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怎的,項蠡在這兒的消息傳到了和郡王那裏。這些日子,一直在自己府裏老老實實做‘乖寶寶’的和郡王攜着郡王妃還有一直被關在府裏不得出去的項合南來了。
是低調前來,府裏的下人擡着極其樸素的軟轎,一家三口,這進了酒樓看到了正坐在裏面一桌,與邺無淵說話的項蠡,那真是驚懼啊,撲通就跪在地上了。
其實這個時候,項蠡和邺無淵的确在說他暴露蹤迹的事兒,左側一桌,阮泱泱這傷員和馬長岐在用飯。
馬長岐一心二用,一邊聽着那邊他們在說話,一邊不時的看一看阮泱泱,擺明了是心裏頭不穩定急于想從他這‘主子’這裏得到一些安撫。
他的安定感來自于一個小女子,他如今也沒覺得丢人。
阮泱泱呢,則是在心裏頭暗暗的後悔剛剛所言語,因爲項蠡還真真的認爲她心地善良,護駕有功,再說都因此受傷了,要賞賜她,問她要啥。
阮泱泱第一時間就想說,趕緊給邺無淵尋個門當戶對的姑娘,給他賜婚,她也大事了結了。
隻不過,她就覺得邺無淵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就在那兒淡淡的看着她,然後那在心裏頭冒出來的話,就自動的吞咽了回去。
她十分‘發揚風格’,說一切都是應該做的,即便那日不是皇上在那兒,換了任何一個無辜的人,她都會帶着他一同跑路的,所以就不要賞賜了。
這會兒後悔啊!
應該要點兒啥的,再不濟,要點兒真金白銀也行啊。
正後悔着呢,和郡王一家就來了。進了門就跪那兒,真是撲通撲通的磕頭啊,都聽着響兒了。
腦殼上頂着紗布,阮泱泱咬着筷子看他們一家,項蠡十分鎮定。别看和郡王那大年歲了,跪在他面前磕頭,他真受得住。
當然了,在宮中,每日得多少人給他磕頭,歲數多大的都有,他必然是習慣了。
直至和郡王一家磕了好幾個回合,項蠡才笑着開口,叫他們起身,都是一家人,無需這般誠惶誠恐。
和郡王真是誠惶誠恐,相比較之下,項合南還算平穩正常。
一家人起身,又聽從項蠡的命令過來些,在另一側的一桌邊坐了下來。
即便是坐着,屁股也不敢全然的落在椅子上,屁股隻搭了個邊兒,可能一激動就得掉下來。
其實這個時候,就能窺見到爲何和郡王如此小心謹慎,因爲項蠡這個人,真讓人深覺他有點兒吓人。
帝王言語,數層深意,明明聽着就是熱情的家長裏短吧,可若仔細那麽一琢磨,就覺得他的話怪吓人的,聽着就是敲打之語。
難怪和郡王那個樣子,此時連坐在後面的和郡王妃和項合南都有點兒變了臉色。
主要是因爲馬長印啊,他們都不知道怎麽回事兒,當天在郡王府邺無淵與馬長印那是針鋒相對,你來我往之言吓得和郡王臉都白了。
與東夷人私下來往,這是多大的罪?馬長印又是郡王妃的内弟,湘南總兵,這若證據确鑿,得牽連多少人?
之後,這城裏就被邺無淵接手了,馬長印跑了,陽州城城府的官員見着了邺無淵都給跪下了,都害怕啊,都怕受牽連。
和郡王能怎麽辦?閉門不出呗!一家上下,連帶着下人,誰也不許出去。就怕進進出出惹得邺無淵懷疑,懷疑他們和馬長印有聯系。
也不知如何聽到了風聲,知道項蠡在這兒,第一時間就來了。
馬長岐坐在那兒,此時他還真不過去和姐姐姐夫站在同一陣營,他有個‘護駕’的功勞在,此時此刻,還是和阮泱泱待在一起更穩妥。
即便是皇上怪罪了和郡王,也牽扯不到他,他又何必去自找麻煩。
“小姑姑,咱們什麽時候出城?”放下了筷子,馬長岐小聲問道。
“一會兒就走。”阮泱泱不想待這兒,别的不說,項蠡在這兒就真的挺讓人壓抑的。
甭管邺無淵跟他有多熟,從小到大的交情,這麽多年又一直給他賣命,和東夷交戰。可,無論如何這些都是他們之間的私人情誼,與他們旁人又有多大的幹系。
或者邺無淵有時直言直語無所謂,但旁人可不行。帝王的腦子,和尋常人是不一樣的。
盡管在邺無淵那兒聽說到的帝王,有點兒幼稚,她自己瞧見的,他也的确有點兒三八。但此時此刻,再看和郡王,就深深意識到,無論他擺出多二的一面來,帝王就是帝王。
馬長岐點了點頭,他也覺得還是得趕緊走,别的不說,他就擔心在皇上面前晃得時間久了,再露出什麽讓他看不慣的尾巴出來,可不就瞎了之前的‘救駕之功’?
那邊好似在叙舊似得,這邊馬長岐就悄悄起身離開去準備了。
郡王妃自然是看到了他,不過此時此刻,也不能叫他。轉念一想,如今他跟在阮泱泱身邊,也并非是壞事。無論如何,邺無淵在皇上面前地位重,而阮泱泱又是他小姑姑,這麽一想,可不就等同于和皇上關系近?
微微轉身,阮泱泱看向邺無淵,他一直正襟危坐,那腰闆才直呢。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視線,他也看了過來,她頂着個破腦殼,可憐兮兮的。
朝着她傾身,距離她更近了一些,阮泱泱也傾斜靠過去,“我們撤了。”她極小聲的說道。
“好。”知道她不願意待在這兒,邺無淵點頭答應了。
距離近,都聞得到他身上的味兒,特有的味兒,其實挺好聞的。
他又自帶一股熱氣,這裏本就熱,他這麽一靠過來,就更熱了。
“去哪兒?”誰想到那位帝王耳朵這麽好使,倆人小聲蛐蛐,他也聽到了。刷的扭過頭來,那眼神兒,阮泱泱就覺得他溫和的眼珠子上刻着三八兩個字。
“回聖上,馬公子在城外有一處園子,風景不錯,果子也足,更涼爽,泱兒想去那兒歇歇。”邺無淵回答,無比鎮定,模樣自然是一如既往,同他跟任何人說話時都一樣。
他這種姿态,可不似和郡王那樣小心翼翼,更是讓人覺得他與皇上關系近,近的很。
項蠡還真是眉尾一揚,“阮小姐曾說馬公子對那些不會言語的生命有着非同尋常的感情,如此一說,實在讓人好奇,他那園子是何模樣。”
話都說到這兒了,他的意思很明顯了。
阮泱泱保持着微笑,也不說話。倒是邺無淵幾不可微的歎口氣,“聖上親自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此話有理。”項蠡開心了,笑的極其文氣,他本就清隽,真跟個書生似得。
馬長岐知道皇上也要去他那園子,真是喜憂皆有。市儈來想,他那自娛自樂的園子都接過聖駕,往後的價值可是不可估量。擔憂的是,他哪伺候的起皇上?
沒辦法,皇上要去,誰還能攔着不是,他興沖沖的,真跟出來遊玩一樣。昨兒還剛被襲擊了呢,他好像也沒當回事兒。
酒樓外在整隊,所有集聚在陽州城的大内侍衛都出現了,他們和邺無淵的親衛不一樣,站在一處很容易看出差别來。
站在櫃台處,阮泱泱瞧着已經走出酒樓的項蠡還有和郡王。和郡王站的稍後,又微微的彎腰,正在說着什麽。
“這皇上莫不真是跑出來玩兒的?”阮泱泱覺得,沒準兒他是在宮裏憋瘋了。好不容易出來,什麽危險不危險的他都不在乎。
“他看什麽都新奇罷了,在宮中,無論他要什麽,捧到他跟前兒的都無比完美。有時看多了完美的,不完美的反倒更讨他喜歡。”邺無淵低聲說,視線是落在她頭上的,被紗布纏着,真是孱弱。
“嗯,明白。”這麽一說,她倒是了解項蠡的心理。
“前年他悄悄的去了邊關,适逢鍾非帶領一千人馬突襲東夷小崗山的布防。他騎馬跟在後頭,觀戰觀的手指頭都抽筋了。”興奮的呗。
這種事大概隻有邺無淵知道,而且,也真是讓人生出一股原來如此的驚歎。他與項蠡,關系可并非隻君臣。
阮泱泱不由笑,聽他這般音調無波的講這種事,他的語氣可比講的事情好笑多了。
“開心了?”看她笑,邺無淵的面色也柔和了幾許。
一聽這話,阮泱泱就不由的噘嘴,“我一直都挺開心的。”
“從下樓開始就鼓着臉,像小肥豬似得,哪兒開心?”邺無淵壓低了聲音,不過那語調真是好聽。
這還是頭一次有人說她像小肥豬,她橫着眼睛盯他,“我決定一會兒就去皇上那兒讨賞賜。”
她一說這種話,邺無淵也不高興了,就那麽淡淡的看着她,“這世上,沒人能逼我做我不願做的事。”
這就是宣告了,告訴她别妄想了,他不樂意,誰都不成。
真的是很讓人無奈,瞅着他眼睛,阮泱泱随後緩緩的扭過頭去,去看櫃台後陳列的酒。
心頭又是一紮,哪兒哪兒都怪怪的,她默默地開始在心裏念清心咒。
看她扭過頭去,邺無淵也是不由歎氣。他如若知道此時她的心理活動,因爲他都在念清心咒了,哪還會歎氣?
擡手摸了摸她的頭,“走吧。”
沒有看他,阮泱泱往外走,軟轎都已備好。
坐進了軟轎裏,小棠和小梨都跟着,下一刻隊伍就啓程了。
真真是浩浩蕩蕩,再加上此時城裏沒多少人走動,氣氛緊張,這隊伍就更紮眼了。
阮泱泱就覺得,如果此時有人專門盯着項蠡,這不他去哪兒都暴露在敵人的眼睛底下了?
隊伍向着城外行進,大内侍衛與親衛護駕,和郡王也跟随着,這隊伍真長。
城門是關閉的,但隊伍還未到,原本關閉的城門就打開了。
一直十分順暢的出了城,軟轎裏晃晃悠悠,從軟轎的窗子往外看,倒也沒覺得這外面和以前有什麽變化。
城裏氣氛緊張,這外面的一切都如舊。
眼看着快新年了吧,這湘南山清水秀的,和盛都真是大不相同。
很順利的抵達了馬長岐的園子,園子裏的人提前得了信兒,此時都在園子外跪着呢。
軟轎一路的擡進了園子内,沿着碩果累累小路走,不得不說,此時就這麽瞧着外頭,都覺得心情舒暢。
馬長岐個心裏頭不定的,從項蠡說要來他這園子開始,他就琢磨着該如何安排。可是,又覺得怎樣安排都不行。
一路來心焦,想不出個對策。
他這也算是‘奴性’了,這個時候不去找他姐夫,進了園子之後,他第一時間就來找阮泱泱了,讓她幫忙拿主意呗。
從軟轎裏下來,阮泱泱看了一眼最前方已經從軟轎裏下來,正在觀賞樹上結的果子的項蠡,身旁還有和郡王陪着,看樣子這地兒他挺喜歡。
“也無需太過小心翼翼,如我們上次來,你想出來的那些花招就行。出門在外,如何招待自是也比不上他那宮裏,所以反其道而行之最爲得利。你這園子裏這麽多的果子,各有各的吃法,各有各的玩法,你就盡情展示出來,讓他每日瞧新鮮就成了。”隻要不涉及家國大事,其實挺好哄的。
馬長岐十分認真的聽着,不由點頭,記在心裏頭,同時又在開始計劃,怎樣伺候好。
其實就如同阮泱泱所說,哄項蠡玩兒,真不用太麻煩,但凡他沒見過的,他都新奇。
有些方面,其實他和阮泱泱挺像的,譬如看見了那德德,他也感興趣。
馬長岐就給他講德德的事兒,項蠡聽得也十分認真。
阮泱泱就想啊,馬長岐可以把德德開發成一個‘項目’,聽他的故事收一份錢,想近距離看看他,再收一份錢,和他交流,更得掏錢。
在亭子下的一個小馬紮上坐着,阮泱泱看着園子裏的人在做果子酒,無需發酵的酒,做出來就能喝。
小棠和小梨站在一側,也在看,畢竟挺好玩兒的。而且,那果汁一出來,味兒是真好聞,空氣都是甜的,甚至吸引了不少的小飛蟲過來。
看到了小飛蟲,他們就在四周放上了一些新鮮的草,剛剛割下來的,斷口處在流汁,味兒飄出來,就熏跑了那些小飛蟲。
一物降一物,就是這麽神奇。
天色暗下來,這周邊開始挂燈籠,果子酒也做好了,項蠡終于回來了。
馬長岐與和郡王一直陪着,這會兒倒瞧出了馬長岐有點兒文人風骨,不似和郡王那般小心謹慎,都刻在臉上了。
他過來,所有人都停下了手裏的事兒,阮泱泱也站了起來。
項蠡壓壓手,示意繼續,他走過來,在旁邊的小馬紮上坐下。這玩意兒小,猛一坐在上頭還搖晃,他就笑。
阮泱泱也坐了下來,旁邊和郡王馬長岐陪坐,燈火明亮,周遭果樹飄香,遠處山巒茂盛,除了那些人做事的聲響外,什麽都沒有,太甯靜了。
“這德德是中了祝由術,要說祝由術,宮中倒是有一位高手。”還想着德德呢,他一說,阮泱泱也扭頭看過去了。
和郡王接連是是,他也說不出别的了。
“聽将軍說,軍中也有精通祝由術的人,不過都是有兵士受了嚴重的傷,需要切割掉他們的肢體時,避免他們太過疼痛才會用上祝由術。”阮泱泱接話,她也是真有點兒好奇。
項蠡微微颌首,“沒錯,加以藥物,的确是能讓深陷痛苦的人精神恍惚,軍醫才得以順利的進行治療。當然,這是正面所用,若用此作惡,遺禍無窮。”
“那不知宮中的那位高手,到底有多厲害?”在宮中養着,阮泱泱覺得,一是有備無患,二可能就是他感興趣。
“的确不得了。曾有意欲篡權者,被施了祝由術,不止供述了自己大大小小的罪行,之後更是自此不言不語,形同魂骨抽離,形容枯槁,死相凄慘。”項蠡說着,和郡王聽得最認真了。
阮泱泱真是質疑他話語中的真實性,可又無法怼他。
“無淵真是任何瑣事都說與阮小姐聽。不過也是,尋常時,他身邊也沒什麽人可說話。這如今更是隻有阮小姐一個親人了。”看着阮泱泱,項蠡歎道。他眼光溫和,語氣也很輕,其實聽着真沒有什麽壓力。
“不,将軍嘴可嚴,能一個字兒概括總結,他絕不說兩個字兒。是我沒什麽見識,什麽都新奇,什麽都想知道,他不得不說給我聽。”搖頭,阮泱泱在維護邺無淵的時候,基本上都不需要思考。
當然了,她最多的是不想,邺無淵迎來的麻煩是由她引起的。
一聽這話,項蠡笑眯眯的。阮泱泱就覺得他這是八卦之魂熊熊燃燒,這天下貌似就沒有他不喜歡看的熱鬧。
天下之大,各有各的性情。
魏小墨那種妖精是玩兒的精,感興趣的就鑽進去玩兒,玩兒的透透的。
她與魏小墨相似,想鑽研的就投入進去,十頭牛拉不回來。
邺無淵不玩兒,可他縱容,她如何玩兒,他都在旁邊瞧着,不手癢,心裏寬。
眼前這位,就是過眼瘾了,滿足眼睛爲頭一條。
果子酒做好,自然是先敬給項蠡。他先看了看,之後大内侍衛先端過去喝了一口。
這也是正常程序,都了解。
阮泱泱捧着那果子酒聞了聞,這東西她不太敢喝。自己的身體太特殊了,再加上此時腦殼也破了,哪兒敢喝酒,聞聞味道也就是了。
聞夠了,遞給了小棠,叫她們倆嘗嘗。
項蠡也品嘗了下,大贊不錯,也不知怎的,他說起宮中的藏酒,其中有一種就與這果子酒的味道類似。
回憶起年少時,他曾與邺無淵,還有那位現如今掌管刑獄司的鍾大人私下裏飲酒,喝的就是那種酒。
當時不曾飲過其他的酒,那種沒什麽滋味兒的酒把他們三個人灌得酩酊大醉,邺無淵和鍾大人都會功夫,差點把他太子府給拆了。
他在說這些事情,旁人自是不敢插嘴或是打斷。
阮泱泱也聽着,覺得憑借邺無淵的心性,他喝多了一次,估計從此後就會練酒量。
還真是沒見過他喝酒。
項蠡所知那真是多,而且雜。從說完果子酒,又說起其他的酒,無不是宮中珍藏佳釀,尋常難得一見。
又說道其他品種的酒,天南海北,他都知道。最特别的要屬崇國寺佛爺座下的苦酒,入口真是苦的,咽下去又無比的辣,餘味很酸。酸辣苦皆有,唯獨沒有甜。
說起了寺廟,就又轉到了高僧的身上,項蠡說此次秘密前往湘南,在來到陽州城的時候,就碰到了一位特别的僧人。
一聽僧人,阮泱泱就眉頭一動,再一聽項蠡的形容,可不就是那位從大隐寺跑出來的元息嘛。
眼睛一動,就和馬長岐對上了,他也知道是誰了,他大嫂相中的那個,還使壞下藥,險些把人給糟蹋了。
他臉色難看,同時也沒想到那元息高僧會跑到陽州城來。多虧了眼下他那大嫂被關在郡王府呢,若不然他在城裏出現,還不得被抓走?
“皇上在城中何處見着了那位高僧?”阮泱泱詢問道。
“回青街的一家客棧前,一個乞丐死在了客棧旁,他握着那乞丐的手,在超度。”項蠡之所以印象深刻,正是因爲那個畫面。
阮泱泱輕輕點頭,“這位高僧,應當就是剛剛入秋時,在盛都崇國寺講經的那位高僧,來自東夷。”
這個項蠡倒是不知,“東夷。”
晚膳準備好了,就在亭子裏用,阮泱泱要喝藥,就先回了住處。
項蠡那兒有和郡王作陪,馬長岐繞了個圈,就跑到了阮泱泱這兒來了。
“小姑姑,那和尚在城裏,不如咱們……”他真是深思熟慮,心裏頭又有點兒邪性。就覺得那得長成啥樣,能讓他那大嫂不惜給人家下藥,都要那啥。
“你是打算隻瞧一瞧,還是扣起來給你大嫂送去,讓她圓滿啊?”喝着能把人苦死的藥,阮泱泱嘴上不饒人。
馬長岐啧了一聲,“我就是想看看他長什麽樣兒。不行的話,就把他趕出陽州城。再說,這人是不是故意的,偏往陽州城來。逃出去了,他不躲得遠遠地,還送到門口來了。”
“不過想想也是,他跑到陽州城做什麽呢?現在這個風口,但凡有個東夷來的,都得重視。”也不知邺無淵那兒有沒有注意到這個元息。
“我先派人進城探探。”馬長岐是心裏頭别扭,想想他大嫂做的那些事,荒唐吧。他哥雖是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但這種羞辱也着實無法忍受。
觊觎出家人,頭上沒有一根毛,得長成啥樣,讓他大嫂不顧一切的。
“好。”阮泱泱點頭,這個她同意。想想那日在大隐寺後,元息多狼狽的逃走,他沒回東夷他自己的地盤兒,偏偏跑到了陽州城,多奇怪。
馬長岐自己手底下的人就是陽州城裏土生土長的了,在城中行走自是方便,又熟悉地形,占據天時地利。
很快的,翌日一大早,太陽還沒出來呢,打探的人就回來了。
得到了消息,馬長岐就坐不住了,跑到阮泱泱這兒來了。
站在門外等着,阮泱泱還沒起身呢。
洗漱,更衣,全部收拾妥當了,她才從房間走出來。
“太陽還沒出來,你就跑到我門口來候着。這若不是四周來來往往的都是人,我和你還真說不清楚了。”湊巧這附近正好有個喜歡看八卦的皇帝,可熱鬧了。
“小姑姑,我派進城打探的人回來了,他們真找着了那元息。他就住在鴻升客棧,眼下城裏客棧酒樓不許收客,那元息就住在鴻升客棧的後院裏。”馬長岐小聲的彙報,他是真不知道他此時的樣子就跟阮泱泱的小跟班兒似得,啥都跟她彙報。
“店主虔誠,收留高僧,這也說得通。”僅憑這一點,無法說明什麽。
“是,也興許是這個道理。隻是,你猜還瞧見誰了?”馬長岐微微眯起眼睛,他顯然情緒不太穩定。
看着他示意他接着說。
“魏小墨。”他說出這個名字,又長長的出口氣,“魏小墨說不見就不見了,誰也找不着她,誰想到她就在城裏呢。說真的,她來曆成謎,誰也不知道她來自何方。如今她也在那兒,這就說明,她和元息可能認識。元息來自東夷,那魏小墨……”
看着他,阮泱泱輕輕地颌首,“他們倆是認識,我知道。”
“那……”馬長岐更糊塗了。
“這種時候,他們這樣,确實很值得懷疑。其實吧,我之前對魏小墨的來曆出處并不是特别感興趣,她就是個攪屎棍,任性而爲。這回,我真想瞧瞧,他們到底怎麽回事兒。”最初,魏小墨捉弄元息,就像是和他有仇似得。後來在大隐寺,元息問起魏小墨,又不像是仇人的樣子。如今陽州城這形勢,他們又藏在了一起,就像蟄伏着。
一個如同得道了的高僧聖人,一個天生活妖,如何想也是不同路,可事實上,卻真有不知原由的牽連。
做了決定,阮泱泱就和馬長岐就要親眼去看看那一聖一妖。當然了,他們兩個是手無縛雞之力,獨來獨往是沒有什麽勝算的。
所以,須得帶着親衛才行。
項蠡在這兒,得避開他,不然阮泱泱覺得,他肯定得跟着湊熱鬧。
借着園子裏豐收的由頭,項蠡在大内侍衛的随行中去看收果子了,這邊阮泱泱換了一身男裝,就和馬長岐從園子後山那邊繞出去了。
跟随着的親衛也是無奈,不過他們謹慎,這邊阮泱泱下了命令,他們那邊就着人去通知邺無淵了。
其實阮泱泱也清楚,他們必然得向邺無淵報告,她也無所謂,本就不是想背着他做啥。
進了城,有馬長岐這個當地人的帶領,很快就到了那鴻升客棧附近。
鴻升客棧已經閉門歇業了,在外真看不出什麽來。
根據馬長岐手底下的人彙報上來的,親衛很快就掌握了這客棧後院的情況,緊鄰後面的巷子,雖是四通八達,但條條狹窄,但凡出入,無法做到嚴密隐藏。
在其中一條巷子落腳,親衛便離開了,靠着某家民居的牆,阮泱泱一身男裝,長發也束的格外整齊。就是腦門兒上紅腫一大塊,破開的地方也結痂了,有失風度。
馬長岐站在她一旁,也是眉頭緊鎖。
寂靜無聲,很快的,親衛回來了,并且面色并不是太好。
看向他們,阮泱泱也不由得皺起眉頭,額頭上那一大塊跟着一抽,扯的疼。
“如何?”見他們這臉色,似乎不順利。
“阮小姐,不見元息,但魏小墨在。”親衛回話,聲音很沉。
“怎麽可能?這周邊我可都放了人。”馬長岐不信,他做事還是很周全的,他畢竟了解陽州城,在哪個地方安排人守着,輕而易舉。
“魏小墨做什麽呢?”阮泱泱接着問道。
“她在玩兒。不知從哪兒弄來一堆蟬,全在窗子上趴着,她也不知鼓搗了些什麽,粘那些蟬戲耍。”正是因爲這小妖精詭異,讓人捉摸不透,親衛瞧見了,更是無比謹慎。同時又覺得該把她抓了,從香城一直到這湘南,她每次出現,都讓人覺得奇詭。
“她一向如此,哪回不是神神叨叨的。”馬長岐對魏小墨沒好印象,那就是個成了精的,他都懷疑她是不是個真妖精。
“走。”阮泱泱決定光明正大的去會會她。
“阮小姐……”親衛不是很贊同,誰又知道魏小墨那兒會有什麽。
“你們都跟着,不是已經通知将軍了嗎?這裏到底是陽州城,她又能折騰出什麽來。”她舉步往那邊走,其他人自然都跟着。
到了那客棧後院的後門處,親衛直接把門給撬開了,闖了進去。
隻有四五間房,魏小墨就在其中一間,其實一眼就看得到。
那房間的窗子開着,但是又扣着一層細鐵絲編成的細網窗紗,窗紗内裏趴着好多的蟬,那個小妖精就在屋子裏粘蟬玩兒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