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邺無淵所說,這附近的鎮子挺大的,極具東夷南部的風格,不管是建築還是人,都有些特别。
他們今日的穿着打扮也是照搬南部的百姓,除了長相之外,并不算太突兀。
進了城,阮泱泱才有一種重回人世間的感覺,除此之外,還有點兒終于進城了的錯覺。
這鎮子上,各種各樣的商鋪倒是不少,一應俱全,可不就是一個小城嘛。
在鎮子上四處逛逛,就跟尋常的百姓一樣,各個店鋪都走走。賣布料的,賣胭脂水粉的,當然了,再賣吃的的地方,停留的時間是最長的。
因爲趕路,阮泱泱覺着餓了,餓了自然就得吃呀。
當行路邊吃,又看到了擦肩而過的油光滿面的大胖子時,嘴裏的食物就沒那麽香了。
本來興緻挺高的,但忽然間的,興緻就沒了。
看她在那兒邊吃邊噘嘴,臉蛋兒鼓鼓的像個倉鼠,邺無淵不由擡手用指背刮了一下她的嘴,“不好吃麽?”
“好吃啊,有點兒甜,有點兒辣,是我喜歡的口味。就是剛剛路遇個胖子,肥的秃頂又冒油的,這東西瞬間就不香了。”她說,但說完又咬了一口。
邺無淵忍不住彎起嘴角,因爲她的話實在是沒說服力。
“前面有涼茶店,要不要喝?好像,這東夷的涼茶較苦,喝了不會長肉。”他說,一邊擡手繞過她後腦,半托着她的臉叫她往前面看。
“是麽,我怎麽沒聽說?好吧,去喝吧。”喝了不會長肉?多少姑娘的心頭愛啊。
進了涼茶店,在靠窗的地方落座,一邊看着窗外的人來人往,一邊喝涼茶。的确是有些苦,不過,喝了之後挺涼快兒的。一股清涼從喉嚨湧上來,整個顱腔都跟着涼爽了。
舒坦了,眼睛也不由跟着眯了起來,雙肘撐在桌子上,一邊盯着窗外來來往往的人。
這鎮子上的百姓看起來是真的惬意,來來往往間,也有從外面進來的,不過對這裏的百姓來說,是常見。
其實那些每時前往清和觀的善信,大部分都來自于這鎮子上。鮮少的有從遠處過去的,還有近些日子清和觀賣丹藥,亦是有許多慕名而去的。
說起來,清和觀現如今揚了些聲名,這功勞有她一大份兒呢。
蓦地,一轉眼,忽然就看到了這條街道遠處有兩個和尚出現了。
跟條件反射似得,看到和尚,她眉頭就皺了一下。
那兩個和尚倒是風塵仆仆的,顯然是一路用雙腿走進了城裏,那光頭上都帶着疲憊之色。
東夷的和尚,僧衣各不相同,可能與各個寺廟的傳承有什麽關系。看這兩個和尚,穿的僧衣就是灰色的。
邺無淵随着她的視線往外看,果然看到了那兩個和尚。收回視線,他又看着她,“占據了都城,可就沒往日那麽清閑了,他不會來這裏的。”
聽他說話,阮泱泱倒是也一詫,轉過眼睛看他,邊喝涼茶眼睫也跟着動,“我還以爲,我得聽到他缺了胳膊少了腿的消息呢。”上回,他們交手,面前這位内傷不輕,那位……想必也不會太輕松。
他沒說,她也沒問,因爲知道他遲早得說。
真實,消息令人有點兒失望就是了,與預期不符。
“按你所想吧,你想象中他如何凄慘,那便是如何凄慘。”邺無淵又不會一一的說傷了元息哪裏哪裏,但,單單想想,就知道不會在他手裏落便宜。
這麽有自信的語氣,阮泱泱也不由笑了起來,“好吧,還是将軍厲害。這一碗敬你,幹了。”她喝的隻剩一口了,邺無淵面前那碗卻還滿着呢。
拿着碗和他撞了一下,她非要幹杯,拿她毫無辦法,最後隻得在她那掩不住的看熱鬧的視線裏,将這一碗涼茶都給喝了。
看了熱鬧了,她果然是開心了,什麽之前看到了大胖子低落的心情,或是剛剛看到了和尚被拐走的心思,這會兒完全都不見了。
隻是瞧他那不适應的樣子巨開心,他若是再表現的更痛苦些,她估計更會開心無比。
在這涼茶店休息許久,這才離開。将這整個鎮子都逛了一遍,之後尋了個看起來還不錯的飯館用飯。
這一天,應當是算作充實的,除了吃飯與喝涼茶之外,一直都在走路。
她這大侄兒十分有耐性,每每在她略有不耐煩的時候,他就會與她說起别的轉移她注意力,當真叫她好脾氣的一直保持到回道觀。
如此大的活動量,真有一種脫胎換骨的意思,反正回了道院,待得身體徹底與床鋪貼合之後,那股子靈魂與身體分離的感覺又來了。
與離境坐忘的感覺是不一樣的,這就是純粹的靈魂分離,和身體各自休憩,互不打擾。
總的來說,今日阮泱泱的脾氣好了些,即便如此,她也沒生氣。
隻是默默地感歎自己這身子骨太差,而且累的眼睛開始隐隐的疼。
迷迷糊糊的,聽到邺無淵叫她,她回應了一聲,但眼睛沒睜開。
好像是叫她用飯,可是如今連吃飯都不足以吸引她爬起來了。
睡過去了,被擦臉,被挪動,她一概不知。
再次醒來,是被餓醒的,都還沒起身呢,她就覺着手腳在發抖,低血糖了。
着實是叫人無奈吧,她也無奈,可是又有什麽辦法?她都低血糖了,想對自己發脾氣都沒勁兒。
好在是她大侄兒還在呢,聽到她醒了,就把她給托起來了。
“姑姑的晚年大抵如此了,虛弱的需要人扶上扶下,喂水喂飯。有道是,久病床前無孝子,看來從今日起,姑姑得攢錢了。”坐在那兒,阮泱泱邊費勁兒的喘氣邊說話。
邺無淵歎了口氣,揉了揉她的頭,“放心吧,你這床前永遠有個‘孝子’。”聽她說話怪心酸的,知道因爲子女這個問題,一直橫亘在她心裏。
“我大侄兒呗!唉,好孩子。姑姑要餓死了,要吃飯。”瞧他光鮮亮麗的,她已經沒力氣計較了,好餓。
她昨晚就沒用飯,今早的早膳準備的還是非常及時的,很快就送了上來。阮泱泱床都沒下,就那麽坐在床上開始用飯了。
“慢點兒,沒人跟你搶。”給她倒水,一邊擡手抹她嘴角,她是連頭都不擡,更别說看他了。
吃了些,總算是沒有低血糖的症狀了,阮泱泱這才接過邺無淵遞過來的水杯,喝了一大口。
“那時在盛都,偶爾的離開将軍府去崇國寺的路上,總是能見着不少外來的乞丐。也不知他們是怎麽混進城裏的,又不敢去主街,怕被抓。就在崇國寺附近跟打遊擊似得,但凡見着了穿着官皮的就迅速的躲開,見着了尋常富貴車馬就圍上去,讨要些吃的喝的。我親眼看到過他們哄搶從某個馬車裏扔出來的點心,搶到了一點兒,也顧不上手裏抓沒抓着泥土石子兒,就往嘴裏塞。我就想啊,必是餓極了,餓鬼道的餓鬼也不過如此了。現如今,輪到了我自己,才知不能與餓鬼相比,比之餓鬼更甚。”饑餓啊,摧垮一個人,輕而易舉。
“說得好像你以後會去街邊乞讨似得,不過偶爾一次,如何就叫你想起了乞丐?還吃麽,不吃的話,就撤下去了。今早柯醉玥去鎮上請來了一位大姐,幾乎鎮子上有錢的人家,家中有夫人小姐身體不适,都會請這位大姐過去專門煲湯做菜補身,特别有名氣。那邊已經準備上了,用不上一個時辰,你就能品嘗到這位大姐的手藝了。這些,就先不吃了。”他和她商量,他想過了,可能是在清和觀那些日子,那個負責伺候她的人并沒有盡到責任。她又整日的沉迷在藥王殿煉丹,别看胖了,那被飼養的豬整天吃糠,還不是一樣無比肥胖。
長肉了,不見得吃的東西就是好的。
“好吧,先吃個半飽吧。”太餓了,一下子吃的太多,對身體也不好,她自己非常清楚。
她答應了,邺無淵也将餐盤撤了下去,阮泱泱則靠在床邊,還歇着呢。
要說柯醉玥找來的這位大姐,的确是經驗豐富,待得阮泱泱從房間出來,就聞到了飄在道院裏的香味兒。
應當是什麽骨湯配着什麽菌類,融合在一起之後散發出來的味兒,又香又鮮。
可不止她一個人聞到了,在這附近的親衛都聞到了。
這味兒,把道觀裏獨有的香味兒都給覆蓋了。單單聞這味兒,阮泱泱就差不多猜到了,這湯,估摸着是煲了一大鍋。
不是給她一個人喝的,人人有份。
事實如阮泱泱所料,的确是煲了不少湯,大抵是東夷南部有什麽一鍋鮮的飲食習慣,這湯出鍋了,又添了些切得很碎的腌肉,用眼睛一看,就知口感絕佳。
待得真正喝到了,阮泱泱也不由的長歎了口氣,之後轉臉看向柯醉玥,朝她豎起了大拇指。
“這麽說吧,來到東夷這麽久,這是第一回喝到如此襯我心意的湯,好喝。”這口味兒,太适合她了。當然了,所謂适合,隻是當下,若按以前的飲食習慣,她可能會誇贊一句,但若說絕頂,是不可能的。
“夫人覺着可口便好,昨日去鎮子上,倒是尋了好幾個手藝非常好的師傅。隻是,品嘗了一下,覺着夫人不會喜歡。”尋人這事兒,也不比任務簡單多少。
“我這一個人,折騰的你們都不得消停。其實我沒病,就是胖了,身體負荷增加,看起來就特别笨。如此看來,是得減肥了,否則鬧騰的你們都不安。”邊喝邊說,内疚是真的,但也不耽誤她品嘗好喝的湯。
“從始至終沒長胖過,忽然間的圓潤了些,會覺着不舒服也是正常的。傍晚諸葛閑就會到,讓他仔細些,或許有什麽法子能叫你每餐少吃一些。”逐漸的,也便瘦下來了。邺無淵看着她,十分正經的說道。他是真的在認真的研究這個事兒,不是大夫,卻努力的在鑽研。
“切胃吧,我覺得是唯一的辦法。”阮泱泱眼睛一轉,她覺着無指望。這東西啊,随緣吧。
雖說如此,但她一碗喝完了,他還是又給她盛了一碗,說是想叫她少吃,不過看她沒過瘾,可不最終還是于心不忍。
接過碗,邊喝邊看着他笑,黑白分明的眼睛彎起來像月牙兒似得。
心情是賊好,吃飽喝足了,連脾氣都不發了。
依舊在邺無淵的忽悠下在道觀裏走動,這回他倒是沒那麽‘喪心病狂’的拉着她去棧道上轉悠,可這道觀大,上上下下的各處走走,也真是消耗了不少體力。
還未到傍晚呢,諸葛閑終于來了,從山下爬上來,把他也累的夠嗆,從發紅的臉色就看得出來了。
由此可見,阮泱泱爬山費勁,走走停停并非是身體不好,而是身邊的人都身體太好了。
當然了,見着了阮泱泱,諸葛閑也挺意外的,主要是才短短一月有餘而已,她這豐潤可是大大的出乎意料。
盡管諸葛閑什麽都沒說,可是從他那眼神兒和表情就看出來了。阮泱泱已經刀槍不入了,畢竟接受過幾輪‘攻擊’,臉皮還是厚了的。
諸葛閑并沒有随着邺無淵他們前往都城,而是一直在附近的某個城池的城郊,和一些藥農混在一起。
偶爾的,會給附近的百姓看看病,總的來說過得十分低調。
當然了,這低調也是有收獲的,尋覓到了許多草藥,非常少見的都有收獲。
一路回到道院,諸葛閑也終于能坐下來歇歇了,阮泱泱坐在他對面看着他,看着看着忽然忍不住笑,“諸葛神醫沒有發福,爬山後遺症卻與我一樣。由此看來,爬山就喘這事兒,和胖瘦沒什麽關系。是你們這些人身輕如燕,我們肉胎凡體,不可同日而語。”嗯,找着答案了,日常體檢也不需要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