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季書和陸遜都有些茫然和錯愕的時候,法正總算是緩過笑意,端正起姿态說道。
“呵呵,總不能從天地宇宙說起吧,子淵兄得說個具體的事物,再說說你要從哪個位置上考慮對策?”
季書猶豫了片刻,開口道。
“具體就說說孝直兄對南蠻部族的對策,至于從什麽位置考慮又是何說法?”
法正喝下杯中的酒,手指輕輕地點着桌子,開口。
“子淵兄這是已經開始考慮如何處置雲南的少數部族了。那我就展開給子淵兄說上一說。”
“若從民衆、匹夫的角度考慮對策,則對方不招惹我當不去理會,若敢犯我邊境,則當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若從州官、世家的角度考慮對策,則以利益當先,考量自身實力,逐步分化和蠶食南蠻各部,最終徹底掌控雲南,使邊境資源爲我所用。”
“若從國君的角度考慮對策,則順我者生、逆我者亡,用軍隊直接征服不聽王化之人,建立官府管制地方,施以仁政嚴禁欺民之行,教授聖人之學以開民智,使邊境之民可入朝爲官,将之真正納入中原管轄。”
季書和陸遜聽到這裏不由都點點頭,當初對于百越諸部的處置,孫策也正是派出了甘甯領大軍征服,将建安郡重新收歸官府治理。
但法正似乎還有要說的。
“若從曆史的角度考慮對策,則開放互市即可。”
這倒讓季書愣了一愣,他還從來沒聽過這個說法。
“孝直兄請詳細說說,這開放互市如何能解決邊境之患?”
法正笑着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輕輕一啄,繼續說道。
“邊境之民和中原之民都是一樣,若是能活下去,誰想打仗呢?邊境蠻族人口稀少,便是漢朝最強大的敵人匈奴,其人口也遠遠少于中原地區。邊境戰事,其起因多是因天災導緻的糧食不足。”
“隻要朝廷主持互市,價格公允,商戶們守規矩,就算那些部族的土司、大汗想要開戰,他們的士兵也不會跟随他們。這就和朝廷撥款赈災、救濟災民,則起義、叛亂就會減少的道理是一樣的。”
“若是有爲之君,在互市的基礎上,傳播聖人之學,使邊境之民可入朝爲官,每逢災禍多施救濟,則數百年後必人心歸附,不戰亦可開疆擴土。”
季書不禁沉默了。
這會不會太理想了些?而且數百年的時間對于一個君王而言太長了,在生命的盡頭都看不到結果。
但以季書跨越曆史的視角來看,它又是可行的。
唯一要注意的一點就是不能輕視軍備,讓别人覺得你軟弱可欺。隻要自身強大,數百年時間,一個朝代内依然是可以完成這樣的擴張的。而且它是溫性的,甚至到了那個時代是理所當然的。
手中的酒忽然變得有些苦澀,季書作揖道。
“先生大才。若談談百姓,從曆史的角度考慮,又有何對策使百姓富強?”
哈哈哈~
法正又大笑了起來,季書現在倒已經有些習慣法正的随意了,見狀隻是靜靜地倒着酒。法正笑完了一陣,果然還是回答了季書的提問。
“有趣!”
“有趣!”
“你們還真想幫窮人翻身?但窮人哪是那麽容易翻身的?”
“江東血案忘了?我的尚書令大人?他們可是連割據一方的君侯都敢殺啊!”
“征讨荊州爲何在江夏舉步維艱?你們爲何又對世家做出了讓步?哈哈哈~最終不過是世家妥協,留出更多的位置讓一些新人加入他們罷了。”
季書正襟危坐。
“對于世家,我同樣不敢大意。這一問既是問今後楚國在民生上的對策,也是問應對世家坐大的對策。”
身後的陸遜縮了縮腦袋,眼神飄了飄。
對面的法正卻冷哼道。
“你以爲一句話就對付得了世家?”
“呵,權臣貪權、外戚幹政、士族逐利是每個朝代都會發生的事情。你以爲楚國可以例外嗎?”
“如今楚國朝政清明,最重要的原因是你們這些當初在江東變法的革新派把持着楚國中樞的權利。而這些年,楚國一直在征戰,以實現統一中原的目标。外部的壓力迫使着所有人向着孫策,向着孫策周圍的你們。”
“但是楚國能一直如此嗎?拿下了荊州、交州、徐州、益州。疆域的擴大不斷需要新的官員填充進朝廷,每一個世家都想擠進那個權力的中樞。又以張纮、張昭爲例,張家早早就坐上孫策的戰車,這麽多年過去,或許張纮、張昭初心不改,但他的族人也能一心爲民、天下爲公?”
“拿下益州後,剩下就是與秦國、魏國争天下了,楚國也該歇個五六年積蓄力量了吧。越是太平的日子,世家的力量越會冒頭。相信我,蜀國朝堂的今天,就是楚國朝堂的明天。”
季書眼睛盯着法正,沉聲道。
“有我和周瑜在,必不使朝廷至此。”
“世家确實是盤踞在百姓頭上的大山,但也有張纮、張昭、諸葛瑾、魯肅這樣的人在!正是因爲世家中也有人心懷天下,大哥才能在江東變法成功,奠定楚國的基石。”
“腐舊、守利之士有之,但不管是荊州、交州、徐州、益州也都有一心爲國,國家之利大于私情之人。”
“我等可與天鬥,豈懼于人?先生可有對策之法教我?”
哈哈哈~
法正一邊笑着,一邊飲下美酒。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