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隻有活着的人可以不斷地因爲各種活動而被人給記得。至于死去的人,唯有停留在時間當中,久了之後就會被人給遺忘。
華容月留下來的東西已經經過精細的保存,而那些糧種有了各書的方法培育與施肥,好歹可以維持住最開始的水平,不至于落入下成。
“老鸨,邊關那邊還是沒有找到人。”芭蕉臉上的表情難掩憔悴,将信遞給了老鸨,有些疲憊地說,“我這次刻意跑了好幾個地方,都沒有人看到容娘的類似身影。”
華容月的個子高挑,氣質特殊。理論上來說不管走到哪裏都很好辨認。即便中間吃過苦頭,或是受到折磨,隻要她人還活着,因着性格與氣度的關系,但凡碰過的人就肯定很難忘懷。
可芭蕉都已經走過十多城,中間甚至膽大包天地跟着一隊巡邏的士兵去關外,卻仍然沒能夠發現到她的蹤迹。
縱使再怎麽相信自家娘子絕對不會有問題,芭蕉也仍然不免感到灰心。
“辛苦你了......”人是怎麽不見的,沒有誰比他們更明白。可是不管是冬娘,還是半途露出破綻的楊映月,都沒有辦法說清那個聯絡的人的氣質。
那就更别提記起來什麽相關的線索。
“跑這一趟估計很累了吧,你先好好去休息休息,我這邊先再去對一下之前的邸報,說不定就能有些線索呢?”老鸨不忍心看着芭蕉這些難受,說起來,當初如果不是因爲她臨時有事情,錯眼了一瞬,恐怕華容月還沒有這麽簡單就給丢。
不過事情畢竟都已經發生了,再說什麽也都是事後諸葛,對整件事情半點幫助也沒有。
“是,那就再麻煩您了。”芭蕉何嘗不知道?可他就是不甘心,覺得自家容娘這麽聰慧,而且舌燦蓮花,也擁有高度的變通性。
理論上這樣的人,不管走到哪裏,碰上什麽樣的強況,都肯定有辦法把自己的小日子給過得紅紅火火──
說不定,如果真的去南蠻那兒,過兩年就可以聽到可汗易主的消息也說不定!
“嗯,快去吧。”老鸨知道這不過是他想要盡可能保持樂觀的表現,也不阻止,隻是點點頭,又把其他事情分派下去,然後去找了宮裏的來使,“就回娘娘說,容娘當年失蹤的時間,跟綏遠将軍進出邊關的時間一緻。”
那個負責送信的小太監沒有想到居然會得到這樣的消息,忍不住瑟縮了一下肩膀。
一個是封疆大吏,一個可是娘娘跟前的紅人、是他們景國這兩年完全沒有糧荒的功臣。
這兩個人到底是怎麽兜在一起的?那可就太讓人着急了。
于是顧不得問緣由,也不像以前一樣還會去買包窩絲糖吃。那小太監連忙一溜焉地就跑出了胡同,然後朝着皇宮的側門跑過去。
“這是怎麽回事?”賢妃娘娘這兩年主要幫着處理京都的一些政策,加上擅長種植,所以負責落實這塊。同皇後娘娘兩人合作無間,内外安攘的極好。
“綏遠将軍當年可是沒有露臉過的,所以面具底下到底是誰,其實也沒有個定數。”皇後娘娘聽到賢妃娘娘過來說起這個事,輕輕地歎了口氣,“不過,曆代的綏遠将軍年紀都很輕,骁勇善戰,也不成親......更是從來都沒有在咱們面前脫下面具過。”
這等秘辛,大約屬于皇家最高級别的消息。尤其事情又涉及到一名重臣,所以輕意不透露出來,也算是一個正常的操作。
“那......那如果綏遠将軍換人,您能知道嗎?”賢妃娘娘沒有想到綏遠将軍涉及到的情況會這麽複雜,登時驚訝地瞪大一雙美目,“或者要說,能夠認得出來嗎?”
畢竟不知道底細,就等于有風險。
加上綏遠将軍統領千軍萬馬,隻要他有心,反過頭來咬了皇家一口那是完全可以辦到的。
怎麽能夠稀裏糊塗地就把這麽大的權力交出去呢?
“這就涉及到太?宗那一輩的事情了。”大難當前,誰有沒有心情想那些宮闱的糟事,隻想着把這些問題給一個個解決而已。
皇後娘娘早前得過陛下的授意,這時候跟賢妃娘娘說起來就沒有什麽顧忌,
“景國當年之所以可以立國,甚至在強敵環伺之下,還可以占據這半片肥沃的江山,靠得正是綏遠将軍。”
“那時候綏遠将軍很年輕,聽說就是容貌有損,而且又是爲了救太?宗才會出事情的......”皇後娘娘沉吟,然後對賢妃娘娘說,“據說,景國上下要一心種地,不特意往外宣戰,也是太?宗答應綏遠将軍的。”
這也是爲什麽邊關的将士多,而且連年的戰事零星,光靠着一個綏遠将軍就能震懾一方的緣故。
“曆任的綏遠将軍都是由前一任培養起來的,至于從哪裏撿的、如何調?教,我們都不知道。”皇後娘娘當初第一次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也很驚訝,不過随着一次次看着綏遠将軍都沒有背叛景國,估且也隻能當作是懸而未決、卻不會危害景國利益的懸案了。
“可就您的語氣,這綏遠将軍隻怕也有哪些地方不妥,或是讓人懷疑的地方吧?”賢妃娘娘聽話聽音,很快就嗅出皇後娘娘的未盡之言,“或是說,這個綏遠将軍,并不隻有這重身份?”
來到他們這個位置,誰也不能夠保證隻有一個身份。尤其是人生往往身不由己,很多時候,有些不得不面對的事情,更會推着人走向萬丈深淵。
綏遠将軍這個身份,注定要給景國掃清障礙。但是具體的操作,又有誰能夠說得清楚,可以萬無一失呢?
“就是你這個道理......”皇後娘娘聽到賢妃娘娘這麽說,忍不住歎了口氣,然後把他們前陣子的發現,掰開來對賢妃說,“我們發現,南蠻二十多年前換了一個可汗。不但頗有手腕,更是能夠指揮得動蒙兀爾。”
“這位可汗也是蒙面,帶着黑色的面具,說話聲音格外地嘶啞,還會特意咬着字,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麽用意。”
“那、那跟這次華容月的失蹤,又有什麽關系?!”賢妃娘娘悚然,隻覺得心髒怦怦地亂跳,彷佛聽到了什麽令人難以置信的消息一樣,“您該不會覺得他們是同一個人吧!”
“哪就是華容月!”皇後娘娘知道賢妃娘娘是在開玩笑,希望可以緩和這緊張的氣氛。
不過仍然緊繃着臉色,對她點點頭,說,
“我們懷疑,這綏遠将軍,和南蠻的可汗,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