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尚将桌案上的竹簡狠狠地扔到一邊，摔得七零八落。
賈诩看着有些失控的董尚，臉色淡淡地說道。
“皇帝陛下用人唯親，這才把西涼軍擰成一股繩最終奪取了大漢江山。朝廷大臣習慣了看陛下臉色行事，想要改變千難萬難，太子之舉如逆水行舟，平白給董白一黨更多攻讦的話柄。”
董卓無酒不歡。
董尚自然也知道自家老爹的喜好，可是涼州之地的糧食産量本就不高，哪次用兵不是糧草緊張，經常靠劫掠他國邊境過日子。
而這次，是楚國打進了家裏來，又讓底下的軍隊去哪裏劫掠？劫掠自己嗎？加之征調青壯入伍，荒廢農事，去年稅收就明顯下滑了，秦國到了必須依賴魏國采購糧食的地步。危急存亡之際豈還能像過去那般花天酒地、肆意揮霍？
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董尚有些疲憊的看向賈诩。
“老師，你會一直站在我這邊嗎？”
賈诩擡頭看向董尚，他這個弟子隐忍、果斷、能審時度勢、有吞并天下之志，他是十分滿意的。
“殿下，十年來臣可曾有過異心？”
董尚點點頭，眼中似恢複了一絲神采。
“有老師在我身邊，我做事就有底氣了。最近武林遊俠聚集長安，不知有何企圖，還請老師多關注一下。”
賈诩捏着下巴的胡須捋了兩下，哂笑了一聲。
“俠以武犯禁。當初，陛下遭到的刺殺可不少，直到漢獻帝失蹤，諸侯割地自立才漸漸停歇。這些年，民間似有流言說孫策才是天命所歸，現在楚國發動統一中原的戰争，那些遊俠興許正在策劃一場針對陛下的刺殺吧。”
“這些人還不值得殿下費神，老臣來之前收到情報，渭陽公主去見馬騰了。”
呵。
董尚無力地扯了扯嘴角。
“我這個侄女的野心路人皆知，她想當女皇？可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也該讓她見識見識我的手段了。”
賈诩低頭作揖道。
“遵命。”
顯然，二人對此早有預案。
儲君之位自古以來都是争得你死我活，兄弟相殘、父子反目的例子數不勝數，董尚隻是沒想到秦國内憂外患，随時都有亡國之危，竟還要去争這個。
望向窗外，董尚吐了一口濁氣，似要吹掉那些不順心的事情。
“西邊的戰事怎樣了？”
近在咫尺的楚軍才是當務之急，他不敢有絲毫大意。
賈诩皺了皺眉，如是說道。
“羌族那邊還是不肯松口，他們說要我們先派軍攻打楚軍，他們隻會從旁協助。”
董尚簡直要咬碎後槽牙。
羌族那一脈和皇後有點關系，當時才不願動兵而是簽訂了盟約。
“當初建立盟約時，将西平、金城讓給他們就是爲了讓他們守住隴西道。現在楚軍占了街亭不走，他們卻不派一兵一卒！董白那蠢貨就不知道派人交涉嗎？莫非還等我去求她？”
董尚已經不記得這是今天第幾次歎氣了，他輕輕躺在椅子的靠背上，說道。
“不能再這麽拉扯了。這樣，老師，你傳太子府的命令給馬超，讓他尋找機會發動幾次佯攻或者夜襲，動靜要大。另外，派李肅帶些美女和珠寶去賄賂俄何、燒戈的親信、寵妾，務必讓他們盡快出兵。”
“遵命。”
頓了頓，賈诩說道。
“魏國也已經開始針對季書的計劃。司馬懿能坐到這個位置确實有些本事，我之前是小看他了。建業那邊的事進展順利，季書一黨在朝堂的實力正被打壓。但司馬懿太謹慎了，做事缺乏狠辣，他計劃殺死益州的欽差來激化季書與孫權等人的矛盾，在我看來不死些例如孫瑜的重要人物怎能徹底爆發呢？若是孫瑜死後又能刺殺掉黃月英，那就精彩了。季書必退軍無疑。”
董尚卻搖搖頭道。
“老師所言若成自然是好，但建業城中本就難混進死士，更别說重要人物身邊都有羅網的嚴密保護，孫瑜自身同樣武力不凡。行刺若是失敗必定留下線索，而益州行事既能打擊楚帝的威望，又能保障行刺萬無一失。換我也是更傾向這種方法，大不了之後從其他地方再添一把火。”
“恕老臣直言，有時候機會隻有一次，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董尚莞爾。
“行了，老師，畢竟是魏國那邊的謀劃，你我在這兒讨論可沒有半點用處，且看他司馬懿能弄出個什麽成果來。若是真能逼迫季書撤軍，我的時間就充裕許多了。”
賈诩點點頭并不糾纏，而是說起最後一件事。
“殿下府中的飯菜都有專供，可能還不知道城中的糧食已經漲了三倍的價錢，臣認爲殿下該關注此事。”
又是糧食！
董尚捏了捏兩側發疼的腦門。
“我早就預感到了這一天。釀酒需要消耗大量的糧食，我極力推行‘禁酒令’就是因爲前線糧食已經吃緊，可父皇和那些世家大族卻還在花天酒地。呵，前線吃緊，後方緊吃！”
“漲價之事我會留意，可正因爲有高糧價，魏國、楚國的商人才會想法設法地把糧食運過來，這是我們急需的。此事處置頗爲麻煩，不能放任，也不可打壓太過了。再議吧，我會找專人負責此事。”
賈诩點點頭，作揖告别道。
“殿下心裏有數就行，那臣先告退了。”
董尚立刻起身相送，一直把賈诩送出院子才轉身回去。
他獨自坐在桌案前垂眸斂目，良久，才起身去書房一角的高大瓷器裏抽出一副藏匿的畫卷。董尚将畫卷鋪在桌案上，上面赫然是一個美麗動人的女子，英氣逼人、紅衣飄飄。
“尚香，你來涼州作甚？你可還記得我？又或者是來殺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