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夷的南部,總得來說,跟魏小墨的臉有些相似。
美是真美,卻又四處滲着一股妖異的味兒,叫人沒什麽安全感。
别的不說,動物是真多,尤其是長翅膀的,四處亂飛,有的膽子賊大,直接在人的眼前飛來飛去,擺明了是想從人的身上獲取什麽食物。
這也就是人還活動着,若人不活動了,它們沒準兒就把人給當成食物,一頓叨啄,強行分屍了。
這對阮泱泱來說,就是噩夢,每一天,幾乎都是以她的驚詐開始,又以她的驚詐結束。
邺無淵即便護的再周全,也攔不住那些鳥兒忽然遠遠的發出叫聲,或是撲棱棱的,每每此刻阮泱泱都一驚。
這倒是把魏小墨樂壞了,在他看來,阮泱泱這種模樣可稱小醜表演,尤其是她現在的臉蛋兒跟小醜也挺像的。
臉蛋兒上兩團紅簇簇,那小紅疙瘩盤踞在臉蛋兒上不下去,就跟那戲曲裏的醜角一樣一樣的。
自己當然清楚自己是什麽樣子,以前也不是沒有過,她也覺得醜,那種帶有喜劇性的醜。
當然了,在看到邺無淵的眼神兒之後,她也就平靜了。
因爲,他看她的眼神兒還是以前那個樣子,甚至有時她對着他笑,他的眼睛裏就會呈現出一種迷離來,那應當是癡迷。
她這種模樣都能讓他癡迷,她心态就變得平衡多了。可也不免懷疑她這大侄兒或許真的審美和常人有些差異,奇奇怪怪的模樣更能引得他波動。
一直頂着臉蛋兒上這兩團,南下,待得接近沛中時,從都城出來的拂羽,終于趕上了他們。
拂羽一行人也不多,僅有三四個而已,扮成了普通的商人模樣。不止他手底下的人,連他都穿的低調多了,哪還是以前那金光閃閃的樣子。
彙聚一處,連問候都來不及,就炸了鍋。
爲啥?因爲看見了魏小墨呗。
在都城時,拂羽一直在外,魏小墨在張家兄妹的小院兒裏養傷時,拂羽也沒有過去,所以始終沒碰上。
這回,碰了面,往日恩仇盡數被勾起,可不就跟那天雷勾了地火似得,一下子就炸了。
不隻是拂羽,拂羽手底下的人對魏小墨那也稱得上恨之入骨。
在湘南,屎尿戰車一役,倒黴的不止拂羽,還有當時和他在以下的手下。
再來,這也不全然因爲屎尿濺身,更重要是臉面啊。
臉面就像那些屎尿似得,變成了惡臭,想忘記都忘不了。
報複之戰一觸即發,拂羽連同手下圍攻魏小墨,中間沒有任何的遲疑。
魏小墨是誰,豈會呆站原地等着被他們圍攻。逃跑那是一絕,耍人更别說了,在這山中繞着轉圈,一時間的,還真追不上他。
“所幸這是在荒郊野外,面積大,夠他們折騰的了。”真在城裏,就這陣勢,别說把官兵引來了,估計都城的追兵都能引來。
邺無淵是擺明了不管,甚至,也沒怎麽看。站在阮泱泱身邊,恍若一尊雕塑。
用兩根食指頂住自己的臉蛋兒,那兩團紅簇簇倒是也不癢,隻是知道它們盤踞在臉上,忍不住的想摸。
“跑了多少圈了?不然,咱們坐下等會兒吧。”顯而易見,一時半會兒的,他們沒完。
“癢麽?”低頭看她,就瞧她用手指戳自己的臉蛋兒。
“不癢。就是……”放下手,她話也停了。
“就是如何?”捧住她的臉讓她擡頭,邺無淵仔細的盯着她臉蛋兒上的紅簇簇看,除了那些紅疙瘩有些礙眼之外,臉皮紅紅的,真的非常好看。
那是一種,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媚,較之她以往的迷媚還要奪目。
當然了,她可能根本就不清楚這種媚。
“就是……有一種想吃點兒什麽的***。”她眼睛一轉,看着他,又有點兒無奈。
“想吃什麽?”她很少會有特别想吃什麽的時候。大緻是因爲能吃的東西不多,而能吃的她又不是特别喜愛,所以,饞涎欲滴之類的,在她這兒少見。
“算了,越說越饞,越饞越想,不說了。”她想吃香芋冰激淩,特别想,尤其是覺得熱的時候,就更想了。
扒掉他的手,阮泱泱轉身走到高處坐下,仍舊用手指頭戳臉蛋兒,似乎是無意識的,想把這些紅疙瘩給戳光。
但擺明了無用,越這樣戳來戳去的,她腦子裏就迸出香芋冰激淩來。那味道,似乎就在唇齒之間。
那些人,在山中轉來轉去,似乎拂羽是轉累了,他從山裏出來了。
氣是真的氣,都在臉上,難以掩飾。
一路掠到邺無淵身邊,并拱手作揖,算是補上剛剛會面時忘掉的禮數。
“主子,一路帶着這個妖精,你就真不擔心會因他露了行蹤?”那就是東夷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有個妖精的面孔做掩飾,但誰知他内心裏又是何勾當。
“他借我之力擺脫元息,暫時不會搞鬼。”邺無淵看了拂羽一眼,知他是氣難消。
“元息。墨府被夷爲平地,眼下元息掌控了墨府,不過,明顯他的路子和其他墨家人不一樣。他現在,已經主張在墨府廢墟上建佛廟了,成了他的道場。”拂羽平靜了許多,說起正事。
聞言,邺無淵倒是沒什麽過多的情緒波動,連眼睛,都一如既往的平靜如水。
“這元息,的确是長了一張會騙人的面皮。他若說自己無欲無求,一心向佛,沒人會不信。擁有這張皮,做什麽事兒都順利的很。如此一比,倒是魏小墨吃虧了。”長了一副妖精相,說什麽掏心窩子的話都沒人信。
“他要的,或許已經改變了。”邺無淵深吸口氣,他們一直以爲他要的是那個,但其實,可能不是那個。
“那他要的是什麽?天下,除了這個,我不認爲還有别的。”拂羽卻是搖頭,這世上,沒有人不喜歡利益。能夠有機會手握天下,沒有人會放手不要。
邺無淵卻是不再言語,轉頭看向阮泱泱,她還在琢磨自己臉蛋兒上的紅疙瘩。
眼睛看着天,不知在想什麽,瞧着就特别的呆。
拂羽随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倒是不由笑了,“夫人大概是不适應東夷的氣候,諸葛閑一路都在,其實停下來讓夫人調理一下身體,時間也是足夠用的。”
“多謝拂羽公子關心,我身體很好。臉上這紅疙瘩,是被河水泡的。不疼不癢,沒必要停下休息。”阮泱泱也并非是一直發呆,他們倆說話,她都聽着呢。
說都城,說元息,又說她。
“夫人身體安康便好,不然,日夜難安的就是我們主子了。”拂羽輕笑,他覺得阮泱泱現在的狀态,可比以前要年輕多了。
那是一種由内而外散發出來的減齡感,明明相較于以前要年長,可實際上卻又真變得稚嫩了。
“是啊,拂羽公子對這世上最好的農夫忠心耿耿,無時無刻不再爲這位農夫擔憂。”阮泱泱微微歪頭,拂羽對邺無淵的忠心,她是不懷疑的。
想一想,他可是從好早好早開始,就有的沒的的暗示提醒等等,将邺無淵的心事暴露出來。
奈何她那時不了解拂羽,更不了解邺無淵,哪明白那些古怪的話裏都有些什麽玄機。
拂羽笑起來,農夫一詞的确是他專門用來形容邺無淵的,他這麽多年的行爲,可不就跟農夫是一樣的。
雙手負後,邺無淵朝着她走過去,她也放下了雙手。
“在小姑姑看來,我這農夫可合格?”她也說他是農夫,笑的還挺開心。
“合格啊,主要是英俊,你什麽都不用做,賞心悅目就夠了。”那還用說,如拂羽所言,世上最好的農夫。
邺無淵較爲滿意,倒是嘴角的笑顯得有些羞澀似得,喜歡聽她誇贊他,但真聽在耳朵裏,又免不了羞澀。
終于,那邊的追逐結束了,是魏小墨不想跟他們玩兒了。
他咻的從山裏鑽出來,就直接沖到了阮泱泱身後,往地上一坐,以她做遮擋。
其他幾個人追上來,見此,還真不敢靠前了。
隻是,盯着魏小墨那眼神兒依舊不善,擺明了沒完。但凡有機會,就不會對他客氣。
魏小墨才不理會,坐在那兒歪頭看阮泱泱,看了一眼後就啧啧搖頭,“若此生不退,老子以後不跟你玩兒了。”太醜了,間接的降低了他的品格。
忍不住翻白眼兒,“你們幾個别這看着了,趕緊把他控制住,嘴堵上,拉到别人看不見的地方,宰了拉倒。”
“你們幾個敢動手,老子就把她帶上,要死一起死。”說着,他一把抓住她後腰的衣服,一副同歸于盡的樣兒。
隻不過,他手抓上一下,下一刻就被打下去了,還打的特别重。
阮泱泱忍不住樂,“想帶着我一起死,你也得問問我家将軍樂意不樂意呀!”站起身,回頭看了一眼魏小墨,他一副被孤立的樣子,特可憐。、
拂羽冷面,不過這會兒,他還真沒有再做什麽。
他手底下的人也退開了,擺明了暫時不會再和魏小墨起沖突,但仇恨猶在。
“走吧。按照這速度,今晚就能到沛中。到了你老家,就得看你了。”看着站起來的魏小墨,似乎是因爲她一提到沛中,他腰闆都直了。
“走。”魏小墨一馬當先,也不管拂羽那幾個人對他發射出來的刀子一般的眼神兒,大搖大擺,滿身妖氣。
沛中這地兒,如之前所說,這裏是墨家的地盤,算得上這一片土地這種最高檔的存在了。
因爲高檔,尋常人所不能及,普通百姓不會來此地。這裏的土地相當肥沃,甚至還有農田的,可不歸任何一個普通百姓,也不歸官府,是墨家的。
自從進入了沛中的地界,那股子神秘感就撲面而來,同時還有一股子的涼意,高高在上的涼意,與世隔絕的孤冷。
倒是魏小墨相當淡定,在穿過了農田區域之後,他就轉向一面,對着黑夜裏與夜空融爲一體的深山,“墨家先人的墳墓,都在那裏呢。”
隐藏在深山這種,在那兒守着的人是最多的。
除了墨家的掌家人可以光明正大的進去之外,其他的墨家人,都不可以靠近。
“老宅呢?”那邊是墳地,老宅又在哪兒?
“老宅在那邊。”他咻的一轉,一百八十度,老宅的方向和墳地相對。
“走吧。”這一面,可就不是高遠的深山了,但樹木仍舊無比茂盛。可是,樹木間有路,傾斜的樹枝遮掩下,那路若隐若現的。
“走。”魏小墨在前,就朝着那條路過去了。
後面其他人跟随,可此時此刻,真警惕起來了。
本以爲魏小墨會潛進去了,誰想到他還是如此大搖大擺,有一種獵物自己往捕獵獸的嘴裏走進去的錯覺。
邺無淵始終抓着阮泱泱的手,走在後面。
而走在最後的是諸葛閑,這一路,他不時的停下,采摘或是挖發現的草,并且都收了起來。
這會兒,走着走着,又發現諸葛閑停下了。
兩個人停下,轉身看他,他果然是在挖草。
“這回又發現了什麽?”阮泱泱忍不住好奇問道。
“明目的良藥。”諸葛閑笑了一聲,正好這株草挖了出來,他手上都是泥土,還真不在意。
他走近,阮泱泱也依稀的看到了他手裏的那株草,形狀長得還挺好看的。
“這葉子的明目效果就非常好,可空嘴服食。”說着,諸葛閑摘下來一片葉子就放進了嘴裏。
阮泱泱忍不住挑眉,随手也扯下來一片,聞了聞,味道相當清新,就也放進了嘴裏。
嚼,那股子清新的味兒蔓延開來,“挺好吃。”
“可當茶點。”諸葛閑把整株都遞給了她,這東西,她能吃,而且吃了無礙,反而有益。
倒是邺無淵歪頭看她,覺着她是不是真的想吃什麽東西了?可是這裏沒有,以至于開始空嘴吃草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