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會做人,也未必是始終八面玲珑才叫做會做人。有些人,一直都很自私,但在爲了自己所愛之人時,還真是少見的會大方一次,并且說出了很大一堆人話來。
這說的,就是二房。
琳小姐的婚事定下了,這人選啊,那可不是足足的能夠匹配的上她。在将軍府是個庶出,嫁人做正室不說,那進了門就是當家女主人,沒有公婆,更無旁的不相幹的人當家做主。這麽一想,可不就是神仙般的夫家。
這二房啊,用自己的錢買了兩盒盛都中最貴最貴的……阿膠,送給了阮泱泱。
這阿膠,真真是極貴的,每個月也熬不出太多,都須得提前訂制才行。
所以,喜歡吃這些東西補身的那都是常年的定制,一定制便是幾年幾年的,尋常人有時即便是出錢,也未必能買到,因爲插隊都插不上。
這二房到底是多出了幾倍的價錢買來的不知,這東西是正品,絕不是作假。能大出血到這種程度,真是讓人意想不到。畢竟,這麽多年了,二房她就不是這樣的人啊。
她不隻是舍不得對别人花錢,她對自己也是一樣的摳門。有了錢,必然是攢起來藏着,就像在指望它們能夠自我繁衍一樣。
來見阮泱泱,她也根本不敢求見邺無淵。
見了人,那可真是說了好長一段人話,無不是感謝之語。
瞧她那樣子,阮泱泱估摸着,她當時可能覺着,他們根本就把她女兒給忘了,甚至可能一直都不會給她找夫家。
誰想到,這忽然間的就給找了夫家,而且整體條件都還不錯,她就被驚着了。
她監督着琳小姐讀書,十分認真,最後待得婚期都定下來了,她就更激動了。
于是乎,就跑到了這兒來了,雖是個吝啬又自私的人,但爲了自己的女兒,果然還是舍得付出的。
她這禮物啊,阮泱泱收了,同時,也不忘‘敲打敲打’二房,叫她回去了,必當對琳小姐多多交代。
不爲别的,成了親,也必當要收斂着自己的脾氣。嫁出去了,不代表就與将軍府沒了關系,反而時時刻刻都在代表着邺家。
若有失禮之處,丢的可就是将軍府和邺家的臉。但凡聽有損将軍府的傳言,即便是嫁出去了,也不會好過的。
敲打二房,話要說的較爲明确,太過隐晦她聽不懂。
果然,她聽懂了阮泱泱的話之後,就連連點頭答應。别說,她這慎重認真起來時,還真有點兒作爲母親大公無私的樣子。
她退下,還算真心實意的拘禮。
小棠和小梨看着二房那樣子都覺得新奇,從她們進了将軍府開始,就從未見過這樣謙遜懂禮貌的二房。她何時都是一股小家子氣,然而又滿是自大。面對老夫人時,畏懼于老夫人的威嚴,會表現的畏畏縮縮。可避開了老夫人,那就不是當時的畏縮樣兒了。
一看就是個沒見識的人,當初如何被老将軍相中,這是個謎。也興許,她年輕的時候,很漂亮吧。
兩個小丫頭拿着那兩盒阿膠研究了一會兒,确認是正品,真貨。
好歹是跟在阮泱泱身邊這麽多年,将軍府裏的上等丫鬟,哪是沒見過世面的。分辨貴重物品的真假,自是不成問題。
“二房能如此大出血,真是稀奇。”以至于認證了這阿膠是正品,可心裏頭還是有點兒懷疑。
“别看她沒讀過書,大字不識幾個,但精明的很,算盤打的響。估計是聽到了我在給準備嫁妝的消息,生怕我克扣,就先一步的來示好。她示好,我嫁妝的準備的妥,無論如何,她都不吃虧。”阮泱泱卻是明白二房的打算,這樣的人,其實想法也不難猜。
兩個小丫頭恍然,又不由覺得生氣,阮泱泱本來就沒打算克扣嫁妝啊。别的權貴大家有的,琳小姐也一樣都不缺。她們這就是典型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見識短淺。自己心眼兒那麽小,就以爲别人也那麽小呢。
爲了将軍府的顔面,阮泱泱也不可能會做克扣琳小姐嫁妝的事兒。那該有的,一副耳墜都不會差了的。
目前都在置辦當中,很快就能送回來了,嫁衣也要着手定做,哪一樣都不會缺了她們的。
“我不吃這東西,即便是離我這麽遠,都聞見了一股腥氣。拿一盒給黃姨送去,另一盒送給姑奶奶,叫她們當零食吃吧。”她是享受不了,這東西,其實她沒少吃。
當年剛來到将軍府時,身體弱,吃喝了不少的補身之物,可不就有阿膠什麽的。
阿膠的味道,她太熟悉了,不喜歡。
兩個小丫頭領命,很快就把這兩份阿膠給送出去了。
阮泱泱繼續的窩在貴妃榻上,用毯子把自己的腿蓋住,氣溫低了,她又不太喜歡早早的在屋子裏燃了爐子取暖。所以,就用這種方式取暖。
悅繁已經被轉移走了,而且轉移時動靜也不小,并非是那種隐秘的。
阮泱泱知道邺無淵什麽意思,無非就是叫那些沖着悅繁來的人都看清楚了,人已經不在将軍府了。他們如若還要找人,須得轉移方向,在這兒轉純粹浪費時間。
人被運走了,府裏卻也沒怎麽清淨,不因爲别的,是魏小墨那厮。
說真的,自從邺無淵的生辰過了,阮泱泱也無需再每日思慮着吹奏曲子的事兒,她把魏小墨都給忘了。
還是拂羽過來,她才想起那小妖精被他扣押着呢,暫時未得到自由。
拂羽是特意來找阮泱泱的,在邺無淵不在的時候,他來到府裏目的明确,見了人,就說起了魏小墨的事兒。
這妖精,可把他給氣壞了,爲啥,軟硬不吃呗。
而且吧,他就好像是故意的,明明是什麽百毒不侵的體質,最初拂羽還給他下藥了,他就一副真中招了的樣兒,哎哎呀呀的,骨酥肉軟,每個模樣都勾人無比。
這也就是之前結仇不淺,若沒有那些仇怨,拂羽覺着,即便在知道他是個男人的情況下,也得被他勾的上鈎兒。
“你把他放到糞坑裏,他也能找出一萬種玩法兒來,除了能用刀子傷他,也沒别的法子了是不是?上回邺無淵紮了他一刀,你又做了什麽呀?”也不知,那妖精胳膊腿兒可還都齊全着。
“夫人也别想太多,他還好着呢。這妖精啊,他知道不少事兒,可他不張嘴,真是把他頭切下來也不說。倒是他一直嚷着找夫人,又說對着夫人才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在下就想啊,拿他沒轍,還是得請夫人出馬。也知道夫人不願理會這種事,可在下實在沒招兒了啊。”拂羽會說,他知道想給邺無淵做工作那是不可能的,他才不會叫阮泱泱參與這些事呢。
可是,魏小墨那妖精……不按常理出牌啊。鬥了這麽久,也算是把他折磨的不輕,可什麽收獲都沒有。
“你若能把人給我送到将軍府來,我就幫你這個忙。”阮泱泱托着茶杯,一邊示意拂羽喝茶,一邊笑道。
她看起來很好說話似得,笑盈盈的,多溫柔。
隻不過,把人送到将軍府來?邺無淵真會生氣吧。
邺無淵生氣,那真是不常見,但凡見着了,哪個不心裏一突突。
他真把人給送到将軍府,下場已差不多預知了,這也算是擺明了吧,阮泱泱故意坑他呢。
想了一下,拂羽倒是同意了,不過之後還是起身給阮泱泱拘了個大禮,望她手下留情。
阮泱泱笑而不語,留情不留情的,再說吧。
她答應了,拂羽還真是很快的就把人給送來了。
說他不怕麻煩大吧,送來時正好邺無淵也回來了,好嘛,這也真是頂到了風頭了吧。
魏小墨被裝在軟轎裏擡來的,估摸着是走動不了吧,隻能這樣擡進來。
阮泱泱就瞧着邺無淵點了點那幾個擡軟轎的人,他們就把軟轎給放下了。随後,他舉步繞過去,顯然是去找拂羽了。
阮泱泱笑的不行,緩步的朝着那軟轎走過去,最後倚在了外面,“還活着麽?你說你,一切都是自找的吧,混成了現如今這樣,隻能說是活該。快出來吧,你都騙的拂羽把你送到這兒來了,希望能說出些有用的消息來。若不然,估摸着還得把你送回去。”
“老子要活不成了。爲了你……老子強撐着最後一口氣,來見你。”軟轎裏頭的人在說話,哆哆嗦嗦的,好像舌頭出什麽問題了似得。
下一刻,簾子動了動,一本書被卷着從邊緣遞了出來。
阮泱泱看了看,随後伸手接過,這書也不知是從哪兒弄來的,但絕對是精品,彩繪呢。
這可是一本絕版的《風花鑒》,無字,皆圖。
彩繪精美的咧,大膽且前衛,一般壓箱底的‘好貨’都比不上。
阮泱泱翻了翻,這種東西,她也不怕在大庭廣衆下翻開有什麽不對。
而且,這麽翻看之下,阮泱泱覺着,這本應該是個古本,有年頭了。
“不錯。诶,你知不知道白闆浮刻?我之前見過那樣的工藝品,選黃楊木爲最好,因爲顔色淺。再用一些小号的雕刻工具在其上浮刻,以繁複和淺顯爲最好。我見過的工藝品上,雕刻的除了花團錦簇之外,還有百鳥争鳴,密密麻麻,布局卻又非常之精妙。這本上頭的彩繪布局就非常好,若是拿來做白闆浮刻,肯定很美,可做絕版了。”阮泱泱又舉着手裏的書冊稍遠一些看,上頭的一切皆可稱不堪入目。可若是用其他角度來看的話,那這就是藝術品啊。
“聽起來有意思。隻不過,老子現在的手啊,做不成了。你雕刻,刻好了拿給老子看。”說着,一隻手沿着簾子的縫隙鑽出來,就是魏小墨的手,可上頭都是結痂,可見是被折騰的慘。
看了看他那手,阮泱泱也不由搖頭,“真夠可憐的。你要是走不動的話,我叫人把你擡過去?給你擦些藥,還是你自己有藥?”可憐歸可憐吧,不過,她還是覺着他是自找的。他若不那麽招搖,誰抓的住他?
“你就不覺着這是你那好大侄兒幹的好事?老子沒反抗被扣住了,他居然如此對待我。你該爲我抱不平,趕緊去收拾你那大侄兒去。”魏小墨在軟轎裏不平呢,是真的不平,心情極其不好。就像小孩子似得,被别人家孩子欺負了,就去找人家家長,告訴人家管管自家孩子。
阮泱泱不置可否,“既然你很慘,那就不要出來給我看了,不太美觀,我看了影響心情。來啊,把他擡進去吧,跟着他們走。”示意下人在前面帶路,她一邊退開,手裏拿着那本讓她滿意的‘彩繪’。
她在某些審美上,和魏小墨屬于一路人。魏小墨覺得這本畫得好,阮泱泱一看,也覺着好。
人被擡走了,阮泱泱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便瞧見邺無淵回來了。
他那臉色……應該是調整好了。
“給你看個好玩兒的?”他過來了,她晃了晃手裏的書,笑的眼睛都彎了。
“嗯。”邺無淵微微颌首,走過來單臂摟住她,一同往開陽閣走。
邊走,阮泱泱邊翻開給邺無淵看。
他和阮泱泱的審美……有那麽點兒差異,并不能第一時間就看出這東西的美來。不過,他會附和啊,阮泱泱說好,他就覺得好。
“這排版不錯,畫的也好,我要做白闆浮刻,雕刻出來肯定絕了。”她已打定主意,單單用腦子勾畫一下,就覺着肯定驚豔。
誰會想到她還要雕刻這玩意兒,邺無淵又垂眸看了一眼,但凡是個正常人,恐怕都會研究那上頭的動作吧。然後,尋到有趣的,沒試過的,學習學習。
可,會想着在白闆上雕刻的,估摸着,這世上也隻有她一個了,再也沒有人會有相同的想法了。
不過,還能咋辦呢?她喜歡,那就雕刻呗,想雕刻多少雕刻多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