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長岐将尋到了阮泱泱的消息一散出去,四面八方皆往金陵而來。
當然了,處在煙霞山中的人,卻是根本不知那外頭成啥樣了,依舊該做什麽做什麽,沉浸其中,自己‘親大侄兒’來了,也沒見得有多熱情。
其實,若是能夠看得到她的内心,也就明白她爲啥對這些平凡衆生愛理不理,甚至不屑一顧了。
她的腦子裏,時常會閃現一些這個世界根本不存在之物,廣廈,霓虹,飛天,甚至登月。
這些東西,在此世界之中怎會有?
而她執着于煉丹,想必也是爲了升仙,畢竟連淩玄真人都在向往呢。
想想隻有她能窺見得到的世界,再加上無師自通的煉丹古法,她可不就是即将要升仙的人?
她一個仙人,和那些凡人豈能一樣?每日服食些仙丹,坐忘之時,她就會遊到虛境,看着那不存于這世界的廣廈萬千,快活着呢。
由此,忘記了自己是誰,也忘卻了所有的前塵,她也沒覺得如何。
對于一個要升仙的人來說,前塵過往,甚至自己到底是誰,也是沒所謂的,不必深究。
煉丹不易,最後幾天,她須得時時看守,覺都不睡。
不過,她很是沉迷,不睡覺她也撐得住。隻是人哪裏有不睡覺的,僅僅兩天,馬長岐就覺得她明顯見瘦,臉頰都微微凹下去了。
作爲‘大侄兒’,他自然得相勸。好嘛,他這一勸,換來的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狗屁罵,把他訓斥的狗血噴頭,他再也不吱聲了。
她是真把他當成大侄兒了,訓斥爽快了,又告訴他不要阻撓她大業。待她得道,他這大侄兒外加家裏的豬豬狗狗,可不都跟着升天了?
這是罵人話吧?馬長岐也無法反駁,她現在太奇怪了。
以前好歹也是拐着彎兒罵人,現在是葷素不忌張嘴就來,把他貶的就是凡人中的凡人。
若不是馬長岐确定自己就是他爹娘生的,他還真會被罵的懷疑人生。
奴性啊奴性,仔細想想,可不就自找的嘛。
這最先趕來的,不是邺無淵,而是呂長山。
自從阮泱泱出事,呂長山就趕到了湘南,由此他也和馬長岐認識了。
呂長山和邺無淵的反應是一樣的,沒找到屍體,就說明人沒事。
由此,他就開始用自己的力量找。他是經商的,大衛各地都有一些商鋪,認識的人也多,三個多月,不曾放棄過。
接到消息時,呂長山正好就在金陵境内,可不速度最快。
阮泱泱不下山,就在山巅的宮廟藥爐裏煉丹,到了真元觀,呂長山不做任何停留的上山來。
上了山,見到了蹲在藥爐外的馬長岐,僅僅四五天的時間,馬長岐就多了一股子‘孫子樣兒’,掩都掩不住。
見了馬長岐,也見到了在藥爐的阮泱泱。呂長山認識她五年了,哪會認錯,這就是她。
短短從山下到山上的這段路,他就差不多知道了阮泱泱當下的情況,她不記得之前的事了,行爲性格也和以前不同,變得很奇怪。
所以,呂長山還是做好了心理準備的。
隻不過,碰着了阮泱泱,做好任何心理準備,也還是會受到些沖擊。
她看到了呂長山,就是不認識,也沒興趣去認識。
淡淡一瞥,那就是藐視衆生的眼神兒,除了她這個要升仙的,其他的沾染着濃濃的凡塵味兒。她都不用說話,那表情就十分明顯,别打擾她,凡人速速退避。
呂長山也到底是生意人,再加上之前走的和阮泱泱近,了解她更多一些。
他笑容依舊,當然了,因爲終于尋到了她,看到她活着,沒缺胳膊沒少腿,也是真高興。
“在下姓呂名長山,以前,咱們是很好的朋友,相識五年之久。而且,在下還欠阮小姐你很多錢呢。有一年在下經營不利,銀錢周轉不開,是阮小姐慷慨解囊。”呂長山說着,不疾不徐,他長得相較于馬長岐可是老實巴交的多,自然也得人信任。
一聽錢,圓天的眉頭終是蹙了下,“多少錢?”
“當時阮小姐将自己的私房錢兩千兩白銀都給了在下,除此之外,還有許多的珠玉首飾,折合銀錢,大約三千五百兩左右。後來,在下境況好轉些,要還給阮小姐,可阮小姐卻說,自己用不着那麽多錢,就放在在下這裏,适當的生些利息。兩年多了,便是生利息,也生出了不少。”呂長山說,事關銀錢,他說的可清楚了。
這麽一聽,的确是不少。可是,她現在也不需要錢。
視線一轉看向馬長岐,“你姑姑也算是個有錢人,得了,便宜你這大侄兒了。呂公子,你把欠我的錢交給他就行了。”說完,她轉身又進了藥爐,雖是沒要錢,不過也算認識了呂長山,并确認了他所說,以前是朋友,否則也不會一下子借給他那麽多錢。
馬長岐倒沒想降了輩分成了她大侄兒,還能得這種好處。
轉眼看向呂長山,還未說話呢,倒是人家先開口了,“馬公子确定要接手這筆錢?”他笑問,也沒絲毫咄咄逼人或是不樂意。好似隻要馬長岐說要接手,他就給他。
這話問到坎兒上了,馬長岐想了想,搖頭,邺無淵可馬上要來了!
若是被他知道,他占了阮泱泱的便宜,不知得臉黑成什麽樣兒。
淩晨寅時一到,圓天便準時的起床,坐忘。
馬長岐這算奴性吧,明知她就在山巅宮廟,又不會忽然消失不見。可在邺無淵來之前,他不放心,這幾天一直就守在這宮廟裏。
寅時,天最黑的時候,那真是伸手不見五指。
他在距離藥爐不遠的院子裏坐下,望着阮泱泱所住的房間,這會兒說他是狗腿子,一點兒不爲過。
呂長山昨晚就得知了阮泱泱現在的作息,這黑咕隆咚的,他也起身了。
也挪到了院子裏,就在馬長岐身邊坐了下來,等着寅時一過,阮泱泱從裏頭出來。
“也不知将軍哪日能到?”馬長岐歎了口氣,又一想,邺無淵即便來了這事兒也不好辦,她不認識他了呀。想把她弄走,不容易。
“今日便差不多。”呂長山回道。
“這将軍,這些時日到底去哪兒了?”馬長岐不了解,他也沒什麽資格去問,隻是之前一直在湘南,一個多月前忽然就不見了。
“去了東夷。”呂長山卻是知道。
“東夷?那将軍可能是認爲,小姑姑忽然不見,是東夷那幫人所爲。可眼下,小姑姑在金陵,這又怎麽說?”馬長岐也不知該如何判斷。
“你那園子被夷爲平地的那晚,發生了什麽,誰也不知道。她單獨去找了元息,之後,和元息一同不見了。按理說,可不就是元息把她帶走的。元息來自東夷,可能身份不簡單,将軍的調查方向是無誤的。可如今她在這兒,三個月前就來了,也就是說,她在陽州城消失了沒幾日,就到了煙霞山。有很多種可能,或許是被誰送來的,也或許,是她自己找來的。”呂長山輕聲的說着,相較于馬長岐,他更爲了解阮泱泱,畢竟相處了那麽多年。
“那天,她忽然就要出府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我直至今日,也不知她當時出去到底是因爲什麽。現在想再問她,更問不出來了,她都忘了。”她出去是和柯醉玥一同的。後來,宴席進行中,收到了城裏一個關押那些可疑人員的酒樓出事兒了的消息,邺無淵他們就都匆匆出府了。
再之後,就聽說他園子出事兒了,她也跟着出事了。
“也或許,正是因爲她發現了什麽,才惹來了這種禍事。”呂長山雙手交握,聲音壓得也低。
兩個人靜靜地等着,終于,天黑逐漸的褪去,天邊現出絲絲的魚肚白。
而那坐忘的人,也從房間裏出來了。
還是一身灰不拉幾的道袍,頭發整整齊齊的全部盤在發頂,像個花苞。
她是真白,如此不清晰的天色中,她都白的紮眼。
出來了,她自然也看到了那邊匆忙站起身的馬長岐和呂長山,不爲所動。更可以說,她懶得知道他們爲啥不睡覺,就在院子裏守着,活像精神不正常。
下山,她要去用飯,每日都是這個節奏,她嚴格遵守。
馬長岐和呂長山在後面跟着,她走的不快,兩個人也慢行,始終跟她保持着四五個石階的距離。
其實這個時候的天色還不是太明朗,不過,圓天自然是習慣成自然,就算是眼睛看不見,憑感覺她也能順利的上山下山。
一步一步,晨起空氣中還有露水,呼吸之間也皆是它們的氣息,讓她不由得停下腳步,就站在那裏,深深地吐納。
她停下,後頭的兩個人也跟着停下,觀察着她的一舉一動。
真是有一股從頭到腳的任性妄爲,可是,又任性的與任何人都不相幹。她任性她自己的,那股子說不上來的風采,和以前真真大不相同。
這世間一切好像都跟她沒關系,她不想管别人,别人也休想管她。她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完全沉浸于自己的那一片世界。任你們是傷心是痛心,她才不會分心絲毫呢。
磨蹭了片刻,她再接着往山下走,終于下了石階,她朝着淨廟走,不疾不徐。
還走了沒幾步,她就停下了,因爲一夥人從前方的青磚路快速的繞了過來。
一大清早的,這夥人陣勢非凡,一看便是連夜行路上山,各個身上染着露水。
有一個人影真真是活生生的撲過來的,她都沒看清那人什麽模樣,就被一股帶着露水的氣息給籠罩住了。
被死死地抱住,她被迫的揚起頭,全身上下都被這股過分了的力道箍的發出抗拒的聲響。從鼻息裏的氣兒被擠出去,她想再吸氣都不能了。
這人超級激動,她都聽得到他雜亂無章的劇烈心跳,以及粗重的呼吸聲。他的臉埋在她頸側,那呼吸就吹着她頸項,吹得她汗毛都豎起來了。
自從她那大侄兒出現,怎麽三天兩頭的就冒出這奇奇怪怪的人來?昨兒來的那位尚好,是來還錢的,這位是來要命的吧。
被迫仰頭看天,圓天緩慢的眨着眼睛,所幸是每日都在行氣吐納,這般長久的不呼吸,她還受得住。
隻是可憐了這一身骨頭,要碎了。
不過,這人到底是有些分寸的,大概是知道她被箍的緊了,一直沒呼吸,手勁兒倒是松了些,隻不過仍舊沒放開。
松了勁兒,圓天總算是能呼吸了,又盡力的扭頭去看這個人。
這人……這眼神兒,有古怪啊!
他在垂眸看她,臉上有明顯的疲累之色,那下巴上還有胡渣,瞅着挺憔悴的。
不過,這會兒眼睛很亮,又十分激動,那裏頭的東西壓不住了。
圓天覺得,他這是要吃人啊!
“泱兒。”他開口喚她,聲音都是抖得,可見内心之激動。
圓天緩緩眨了下眼睛,“這位信士,麻煩你放下雙手,可好?”她說話,跟與馬長岐說話沒什麽區别。一衆凡人,還能得她什麽對待。
“泱兒,你真的記不起來我了麽?”原本攬在她後背的雙手挪到了她臉上,捧着,又微微用力,擠得她臉蛋兒都變形了。
圓天暗暗咬牙,心裏頭升起一股煩躁。她當然煩躁,弄疼她了嘛!
抓住她的雙腕,用力的扯開,她同時後退一步,十分嫌棄的拍了拍自己身上灰不拉幾的道袍,“爾等凡人不值一提,本山人記你們作甚?”
說完,她就繞了個大彎兒趕緊走,躲得遠遠地。
邺無淵的視線追着她,終于找到她了,這就是她,絕對沒錯。
隻是,她不記得了,誰都不記得了。
“淩玄子呢?”直至阮泱泱消失在視線當中,他才面色一變。這三個多月來,他幾乎一直都這樣,那股子戾氣,成魔了一般。
“他有自己單獨的宮觀,我知道在哪兒。”馬長岐這才站出來說話。
看到了他,邺無淵面色稍好了些。若不是他來這煙霞山,又豈會發現阮泱泱。
他翻遍了湘南,又在東夷搜查,掘地三尺了,就沒想到,她會在這兒。
圓天用齋,那是極有儀式感。
幕天席地,最爲靈氣。盤膝而坐,飯菜擺在面前。皆爲素菜,碼放整齊,隐隐的,那上面好似有一層銀箔之光,也不知放了些什麽。
她先用雙臂在身前畫一個大圈,雙手最後落在腿上向内疊一處,閉眼,動也不動。
稍待一刻鍾,她睜開眼睛,雙臂又呈反方向的再在身前畫個大圈,這才輕輕吐氣,用飯。
馬長岐就覺得她吃的這飯和他吃的那絕對是不一樣的,幾次探着頭想聞聞味兒吧,都被阮泱泱給訓了。
她不急不緩的用飯,從她的臉上是看不出好吃或是不好吃來的。
今天這早飯,是注定不會用的舒坦。她一頓飯得用三刻鍾,細嚼慢咽,決不能快了。
還沒吃一半兒呢,那個人就又出現了。
這回,他倒是沒撲過來,就站在兩步開外的地方,盯着她!
這人換了一身衣服,也把自己清理了一下,這般瞧着,倒是人模人樣。嗯,肯定比自己那大侄兒長得好啊!
盯着就盯着呗,圓天完全可以做到全然無視,把他當空氣。
一點一點的用,每次入口的食物有定量,咀嚼的次數有要求。雖說她覺得根本沒必要如此要求,不過數次之後就成習慣了。
那人還在盯着她看呢,估計始終都沒眨眼睛。
圓天用完了最後一口飯,待得咽下,她又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放下,她再次閉眼打坐,完全不爲所動。
邺無淵就站在那裏看着她,其實,無論她做多奇怪的事情,他都覺得極爲可愛,嬌憨憨的。
想想那時,答應她要帶她來金陵煙霞山來煉丹。誰又想到,最後不是他帶她來的,她卻也還是來的。
這是不是說明,她很守約呢?
打坐完畢,她起身,收拾餐具,離開。
邺無淵自然跟着,這次隻和她拉開一步左右的距離,他都看得清她後頸上散落的小碎發。
她這打扮,也真好看。明明這一身道袍醜醜的,可套在她身上,就是好看。
圓天用過飯,自然是要回山巅宮廟,她還得煉丹呢。
那人就在身後跟着,跟屁蟲似得。
也沒理會他,更可以說是懶得理會,願意跟着就跟着呗,她還能鋸斷他雙腿啊。
一路回了山巅,她進了藥爐,那人倒是挺有眼力的,就站在門口,沒再跟進來。
她做她的事兒,他看他的,互不打擾。
馬長岐不知何時過來了,先拖過來一個蒲團,示意邺無淵坐下看。阮泱泱在藥爐裏待着,那可是會很久,除了吃飯,她也不出去。
邺無淵坐了下來,馬長岐則坐在另一側,小聲的跟他彙報這幾天的事兒。
包括阮泱泱把他當成了她大侄兒,又惦記着給他煉強身健體的丹藥,又要呂長山把欠她的錢給他,一一都交代了。
這一說,可想邺無淵心裏什麽味兒。
她不知爲何全然不記得之前所有的事,甚至把自己是誰都忘了,卻還記着自己有個‘大侄兒’。那時,她是說過,要來道觀煉丹,給他煉一些丹藥。
馬長岐之前不敢刺激她,所以也沒反駁這些。這回邺無淵來了,他的意思是,不如告訴她,他不是她大侄兒,另有其人。
邺無淵卻一頓,之後搖了搖頭,那意思很明顯,先不說,再看看她。
而且,諸葛閑已經往這邊趕了,總是得知道,她到底遇到了什麽,會都忘了?
圓天在忙碌自己的事情,看起來真是外頭天塌了都不關她事兒的樣子。
不過,她也注意了一下那邊,自己那大侄兒和那男人挺親近,嘀嘀咕咕,不知在說些什麽。
雙手沾了些灰塵,她腳下一轉往門口走,坐在那邊的男人就忽的跟着起身了。
圓天瞄了他一眼,也沒怎麽搭理,就走出去了。
他跟着,那模樣就好像怕她跑了似得。
昨兒來的是欠她錢,這人這會兒的模樣,倒像是她欠他錢似得。
院子裏有個大水桶,裏頭是小道士從山下挑來的水。
她要洗手,走到大水桶前,要把蓋在上頭沉重的木頭蓋子挪開。
手剛碰上去,那木頭蓋子就被拿走了,正好裏面有木瓢。
那幫她把蓋子拿走的人又舀了一瓢水,之後走到她身邊。
看了看他,圓天蹲下,他也在她旁邊蹲下來。輕輕地懸倒木瓢,裏頭的清水一點點的流出來,圓天順勢在下方洗手。
她的手細白,不過,因爲一直在這藥爐上做事,兩隻手的食指上都有些紅紅的印記,被磨得。
起初有些疼,之後也沒感覺了,估計再過一些時日,就會變成繭子了。
她洗手,那個協助的人也在看着她的手,她手腕下方沾了些灰,她自己沒瞧見。他就伸出另外一隻手,接了些水,去擦她的手腕。
看着他的手,圓天有那麽片刻的愣怔,任他幾根手指握住了她的手腕,輕輕地洗。另一手倒水,她手腕一陣涼爽,可被他握住的地方,還是熱乎乎的,這人真熱。
洗幹淨了,邺無淵起身,把木瓢放回木桶,又把沉重的蓋子蓋上,這些事兒做的可好了。
圓天站起身,提着兩隻濕濕的手,這回輪到她盯着他看了。
轉身面對她,看了看她的臉,又垂眸看向了她濕着的手。
邺無淵也沒想那麽多,抓住她的雙手就放到了自己的腹部,正面反面的在自己衣服上蹭了蹭,幹淨了。
圓天盯着他瞅,那黑白分明的眼睛,就好像鈎子似得。不過,其中又是夾雜着一些不解的。
她沒躲,也沒走,邺無淵便索性抓着她的手不放了。
青煙袅袅,帶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味兒,挺好聞的。
“你……是我前男友吧。”蓦地,圓天開口,她說的話不是疑問句,是肯定句。
這回,輪到邺無淵愣了,因爲一時間,他沒有太明白她的意思。
圓天卻又歎了口氣,把自己的手從他手裏拿出來,背在身後。她微微歪頭看他,以一種打量豬肉的眼神兒,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最後那神色也不是太清晰,因爲也看不懂她到底得出什麽結論了。
“過去的便過去了,過往雲煙,執著于此,不可謂畫地爲牢。你我既有前塵緣分,想必也是命運眷顧。既已分道揚镳,我也是遲早會升仙之人,你也放下吧。”她說完,就轉身走了,留下邺無淵站在原地驚苦交加。
那邊,圓天轉過身就暗暗罵髒話了。
她認定了那家夥就是她前任,她眼光是不錯,找了個巨帥的男人。爲啥認定他和她之間是那樣的關系呢?因爲一大早在山下遇見他就抱她啊。一直跟着她,那眼神兒,那表情。再加上剛剛想也不想的就抓她手,絲毫不見避諱,可想以前沒少做。
隻有男女那種關系,才會這樣啊。
但又爲啥覺得他們分開了呢?還不是因爲他盯着她看時偶爾冒出來的愧疚的眼神兒。再看看他那張臉皮,可不隻是簡單的招桃花,估摸着桃花都得排了幾座城了。
愧疚?那必然就是劈腿了,否則愧疚個啥?
走到藥爐門口,馬長岐還站在那兒呢。她停下,以一種嚴厲至極的眼神兒盯着他,“你,馬上把那人弄走。我是你姑姑,你是我大侄兒,咱們相依爲命,勝過世上任何人。這時候,你胳膊肘往外拐,把他弄來幹嘛?我告訴你,再發生這不經過我同意就擅自領人來的事兒,我就扒光你的皮。”
馬長岐擡手摸了摸後腦勺,他多無辜啊!
瞅了瞅站在那邊的邺無淵,擺明了他想聽都能聽到啊,臉色晦暗難明。
收回腦袋,馬長岐壓低了聲音,“小姑姑,你認出他是誰了?”
“沒認出來,但我知道他和我什麽關系。他是不是和我有一腿?我和他……按理說,長得這麽好,我也不會太放過,恐怕已經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不過,俱已是過往之事,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牽連。一個劈了腿,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男人,我是一點兒都不會留戀的。我明白你的想法,無非就是想讓我想起以前的事罷了,才把這些我之前認識的人都弄來了。大侄兒啊,姑姑領你這一片孝心。隻不過,于我來說,想不想的起來根本就是無所謂。我眼下要做的事,煉丹藥給你補身,身體補好了,你就去娶媳婦兒生娃,将咱們家發揚光大。從此後呢,也别再來找我,你找也找不到了。”最後說完,她就進了藥爐,接着煉丹去了。
他再來找她,當然是找不着,她已經升仙了。
去往那廣廈萬千之所,那裏才是她的天地,極樂無窮。
馬長岐站在那兒躊躇不定,又扭頭去看邺無淵,她認爲她和他之間是男女關系,不再把他當大侄兒了。可是,她又覺得他不忠。一時之間,馬長岐不知這是好事兒還是壞事兒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