的老饕,沾上金陵的羊肉,再吃别處的,那都是食之無味。
“得咧,明白了,大廚請。”點頭,正好,她也想吃。
魏小墨晃悠着走了,真去廚房了。不是說他聽話,關鍵他也餓。他若不做,換了旁人,他也不想吃,還是吃自己做的比較放心,可口。
小妖精去做事了,這邊阮泱泱又繞到了元息房間門口瞧了瞧。親衛是極其守規矩的,他們不喜歡誰恨誰,不藏着不掖着,可是在沒有命令下來前,他們也不會做多餘甚至越界的事兒。
他們把房間地上的血和紗布等等東西收走了,窗子也打開了,床上,元息就躺在那兒,呼吸都是極其清淺的。
那臉色吧,還好,比剛剛好些了。大概跟魏小墨給他吃的藥有關系,小妖精的藥都是精品。
盯了一會兒,她就走了,踩着樓梯上了樓。
回到自己房間,好嘛,這位也睡了。
真是累了呀,她回來了,在床邊坐下,都沒把他給吵醒。
把他扔到地上的外袍撿起來,這外袍可比估算的重。
伸手這麽一摸,暗兜裏是放了東西的,難怪這麽沉。
折疊起來的信,還有暗器,錢,以及一個小小的布包。
這布包阮泱泱還真沒見過,也就隻有四分之一巴掌那麽大,倒是普通。
把其他東西放好了,她又坐回了床邊兒,把這布包給打開了。
大概是爲了更好的放在暗兜裏,還給折疊起來的。
展開了,果然就是個小布包,口子帶抽繩的呢。
打開,手指頭伸進去,摸着東西了。
用手摸了兩下,感覺感覺,她就笑了。得了,都不用拿出來,這麽一摸就知道是啥。
是他們兒子剛出生時,宮裏送來的長命鎖。那玩意兒挺沉的,貨真價實,當時就套在蒙奇奇的脖子上一下,就拿下來了,圖的就是個吉祥。
後來就放起來了,阮泱泱當時看了一眼,就沒再管。
這貨離家時,把那長命鎖上墜着的小鎖頭給拿下來随身帶着了,還包的這麽嚴實,睹物思人,不過如此了。
切!沒良心的東西,就沒見他帶個關于她的東西随身。
扭頭看了看那睡得極沉的家夥,阮泱泱又把這布包給重新包好了,和其他東西放到一起。
好吧,說到底,的确是他親兒子,他這麽思念也是應該的。
不知道,他若知道即将可能再來一個兒子,會如何。
她還是想生兒子啊,女孩子太吃苦了,還是男人在這世道上占便宜!
這世上,哪能那麽好的運氣,再出現一個邺無淵這樣的男人來。良人難求,遇不到良人,那就是吃苦。
坐在旁邊看着他睡覺,太安靜了,樓下蓦地有說話聲,但壓得特别低。
親衛也稍稍放松下來了,不過想來,他們也是無法做到全然放心,魏小墨還在呢。
他們煩魏小墨,但還不至于像非得分出生死的敵人似得,最多的就是煩罷了!
往下滑了滑,側身躺着,盯着邺無淵的臉,她都這麽大的動靜了,他都沒反應。
邺無淵的警醒那可是非比尋常,這樣的時候,少見。
說來說去,還不是爲了出心裏那一口氣,否則的話,拼了性命是爲了啥呀!
樓下那個流血流的跟花灑似得,樓上這個睡得把他賣了都不知道,她若說他們倆是兩敗俱傷,邺無淵肯定不同意不愛聽。
所以,總結來說,他赢了,更勝一籌。那時,但凡說起他和元息的武功,用的可能是不相上下這一句。現在,這句話不行了,就是他更高,元息比不上。
看起來是長大了,做父親了,可骨子裏最終還是個叛逆少年!
邺無淵明顯叛逆的更厲害了些。
但元息大師,八成此後就真的要看破紅塵了。算是好事吧,可在人道主義來說,阮泱泱有點兒同情他,來着世上滾了一回,遭遇的都是些什麽。
若是換一個人家,他也不會是這種命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