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今天您又去找劉叔他們喝早茶啊?”
莫如霞輕聲說道,攙扶着莫華安正從樓道裏走了下來。
莫華安雖然年紀八十有二,腿腳卻穩健依舊,在華夏南部生活裏幾十年,莫華安對華夏南部的飲食習慣早已由原來的水土不服變得習以爲常起來。
就拿喝早茶這一特殊的地域性飲食習慣來說,深得莫華安的喜歡。
一壺好茶配上幾籠精美點心,再約上三五個好友圍坐一起,莫華安覺得不僅可以聯絡彼此感情,還能消磨一下在邕州城定居以來那無趣的慵懶時光。
“嗯!中午我會跟老劉他們去清秀山那邊走走,晚上和他們吃完飯再回來。”
莫華安點了點頭,說完後便在莫如霞的注視下,朝小區門外走去。
距離父女倆不遠處的一個拐角處,梁采臣雙眼泛着淚光,雙手緊緊握着方向盤,目光看着父女倆在樓道口說着閑話,身體卻激動得不由自主的顫抖了起來。
“阿霞……師父……好久不見!”梁采臣一度低聲哽咽着。
這時,莫如霞跟父親揮手道别後,轉過身就往梁采臣的方向走了過來,吓得他趕緊垂下目光,同時将帽子的帽檐壓低,試圖不讓莫如霞發現自己正坐在車裏。
眼睜睜的看着莫如霞從自己車前經過,梁采臣強忍着内心那股想沖上去與她相認的沖動,發動汽車,朝莫華安離開的方向駛去。
從蝙蝠提供的資料上得知,莫華安每逢一三五都會與朋友一起相約到茶樓裏喝早茶,就連梁采臣自己都沒想到,這間茶樓竟然是在天洪集團旗下。
于是,梁采臣在這間茶樓裏要了一個包廂,靜候莫華安的到來。
茶樓距離莫華安的住處不遠,走路大概隻要十分鍾即可到達,而且梁采臣還交代茶樓的咨客小哥,待莫華安來到茶樓之後,讓他來包廂一趟。
“老莫,今天來得這麽早啊?”咨客小哥看到莫華安從不遠處走來,連忙迎了上去,笑口盈盈道。
莫華安是茶樓的老熟客,自然認得眼前這位體型偏瘦的咨客小哥,微笑着跟咨客小哥打着招呼,沒想到,這位平日裏隻是跟自己打招呼的咨客小哥,今天卻把自己拉到一旁,悄聲道:“老莫,今天來了位貴賓,他想請你到包廂裏去一趟。”
“貴賓?”莫華安愣了一下,不解道:“那位貴賓是誰啊?找我這糟老頭子幹嘛?”
“您問我沒用,我也不知道啊,他已經在包廂裏等您了。”咨客小哥一臉無奈,說完便搭着莫華安的肩膀一同往茶樓裏走去。
包廂在茶樓二樓,位置遠離喧嘩的大廳,莫華安推開包廂的房門,看到桌面上已經擺滿了各式精美點心,而且還坐着一位身穿黑色運動服飾,頭上戴着一頂運
動帽的男子。
寬大的帽檐遮擋住了男子的面容,莫華安走了進來,将房門關上之後,出言問道:“你好,不知道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梁采臣看到莫華安走進來之後,一時失神,聞聽,連忙站了起來,招呼莫華安就坐。
“我們……認識?”看着梁采臣給自己的茶杯上倒滿一杯熱茶,莫華安扭着頭,看着梁采臣被帽檐和墨鏡遮擋的面容,滿臉不解道。
梁采臣沒有直接回答莫華安的問題,反倒是走到門口,打開房門朝外面看了一眼,關上房門之後,随手還将房門反鎖起來,然後緩緩走到莫華安面前,慢慢的将帽子和眼鏡摘下,雙手還有點發抖的樣子。
“爸……是我……”梁采臣将帽子和眼鏡放在桌上,直接雙膝跪下,擡起目光,看着莫華安,顫聲說道。
“是你!!!”
雖然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梁采臣的模樣依舊被莫華安一眼認出,不過莫華安的眼神裏卻充滿了憤怒之意。
“你還有臉出現在我面前?”莫華安一掌拍在桌子上,指着梁采臣怒斥道。
“爸……”梁采臣剛說出一個字,莫華安直接伸手一擋,朗聲道:“你别叫我爸,我可受不起。”
“師父……”梁采臣又換了一個稱呼,莫華安這次又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呵斥道:“别叫我師父,我莫華安可沒有你這種抛妻棄女的徒弟!”
“我……我當年也是逼不得已才……”梁采臣話沒說完,莫華安再一次打斷道:“好一個逼不得已,這麽蹩腳的理由你也好意思說出來?”
“我……我……我是有苦衷的……”
莫華安咄咄逼人,再次出言呵叱道:“梁采臣,如果你今天叫我來是聽你說這些廢話,老子恕不奉陪。”
說到這裏,莫華安直接站了起來,走到門口的時候,又轉過頭來看到梁采臣依舊跪在地上,憤憤道:“我們一家沒有你的存在,生活得很幸福,請你以後不要來打擾我們!”
語落,莫華安甩手關上房門離開了包廂,留下梁采臣一個人獨自跪在包廂裏。
離開了包廂,莫華安與約好的朋友一起,在喧鬧的大廳裏落坐,片刻之後,莫華安看着梁采臣一副落魄的神色從茶樓大廳裏走過,心裏浮現出一絲不安之色。
早茶之後已經是接近中午時分,莫華安沒有了去清秀山的興緻,帶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回到家裏。
莫如霞在廚房裏洗菜,聽到開門聲,連忙從廚房裏走了出來,不料,卻看到父親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回到家中,旋即,一臉詫異道:“爸?你不是說跟劉叔他們去清秀山走走麽?怎麽就回來了?”
“梁涼呢?還沒回來嗎?”
莫華安看了一眼牆上的挂鍾,坐到沙發
上,問道,昨晚梁涼一夜未歸,顯然又在警局通宵加班了。
梁涼從事警察工作這一兩年來,通宵加班早已是家常便飯,習以爲常的事情。不過,平時她都會在這個時候會回家梳洗一下,吃過午飯之後再回警局繼續上班。
“她剛才給我打電話了,說今晚有個什麽檢查行動,中午還要準備一些資料,就不回來吃午飯了。”一邊說着,莫如霞給莫華安倒上一杯熱茶,卻看到莫華安的臉色有點古怪,仿佛在想着什麽重要的事情,抓着他的手甚至還能感覺得到有一絲莫名的顫抖,随即問道:“爸?你怎麽了?”
莫如霞的話音,讓莫華安猛地一怔,從思緒中抽離回現實,緩緩轉過頭來看着莫如霞,語氣凝重道:“如霞,你……恨他嗎?”
“爸,您說什麽呢?他是誰啊?”莫如霞一臉茫然地回答道,還看到父親臉上布滿了愁容。
莫華安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繼續說道:“二十多年了,如霞,你實話告訴我,你心裏有沒有恨過梁采臣?”
聽到梁采臣的名字,莫如霞神色怔了下,緩緩松開抓住莫華安的手,目光低垂,抿了抿嘴道:“爸,都過去那麽多年了,怎麽……你突然提起他做什麽?”
“你果真還沒能放下他……”莫如霞沒有直言,莫華安心中已有定數,無奈地點着頭,沉吟片刻之後,沉聲說道:“他今天來茶樓找我了。”
咯噔!
莫如霞心頭猛地顫了一下,随即把臉側過一邊,不讓眼角的那一抹淚光被莫華安發現,輕聲道:“他……還好嗎?”
“你想見他嗎?”莫華安沒有回答,反問道。
“見與不見,又有什麽分别,反正都這麽多年,我們早就當他已經死了。”莫如霞深吸一口氣,仰起頭看泛黃的天花闆,語氣裏充滿了哀意,旋即,輕輕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轉過頭來看着莫華安,問道:“梁涼知道這事嗎?”
“我想她應該還不知道這事。我今天警告那臭小子了,讓他以後不要來打擾我們的生活,估計他也不敢跑去跟梁涼相認,畢竟一個混黑道的突然間多了個警察女兒,恐怕他也會惹上不小的麻煩。”莫華安搖了搖頭,連聲歎息道。
“那就别告訴她,既然都瞞了這麽多年,就一直瞞下去吧。”
“爸,你也别想太多了,我擔心梁涼會看出來。”
莫如霞抹去臉頰上的淚痕,說完便起身朝廚房裏走去。
是夜,梁采臣在一家酒吧裏喝着悶酒。過了一會,蝙蝠帶着幾個小弟走進酒吧,一眼看到梁采臣身影,随即讓小弟們散去之後,慢步走到梁采臣身旁。
“老梁,怎麽出來喝酒都不找我啊?”說着,蝙蝠一手搭在梁采臣的肩膀上,随手從吧台裏拿了
個酒杯,給自己倒上一杯酒,又凝聲道:“那件事你都處理好了吧?”
梁采臣拿起酒杯與蝙蝠碰杯,點了點頭,輕聲道:“不用擔心,我一把火把它們都燒光了。”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酒吧的燈突然全數打開,将原本燈光昏暗的酒吧照得燈火通明,緊接着,十多名警察從酒吧外面走了進來。
這時,梁涼的身影突然從隊伍裏走出,朗聲道:“警察例行檢查!所有人,請把身份證都拿出來,沒帶身份證的請到這邊來,接受檢查。”
砰!
梁采臣萬萬沒想到梁涼竟然會出現在自己面前,一時失神,手中的酒杯沒拿穩,從手裏跌落到地闆上,發出一聲脆響。
玻璃摔碎的聲音讓梁涼把目光瞬間鎖定在梁采臣的方向,眉梢微挑,盯着失神的梁采臣,走到他面前打量了一下後,厲聲道:“看到警察就摔杯子,你到底想幹什麽?”
蝙蝠見過梁涼的照片,知道她和梁采臣的關系,連忙在一旁賠笑道:“警官,我朋友喝多了,一時沒拿穩杯子,他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梁涼語氣頓了一下,警惕地看了蝙蝠和梁采臣一眼,繼續說道:“你們倆的身份證呢?”
“警官,實在是不好意思,我平時都沒有帶身份證在身上的習慣。”蝙蝠擠出一抹尴尬的笑容,笑道。
“沒帶身份證去那邊站着,等候檢查。”梁涼指了指酒吧的一個角落,對蝙蝠說道,旋即,回過頭來,看着臉色異常的梁采臣,再度問道:“你呢?叫什麽名字?身份證帶了嗎?”
這時,梁采臣終于回過神來,整理了一下衣服,站到梁涼面前,看着梁涼的目光裏百感交集,柔聲說道。
“你好,我叫梁采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