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醒了,睜開眼睛,在有些刺痛的情況下仍舊看到了那張臉,盡管是有點兒胡子拉碴的,不過很确定,他是回來了,昨晚不是做夢。
他還在睡呢,閉着眼睛,身體散着熱氣,可比暖爐有用多了。
顯而易見是累了,否則,不可能睡得這麽踏實。
若以往,那可是他先醒,即便是夜裏他睡得少,但仍舊還是會先醒來的。
一條腿搭在他身上,沒有軟枕柔軟吧,但他散熱啊,還算舒坦。
緩緩的把腿撤下來,長時間的保持着一個姿勢,另外一半身體好像麻木了。
緩緩的轉過去,因爲又有想方便的感覺,這轉動就很困難。尤其是這無法丈量的肚子,在她平躺時,壓得膀胱一痛,真的是差點送她離開這世界。
待得徹底的轉過去,就好些了。她一手撐着肚子,覺着裏頭的家夥大概是隻感到一陣天翻地覆吧。可能還會有點兒懵,不知外頭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世界,爲何總是天翻地覆般。
側過身躺着,緩解一會兒,她就得去方便。否則啊,真可能這在這床上解決了。
熱乎乎的人從後面靠上來,這回,的确是緊貼無縫隙的靠在了一起,抱着她,徹底的擁入懷中。
他昨晚就這麽睡的,不着衣物,散熱效果是真的非常好。
感受着他的熱氣,阮泱泱都不由發出一聲喟歎來,真是熱乎啊。
“要方便麽?”他的聲音從耳朵後傳來,帶着初醒的沙啞,又熱熱的貼着她,用語言無法形容的性感。
“再緩一會兒。”的确是需要緩一緩,像要麻痹了一樣的半邊身體很需要。
鑽進被子裏的手落在她的肚子上,輕輕地摩挲着,倒是這肚子裏的家夥和以前一樣,還是很懶。
他在摸,也沒什麽動靜,即便是踢他一腳,也會覺着開心的。
“抱你?”他問,即便是她不說,用想象的他也知道帶着一個這樣的肚子有多累。
“不用。你現在不要随便挪動我,很累的。”阮泱泱哼唧了一聲,不準他動她。
不過,他顯然是理解錯了,“你隻是肚子大了而已,能有多重?抱着你,豈會累。”
“少年,不是你累,是姑姑我累。肚子不方便,被挪動一下,我都不舒服。”這時候,誰管他累不累的。
聞言,邺無淵立即起身,撐着身體看她,好像是想瞧瞧她到底是怎樣一個不舒服的狀态。
他離開了,熱氣也跟着消失了,阮泱泱自己挪動着,坐起身了。
長發散亂,卻也有着獨特的嬌美,就是因爲那不方便的肚子有點兒不耐煩。
她腿要往外挪,邺無淵立即給讓地方,他下下了床,給她拿衣服。
他自己還沒穿衣服呢,那樣子真跟個童工似得,瞧着倒也幾分好笑。
挪到了床邊,先任由他給自己穿上鞋子,穿上衣服,一點一點的。别說,還是一樣的順手。
站起身,她先去方便,昨晚還真是少有的一夜沒動,看來晚膳時少喝湯是正确的選擇。
往時,從她起床開始,就是小棠和小梨服侍她,如今換了人,别說,還真沒感覺到有什麽不一樣。
主要是,他力氣大,那兩個小丫頭真沒法兒和他比。
方便好了,這才覺着披頭散發的不舒服,挪回床邊,坐在那兒任邺無淵把她頭發給挽上。
他忙活着,連衣服都沒來得及穿,阮泱泱斜着眼睛睨他,忍不住笑。
“你也不用這樣,小棠和小梨醒來的早,叫她們進來服侍我就好了。你去浴室沐浴,順便刮刮胡子。”說起來,他可是個經常把自己收拾的相當幹淨的家夥,光鮮亮麗的。
這會兒,越看他越像小工。
“又不是什麽費力氣的事情,我看看?”頭發挽好了,他歪頭看她,看過了之後,表示很滿意。
配合的仰臉,讓他看,一瞧他那眼神兒,雖是不知道自己啥樣,但想必是挽的不錯。
“好看麽?”她問,一邊彎起紅唇。
“嗯。”摸了摸她的臉,邺無淵的确是相當滿意的。把她整理好了,他這才去穿衣服。
這人穿衣服相當快,阮泱泱看着他,他疤痕滿布同時又肌理分明的後背被衣料遮擋,還真是稍顯幾分遺憾呢。
邺無淵整理好了,這才開了卧室的房門。外面,小棠和小梨早就把洗漱的物品準備好了,房門一開,她們倆陸續的走進來。
“外面下雪了麽?”洗手,一邊詢問。
“沒有,隻不過,太陽還沒出來,看樣子,這場雪遲早會下的。”小棠搖頭,可能也是因爲天氣陰沉吧,還挺冷的。
“下雪也沒什麽不好的,就是下過了之後,可能會更冷。說起來,距離新年也沒多久了,也該冷了。”這麽快,又到了新年了。
“太冷了,夫人可不能出去了。也幸好将軍這麽快就回來了,不然過些日子又冷了,趕路都難熬。”小梨托着手巾,一邊說道。這個季節,還在外奔波的就是笨蛋。
轉眼看向門口,那人已經在剛剛用眼神兒向她表示自己要去沐浴了。想必出去這麽久了,他也沒好好的沐浴過。
不過,這人身上仍舊還是那股冷香。大概真是她鼻子出問題了吧,在她眼睛裏他長得好,不洗澡也香。
洗漱幹淨,口中皆是清新的柑橘味兒,純天然的柑橘,若是新鮮着的時候,放在嘴裏必然是又酸又苦。可是經過了處理,變成了刷牙的必備之物,反而不苦了。
早膳送上來,這一路來扣着保溫的銅罩,待得進了房間變溫暖了,那銅罩外層都蒙了一層霜氣。
從房間裏出來,走到貴妃榻上坐下,這裏是她吃飯的主要陣地,因爲坐任何椅子都不舒服。她現如今吃着吃着,就得身體向後靠一會兒。靠舒服了,再坐直身體接着吃。
銅罩撤走,豐盛的早膳進入視線當中。必不可少的,就是阮泱泱喝的湯了。湯看起來極爲清淡,乳白色,不鹹不甜,隻有一些淡淡的菌類的鮮味兒。
這煮湯的用料方子是姑奶奶制定的,說實話,這種沒有味道的,一般富養的夫人都不會喜歡。
能夠乖乖的喝的,沒有任何怨言的,還真就隻有阮泱泱了。
先喝湯,盛了一小碗,慢慢的喝。大清早的,喝這種沒滋沒味的東西,其實還挺好的。
不管怎麽說,胃裏是暖和了,甚至還會微微的沁出一些汗來。
喝完了一碗,再盛一碗放在旁邊,就是要進入正餐階段了。
正好那去沐浴的人回來了,阮泱泱扭頭看過去,這人真是幹淨了好多。那些胡渣刮掉了吧,整個人煥然一新的,又變成了那小鮮肉的模樣。
潮濕的長發隻是簡單的束在了腦後,整個人帶着一股水汽,外帶着他自身的冷香。
走過來,他就直接在貴妃榻上坐了下來,看着她,“幹淨麽?”
上下的看了看他,阮泱泱的眼神是相當認真的,點頭,“幹淨,一下子年輕了五歲。”
“那看來,我昨晚是真的挺糟糕的。”太累了,又冷,隻想抱着她睡覺。
“倒也沒有,是另外一種帥。”阮泱泱搖頭,還是帥的,如何都帥。
看起來是誇獎,邺無淵開心的接受了。
他回來了,盡管是半夜才回府,但整個府邸都知道了。這早膳豐盛,一看就是兩人份。
其中,鹿肉是必備,這是邺無淵最常吃的肉。
“你嘗嘗,和你之前在家裏時喝的又不一樣了。”把自己的湯碗舉起來送到他嘴邊,非得叫他也嘗嘗不可。
邺無淵看了看,之後微微低頭順勢喝了一口,稍稍品嘗了下,他輕輕颌首,“很鮮。”
“也就隻能如此評價了吧,我懷疑連鹽都沒放。不過也好,吃多了鹽我就想喝水,喝多了水就總是想方便,我的膀胱都要廢了。”她接着喝,早飯吃了一些,再喝些湯,飽了。
“隻不過,你這肚子現如今也裝不下那麽多的食物了。以前,每次都能吃很多,現在,是不是肚子裝不下了?”他也放下了筷子,身體向後微微斜倚着,一隻手落在她胃的位置。現如今,這裏已經被隆起的肚子侵占了。
他說的是對的,手放的位置也對,就是她胃的位置。
而且,的确是越裝越少,裝了兩碗湯,又吃了些小菜和清粥,就滿了,再也裝不下去了。
不過呢,消化的也是很快的,所以她基本上會在一個時辰後用一些水果或是糕點,不甜的甜湯。
“撐得很,所以這個時候不能動彈,否則我可能會吐。”她也歪斜着,兩條腿朝着一個方向彎着,其實她還能鴨子坐的,柔軟是真的,不曾改變。
“不動你。”手落在她胃的位置輕輕地揉着,眼睛一邊盯着她看。他的溫柔,雖是無聲卻又堪比洪水猛獸,很容易讓人臉紅。
隻有阮泱泱這臉皮厚的,能抵得住他這種溫柔的注視了。
“你回來了,是不是得進宮啊?算一算,也快要過年了。今年新年,你應該不會又回邊關了吧。既如此,咱們吃火鍋吧。我好想吃啊,有一天晚上做夢在吃,後來醒來了發現是一場夢,我眼淚都下來了。”說起來,真是莫名的有點兒自憐自艾,連想吃的東西都吃不到,世上哪還有比她更可憐的?
其實邺無淵還真不知道她所說的火鍋是什麽,但是,想吃的東西又算什麽難事?
點頭,“好。”
“還沒回答我,你今天用不用進宮面聖呢?”她也沒問他邊關的事兒,但他回來了,必然是得進宮見項蠡的。
“嗯,是需要進宮。不過,這個時辰早朝未散,聖上心情不好,待得他心情好的時辰,我再進宮不遲。”邺無淵可謂是相當了解,項蠡哪個時辰心情好,哪個時辰心情不好,他都知道。
“聖意難測,變化多端。也好,了解的多也未必是壞事,總比不知不覺撞槍口上好得多。”别說,看起來她的男人好似十分冷情甚至誰的面子都不給,但是,他内裏其實圓滑着呢,可知道規避風險了。
把雙腿換個方向,挪到他的膝上放着,更舒坦的靠着,以至于肚子更凸出。
她這樣子特别像不聽話的小孩子,讨打的那種。隻不過,看着她這肚子,誰又舍得打她。
一手放在她腿上,一手摸着她的肚子,可以說,他非常的安然。
“外面天寒地凍的,這樣待在這兒,最舒坦了是不是?”看他的樣子,他是不想挪動,就要這麽待在這兒。
“嗯。他好安靜啊,整晚也沒怎麽動。這會不會是個懶漢?”他摩挲了好一陣兒,也不見動靜。
“根據我目前的收益來看,即便是個懶漢,我想也足夠他揮霍吧。”也不能因爲真是個懶漢就不要他了,好不容易在她肚子裏長大,天賜。
邺無淵無言以對了,隻是摩挲着她的肚子,希望這不是個懶漢。否則……
這期間,小梨和小棠已經把早膳撤下去了,并且把桌子也搬走了,動作非常快。
邺無淵回來了,的确是讓這兩個小丫頭輕松了不少。
歇息了一會兒,阮泱泱再照常的進行每日的行走鍛煉,在小廳和卧室之間走動,來來回回,一直走到微微出汗爲止。
别看她賴在床上或貴妃榻的時候總說累,麻煩什麽的,但走起路來,瞧着卻是非常的輕盈有力呢。
邺無淵陪走,又真的止不住的彎起嘴角,肚子更大了,像一朵盛開的大海棠!
“看,姑奶奶知道你回來了,今早都沒按時過來。大概會覺着,我們不會起那麽早。”她走的額角微微沁出了汗,就站在原地略微拉伸,一邊說道。
邺無淵擡手抹掉她額角的汗,看着她紅撲撲的臉蛋兒,“我不出去,沒人敢來。”
“嗯,都知道你冷面瘆人。”說得對,怕是諸葛閑也想見他,但奈何他不出去,他們也不敢真上門來找。
“還要走?喝杯水吧。”抓着她的手往榻邊走,她現在手心都熱乎乎的。
“不走了,今日運動完畢。”走累了,走的太多了,她的腳會不舒服。
“你休息,我進宮,下午之前肯定回來。”讓她坐着,他俯身在她紅撲撲的臉蛋兒上啄了下,對準了那紅疙瘩。
“嗯,去吧,趕在聖上心情好的時候過去。我家将軍也是家裏的寶貝,若是被他訓斥了,家裏人多心疼。”她說,非常的認真,真是叫聽着的人心情大好。
轉過去,又在她另一側臉上的紅簇簇上啄了下,“有你心疼就夠了。”
他聲音很低,黏黏糊糊的,阮泱泱被他弄笑了。擡手推開他的臉,眼睛裏都是笑,“快去快回。”
邺無淵換了衣服就走了,外面的确還是很冷,看樣子要下雪。
這種天氣,說真的,阮泱泱還真不想出去。
果然,邺無淵沒走多久,姑奶奶就來了。
姑奶奶披着一身上好的青色狐裘披風,這是阮泱泱送給她的。盛都的冬季,和諸葛家不一樣,太冷了。
“聽說将軍出府了,這才敢過來。”嗯,姑奶奶所說,和阮泱泱所想的差不多。
“其實已經等了姑奶奶有一會兒了,都開始犯困了。”看她站在暖爐前給自己驅寒,阮泱泱坐在榻上一邊笑。
小梨和小棠跟着姑奶奶學,但凡出門回來,必會站在暖爐前一會兒。散走了寒氣,才會上前來。
但目前,顯然邺無淵是不知道這事兒。
暖了,姑奶奶才過來,阮泱泱也調整好坐姿,伸出自己的手,讓她診脈。
其實,看姑奶奶的表情就看得出來情況如何,一如既往的很不錯。
診脈完畢,還要在她肚子上摸索一陣兒。這看的,其實就是她這肚子隆起來的速度呗,阮泱泱覺着非常驚人,但在大夫眼裏,卻是極其正常的。
“今日倒是正趕上他活動了。”正巧的,姑奶奶在摸的時候,裏頭的家夥動了。他是不動則已,一動很驚人。
手腳非常有勁兒,蹬踹起來,肚皮都跟着凸出。甚至有時,整個肚子都會晃動一下。
“嗯,将軍一早上就和他較勁,想叫他動一動吧,他偏不動。這會兒人不在家,他倒是活泛起來了。”阮泱泱完全感覺得到,這種踢踹的力度,她有些受不住。
說到底,她也是身嬌體弱的好不好,不是什麽健康人。肚子裏這家夥很明顯非常健康,她這不健康的對上健康的,自然落下風。
“月份大了,外面天氣冷,不要出去了。倒是每日走動還要堅持,過後可能會覺着更累,堅持。不然啊,你也得喝催生的湯藥。喝了那東西,疼的才厲害呢。”姑奶奶收手,接過小梨送過來的茶,說道。
“您這些日子沒少往雷家跑,情況怎麽樣了?”主要是,阮泱泱從來沒問過她。
“好多了,就是身子骨太弱了。”姑奶奶搖了搖頭,這樣的孕産婦,她是見多了。
這婦科大夫眼裏的身子骨弱,和其他科大夫的身子骨弱不是一回事兒。
阮泱泱也琢磨了,她隻要不像養豬似得,就不會被歸類到身子骨弱那一欄。
用過了午膳,阮泱泱小憩了下。也不知是不是因爲早上和邺無淵說過吃火鍋的事兒,這回又做夢夢到火鍋了。
醒來的時候,就特别紮心,想吃火鍋都吃不到,這個世界真是太糟糕了。
于是,她就猛回憶火鍋的底料,一樣一樣的想,拼命回憶。
她的回憶,其實僅限于她在吃火鍋時不小心撈着的底料之中,畢竟,她也根本不知道人家底料是怎麽做的。
真的是當成了一件大事,想起來就寫下來,不管怎麽說,非得把它研究出來不可,她太想吃了。
自從來到這兒,還真沒有因爲什麽想吃的東西吃不到而想要哭,這是頭一回。
傍晚之前,邺無淵真回來了,而且,也下雪了。
他回來了,大概是特意要她看他身上都是雪花的樣子,真的是很快的進了卧室。
坐在軟榻上暫時用自己肚子做小桌闆的人擡頭看他,他在笑,她也開始笑。
“還挺好看,穿越暴風雪而來的男人。”他走近了,有涼氣,但是更奪目的是他頭發上和肩膀上的雪。他眼睫上也有,不過随着進了屋子,就融化了,變成了水珠挂在眼睫上。由此可見,這家夥的眼睫有多長。
“叫你看看外面的雪是什麽樣子的,看過了就不會稀奇了。”他就是這個意思。
“又不是多新鮮,我還會偷跑出去不成?幼稚。”用手指把他眼睫上的水珠擦到,涼絲絲的。
站起身,邺無淵把大氅解下,那一身寒氣算是随着大氅而飄走了。
“不知皇上心情可好啊?進宮面聖,沒有挨訓吧。”她問他,笑意盈盈。
“訓斥我做什麽?”在她身邊坐下,往她肚子上看,寫寫畫畫的。
“好不容易停戰了,又開始了。”她接着說,其實覺着項蠡那樣的人,肯定會開心的,疆土面積越大,作爲掌權者,那不是越高興嘛。
“知道了?親衛倒是沒那個膽子亂說,魏小墨?”幾不可微的揚眉,說起魏小墨,他就難免是這神色。
“不是。你管我從哪兒知道的?這若真打起來了,可能會真遂了皇上的意呢。”墨家掌握着邊關軍隊,如今墨家在元息手裏,他要的可不是疆土。
“皇上的意?我得遂了我的意才是。”邺無淵聲音壓低,這句話裏的涼氣,堪比外面的寒風。
眼睛動了動,阮泱泱不問了。
好吧,之前魏小墨跟她說的那些話,她就想過了。覺着,或許問題有些嚴重。
現在,再看邺無淵,好嘛,完全暗暗隐藏着你死我活。這事兒,已經不隻是嚴重不嚴重的問題了。
男人之間,好像快樂很簡單。可是,深仇大恨也很簡單。并沒有來往過太多次,可仇恨就這麽生成了。在最初的時候,大概誰也沒想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