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江東實際上的掌控者的孫策終于得到了皇帝的正式任命,被封爲鎮東将軍,統領江東六郡。
作爲六郡之長的孫策,名下的長沙郡卻還在劉表的治下,而孫策和劉表之間還有着殺父之仇。如此一來,這條任命就不禁讓人琢磨了。
這分明是挑撥孫策和劉表開戰。
可是孫策在乎嗎?他求之不得。
且不說這是小皇帝的意思,還是董卓的意思,孫策不管是現在治理江東,還是日後讨伐劉表,都算是名正言順了。
這一策陽謀讓人舒心,也催人流血。
當然,想要和劉表開戰,孫策還有很多的事要做。例如,他任命了都尉周瑜和軍師将軍季書籌辦科舉。
所謂科舉,就是考試。無論是世家子弟,還是一般的士族寒門,甚至出身農民、工人、商人家庭的學子,盡皆一視同仁,不需舉薦人,隻要在考試中成績優異,便可出仕爲官。
科舉令一出,可謂是在士林中引起了一片嘩然,不知觸動了多少人的心弦。
這無疑是颠覆了察舉征辟制,以後出仕爲官不再需要他人引薦,這給長久以來依附世家,講究人情、關系的官場帶來了沉重的一擊。
在這個天下紛亂、英傑頻出的時代,這道政令讓人有些意外,又有些理所當然。
然而這定然引起了一些人的恐慌,也得到了一些人的擁護支持。江東一帶的大街小巷、茶樓酒肆,到處都能聽到士子們激烈的争論。
且不論衆人如何争論,孫策舉辦科舉的決心是不會動搖的,不但提上了日程,甚至已經将時間公示了江東各地。
考試被分爲筆試、武技、會試三個部分,分别由季書、周瑜、孫策主持。
筆試一科囊括了儒家、法家、墨家、陰陽家等諸子百家的學說,既要考校士子們的學識,也要讓他們暢談自己的看法。這一關是一個門檻,越過這扇門将真正走進孫策麾下的軍政體系。
季書是個穿越者,深知科舉的弊端,專注一學定然會限制思想,雖然對統治階級有益,但對一個國家的進步卻是一個攔路虎。因此在他極力推行下,考試變得更難了······
武技一科囊括了兵器、騎射、兵法韬略。這一關是一個分類,成績好的将安排進軍系,成績差的将安排進政系。在周瑜看來,每個人都有他的用處,這些選撥出來的人才也同樣有所長,有所短,如何給他們安排合适的位置是一個需要仔細考量的事情。
當然,大字不識一個的武夫也是有很多的,這些人并不會說不要了。季書和周瑜細細商量了之後,決定在各郡城都設立了征兵處,但凡不識字,卻對自己的功夫自信的都可應征入伍,從底層做起,在沙場中證明自己。
至于會試一科,說白了就是面試,讓孫策親自面試這些學子,任命他們的官職。
······
會稽,郝家大宅。
“老爺,陳家有許多在官衙當差的子弟這幾日全都辭官了,聽說陳家還準備組織商人罷市呢。”老管家微微弓着身子禀報道。
“陳家那老鬼也是拼了,動靜可真不小啊。不過孫策可不見得怕他這招,孫策現在開科舉招賢,說不定還樂得多幾個空位出來安排上忠于自己的人手。”郝勝搖着太師椅,悠閑地看着窗外。
老管家呼出一口氣,很是贊同,點頭接話道:“這也難怪,陳老是老來得子,最寵愛的就是這個三子陳浩之。這陳浩之也算争氣,文采不錯,一手書法更是得了不少書法大家的稱贊,隻是唯獨脾氣被慣的放縱了些,平日裏惹點禍也不算什麽,自會有人給他料理,沒想到這次惹到孫策頭上。”
郝勝轉身嘿嘿一笑道:“這次世家聯手哄擡米價,估計孫策正在氣頭上。隻打斷了一條腿,我看孫策還算是手下留情了。再說了,恐怕還不止因爲這個吧?陳家是書香世家,門生故吏遍江東,是名副其實的士林領袖,但是這道科舉令一出,呵呵。”
老管家猶豫了一下,問道:“老爺,那咱們?”
郝勝悠閑的喝了一口茶,說道:“咱們什麽也不做。”
老管家聽到郝勝的話不由一愣:“老爺,咱們什麽表示都沒有的話豈不是得罪其他幾個世家?”
郝勝笑了笑,高深莫測道:“你覺得是得罪孫策好?還是得罪其他世家好?”
老管家疑惑道:“老爺,我們郝家名下的2家米鋪也跟着漲價了,不是已經得罪孫策了嗎?”
郝勝搖搖頭,又道:“不對,其實我們誰都沒得罪。”
老管家不由語塞,虛心道:“小的愚鈍,請老爺指點。”
郝勝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你可能覺得我們各個世家,每家都有仆役、佃農三四千人,不見得怕孫策。但我告訴你,真打起來,我們十幾個世家加起來都根本不是孫策的對手。”
那各世家怎麽還敢這樣和孫策作對?
郝勝輕輕一笑道:“我們怕孫策。但孫策也同樣怕我們世家。”
“人才最多的是我們世家,掌握土地最多是我們世家,最富有的還是我們世家。說到底,江東的半邊天都是我們撐起來的,若輕易就對我們世家動刀兵,那就是自毀根基。”
“所以,我們每個人都需要一個理由,所謂‘出師有名’。”
“名之一字簡簡單單,卻重如泰山。”
“沈儈是有過錯,若是普通人,殺了也就殺了。但他是世家公子,是沈老頭的獨子!就此殺了便有些過了,我們師出有名,所以孫策不敢動我們,也不會動我們。這時候,我們大可鬧些事情,維護世家的尊嚴、地位、顔面。這不是和孫策作對,而是理所應當!”
“至于陳浩之,他招惹了孫策,被打斷一條腿。陳老頭愛子心切,他能報複,但我們卻不能,因爲陳浩之實屬罪有應得。若我們也跟着鬧,那就真是得罪孫策了。”
“你說是得罪孫策可怕,還是得罪陳老頭可怕?”
老管家連忙附和道:“還是老爺您高明。”
郝勝頓時哈哈大笑起來,指着管家道:“哼!你呀,就是馬屁拍的快。”
“我們幾個世家,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把尺量着呢,憑我們這些世家間的關系,有什麽誰得罪誰啊?就按我說的,别給我折騰出其他動靜來!順便也吩咐下府裏的人,這段時間都給我安分點。”
見老管家連連點點頭,郝勝歎了一口氣:“咱們老老實實等等看吧,現在江東越來越亂了。原以爲就如往常的一次博弈罷了,沒想到這次風波漸漸開始脫離了我們所有人的預測,馬上就要變成一場風暴了。将來還不知道會怎樣!
“賣糧的事才漲價一天,結果孫策也開始賣米了,我們可因此積壓了不少貨,我正琢磨着什麽時候恢複原價呢。”
“現在孫策又頒布了科舉令,隻怕日後我們官場上的分量也要輕了。還是留一線吧,不要做的太過分,若最後鬥不過孫策,我們郝家也不至于······”
老管家走出了郝勝的書房,不禁感到有些心頭沉重。
江東四大世家的郝家尚且如此,其他世家又會怎樣?天空灰沉沉的,壓得人喘不過氣來,這江東或許很快就不是世家的天下了。
······
“聽說陳家也和孫策鬧翻了?”角落裏,一個聲音幽幽問道。
沈浪一臉猙獰狠狠道:“不夠!不夠!隻要喬玄和郝勝那兩條老狗不敢真正和孫策決裂,其他世家就下不了這個決心!”
“你就這麽想甘甯死?你不怕沈家因此毀了?”那個聲音又問道。
沈浪慘然一笑:“以前,我小心翼翼地維持着沈家,讓沈家成了江東第一世家。我很自豪!但是,自從儈兒死後,我忽然想問自己,這些東西對我有什麽意義?”
“有什麽意義!”
“我身邊隻剩下些搖着尾巴,盯着我的錢袋的奴才。”
“隻剩下些戴着面具和我虛情假意地談着生意的商人。”
“我的發妻早就死了,剩下些小妾也都盼着我早些死,好分我的家産,好去找新的相好。”
“我隻有儈兒一個兒子,現在他也死了。”
“我老了,也不需要什麽漂亮女人了,也生不出兒子了。”
“我什麽都沒有了。”
“我什麽都不要了。”
“我隻要甘甯給我的儈兒陪葬!”
沈浪的眼中隻剩一片空洞,亦如他的内心。
“那爲什麽不讓孫策也一起陪葬呢?”
沈浪的眼中透出一道光,他看向了那個角落,那是一個戴着鬼臉面具的男子,那面具在笑。
······
建業,太守府。
“科舉再過一個月就要舉行了。你們可要籌辦好!這次科舉對我們的發展至關重要。”孫策正色道。
季書擺擺手:“大哥,這件事的重要性我們清楚的很,該安排的都已經安排人準備了,你不用擔心。”
周瑜收起紙扇,瞥了孫策一眼,歎道:“比起這個,你更應該關心下錢的問題。”
孫策一愣:“沒錢了?”
周瑜沒好氣的說道:“自然還有點,不過怎麽也要未雨綢缪啊。我們爲了平定糧價,用的是往昔的價位,和袁術買糧的價錢也差不了多少。算上運糧和雇人的錢,我們是虧了錢的。這次又要舉行科舉,錢越來越緊張,豈是長久之計?”
“那怎麽辦?”孫策瞪大眼睛。
周瑜摸摸下巴,沉聲道:“是時候拜訪下喬家了。”
這時,浮上孫策腦海的是一個美貌少女翩翩而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