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甯聽到老鸨這麽問，就可以初步判斷，對方手裏的消息讓她也有這樣的判斷。
華家當年的情況到底爲何，現在又是什麽樣的光景，樓甯已經讓光腦查了，不過還沒有看。
不過她可以從老鸨沉穩的模樣看出來，當年華家的家風應該很不錯、發展更是不差。否則的話，不可能連一個奴婢都能夠有這樣的眼光與行事手腕。
她現在會問自己，一來是因爲保持尊重；二來，估計也是想要聽聽自己的觀點，再來看看能不能做出什麽樣的調整。
當然也可能是打算估量自己的本事也說不準。
“戰争要爆發、是一定會爆發的，隻不過我們該怎麽做，也要看爆發的地點，還有大家的反應才能夠做出相對應的決策。”樓甯習慣有一定的消息再來做部屬。
一方面是因爲胡亂就做出布置，其實對大家來說都沒有什麽太大的好處。二來的話，因爲提前得到命令，如果來的情況落差很大的話，會讓大家有心理上的落差，後續即便決策者的反應很靈活，但是執行層面來說，也會落入下成。
三來，打仗就需要物資。需要進行準備與調度。萬一哪裏弄錯了，反而還很可能人财兩空。
“這是怎麽個相應方法？”老鸨沒有想到華容月會說出這樣的話，心裏有些驚訝，臉上的表情卻不敢表現出來。
在她看來，容娘從小到大都是自己看着的。究竟看過哪些書，即便不知道全部，卻也八?九不離十。那麽她覺得，容娘能夠想到會有戰争已經相當不容易。
可爲什麽容娘卻還說要看相應的狀況呢？
她的消息都是從哪裏來的？
“首先，要先看哪裏亂起來，當地的人性格如何，還有就是京都這邊的反應如何。”亂世用重典，而如果整個景國有能臣良将，理論上來說，要壓制民亂是很快的。
可糟糕就糟糕在，景國周遭的人都不怎麽好過。
本來就已經欠收，加上那邊蝗災的時間會比他們景國還要早。所以理論上來說，早在他們這邊出現蝗災之前，南蠻就該要挺不下去。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邊關估計早就已經亂起來。
綏遠将軍這個平常應該坐鎮邊關的人，雖然回京述職，但現在恐怕早就已經不在京都之中。
在等他馳援而到前，哪裏發生min亂，就該先看當地的官府是如何因應的。
“我覺得，我們首先應該要把一些過于繁複的首飾做典當，然後換成金條與一些生長速度快的糧食。”樓甯皺緊眉頭，然後對老鸨說出自己的推測，“然後，蝗蟲的雌性生産速度快，所有的土都要摻入剛剛燒好的草木灰，接着用炭火再烤一遍。”
接着，她沒管老鸨疑惑的表情，又接着精确地說，
“這個翻地的程度，最好翻超過一尺。雖然這麽做會加大大家工作的難度，但肯定會是最保險的。”
“您的意思是說，這些蝗蟲的卵不用刻意找出來，隻要想辦法用火燒了就可以？”身爲青樓的管理者，其實老鸨最不怕的就是火。
因爲他們有熏香跟相關的需求，所以不論冬夏季都是準備足夠的炭火數量。即便現在拿出一部分作爲整地的需求，也完全可以應付接下來開業，到賣碳的人後續進貨的時間。
“沒錯，不過這個方法僅限于我們。”樓甯也是因爲估算過才敢這麽說，“這個方法可以确定是萬無一失，但是問題是普通人家沒有那個财力可以做到一樣的情況，所以隻能讓他們繼續用土方法。”
當然，大戶人家的話，說不準也有一樣的能力可以支撐就是，
“如果您有人脈的話，也可以把這個方法拿去換一些人情或是變賣。”
反正隻要蝗蟲卵不完全消滅，就算他們豆青樓的地弄得再幹淨，其他地方的蝗蟲肯定也會持續地找過來。
所以隻能說，在面對這種全面性的災難前，大家都可以一起好，才是真正的好。
“奴婢知道了。”老鸨聽得容娘說得頭頭是道，而且前因後果都說得很清楚，也終于明白，自家姑娘那是真聰明，跟當年的華氏一樣。做什麽事情都能夠舉一反三，并不是單純的就換個人、換了腦袋而已。
她的執行力也很快，手邊的能人也不少，于是很快地就派出大量的人手，不是去翻地燒蟲卵，就是去各家報信。
加上他們家對于兌換錢财的反應速度是最快的，所以即便有些趁人之危，但好歹也是要先把自家的情形給應付過去，才有辦法顧及其他人。
“什麽？又是豆青樓提出的解決辦法？”楊老夫人靠在彈墨的迎枕上，表情有些疲倦懶散。
作爲南昌侯府的最高決策者，加上南昌侯正陪着皇上在宮裏面處理事情，家裏的裏裏外外都還是她在決定的。
即便兒媳婦洪氏平常已經把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條，但面對這一次的變故，楊老夫人還是決定要把權力抓回自己的手上。
可她年紀畢竟大了，一口氣要顧及全面的事情，又得對交從前的帳冊也是不小的功夫，這麽幾天下來，人幾乎要撐不住。
但沒想到卻又聽到華容月的消息。
“是的，她也沒有特意宣揚這個方法，說是普通人家沒有辦法負擔。不過希望可以通過我們這些人家的手先确保住最上等的良田都能夠盡快恢複正常，最起碼即便要繼續施粥，也能夠保持得住供給的狀況。”
楊老夫人身邊的嬷嬷都是幾十年的老人了，相當清楚楊老夫人這幾年跟南昌侯的角力。
“老夫人，您看這華容月......”楊映月、洪氏的手段還太過稚嫩。
即便當年的事情有洪氏的參與，但如果不是因爲她，老夫人也不至于做到最關鍵的一步時反而讓侯爺插一計回馬槍，所以來不及确認夫人與那個孩子的存亡。
前陣子楊映月和洪氏的不尋常動作，早就讓楊老夫人起疑。現在通過追查侯爺的人手，這才發現華氏當年肚裏的孩子竟然還活着！
即便成爲了青樓的姑娘，卻顯然還是清白之身，尤其還擅長農事，現在更有無數的功勞傍身──
他們如果不盡快有所作爲的話，恐怕往後侯爺想要把這個姑娘認回府裏，他們還真的沒有什麽更好的辦法可以阻止對方了。
“......大局當前，隻要對方沒有動作，就先放放。”楊老夫人肚裏一口無名火起，可她也很清楚事情有輕重緩急，“等一切塵埃落定，再來料理她。”
那嬷嬷聞言恭敬地應了一聲。
昭告着，南昌侯府即将要亂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