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塘關,牆邊密密麻麻地站滿了人影,可關上安安靜靜的,隻有兩隊巡邏的士兵走走停停的聲響回蕩。
相比之下,遠處的楚軍大營燈火通明。
雖然隔着老遠,但依然可以模糊地看到燈光中,工匠們往來交錯,組裝着高聳的雲梯、井闌,那呼喊的号子在風中傳來,像是伴你入眠的呢喃低語。
夜色正濃。
魏延依在岩石後的陰影裏眺望着瞿塘關。一個身影快速而輕盈地落到他身後。
“大将軍,兄弟們都到準備好了。”
聞言,魏延那張冷峻的臉上露出一絲滿意的微笑,點頭道。
“韓綜,傳令,開始進攻!”
“是!”
韓綜興奮的抱拳回答,随即離開。
瞿塘關前兩三百步遠的地方忽然亮起了十幾團火焰,随着一陣咯吱作響的咬合聲,那十幾團火焰劃過夜空飛快地向城頭砸去,有十來團飛進了關内,隻有兩個砸在了瞿塘關的城牆上。
關上的士兵甚至來不及驚訝,轟的一聲巨響炸開,迅猛的火焰蔓延過來。城頭密密麻麻的人影此刻燃起了火焰,竟是許多披着衣甲的稻草人,巡邏的士兵尖叫着。
“敵襲!敵襲!”
蜀軍的一片尖叫仿佛是開啓了一個信号,關前幾百米的黑暗像是沸騰的熱水湧動起來。
“殺!拿下瞿塘關!”
“殺!殺!殺!今夜拿下瞿塘關!”
無數楚軍士兵沖進了關前百步内的光亮處,他們數人就扛着一個簡易的木梯子沖向了城頭。而關上的蜀軍顯然沒有做好準備,一些人忙着救火,一些人忙着呼喚城關後面的援軍。
這時,十數團火焰再次亮了起來。
隐蔽的目的已經達成,爲了保障操作的準确,楚軍點起了火炬,這次可以清晰地看到拼裝起來的投石車。
每一輛投石車都沒有輪子,因爲它們是由士兵扛着零件走到關前一點點拼裝起來的。一個酒壇子模樣,上面燃燒着熊熊火焰的東西被放到了投石車的漏鬥裏。
“放!”
裝滿火油的燃燒彈劃過夜空,又一次落到了瞿塘關上,這次有三發落到了城關上。
蜀軍徹底被打懵了。
楚軍的攻勢越發猛烈,梯子已經架到了城牆上,士兵們開始向上攀爬。
連韓綜都沒想到會這麽順利,他嚷嚷着。
“都調遠點!都調遠點!别打着咱們兄弟。”
第三波投射準備了久一些,燃燒彈也都落到了瞿塘關後面的敵軍軍營。
楚軍源源不斷地爬上城頭,奪關的鏖戰開始了。
夜色正濃。
戰鬥隻堅持到了清晨,瞿塘關守将嚴顔帶着剩下的千餘殘兵向永安城逃去。
因爲蜀地多爲山地,此次出征并沒有準備多少騎兵,最後趙雲隻臨時湊出八百騎兵追殺了百餘裏地,可惜還是未能抓住敵将嚴顔。
之後,魏延率軍不費吹灰之力就拿下了夷陵縣。季書下令小小地犒賞了下全軍,又休整了一日便往白帝城進發了。
······
兩天後,季書率領的楚軍主力和徐盛率領的水軍先鋒圍住白帝城,完成了會師。
張任率領的蜀軍主力逃回了永安城,隻留下五六千人駐紮在白帝城,釘在楚軍面前。
走過中軍的一頂頂營帳,徐盛帶着霍弋見到了季書。
“文向,辛苦了。”
“軍師謬贊,我軍将士勘驗的地圖都在這裏。”
季書點頭,将地圖拿到桌面鋪開細細查看起來。
說實話,霍弋有些疑惑爲何徐盛将軍沒有拖住張任大軍,等季書大軍一到進行圍剿,這不比去攻打永安城的高牆更劃算嗎?
但霍弋自知職位低微,隻是靜靜地站在一邊不說話。
季書可不知道眼前的小功臣有這麽多小心思,他一門心思投在這地圖上,仔仔細細地比對着早在桌案上展開的那副地圖是否一緻,隻有如此他才能展開下一項行動。甚至可以說,先鋒軍最重要的任務就是繪制巫縣到白帝城一帶的地圖。
良久,季書才開口道。
“好,眼下咱們隻要拔掉了白帝城這顆釘子,便能建起一個穩定的前沿戰線了,可以把兵線推到永安城下。這白帝城怎麽打,諸位有什麽想法?”
說着,季書把徐盛的地圖交給親兵,把地圖挂了起來方便衆人查看。徐盛看了霍弋一眼,說道。
“紹先,你來介紹一下白帝城的情況。”
“是。”
霍弋随即說道。
“白帝城四面環水,河道很窄,我們的斥候還下水勘查過,樓船吃水太深,開不進來,隻能進鬥艦。若是單從一面進攻,可以擺開十幾艘鬥艦,若是多面進攻,隻怕互相碰撞,有傾覆的風險。可以說,這裏的地形限制了我軍進攻的兵力。”
“另外還有個難點,從河灘到白帝城城牆,隻有七八十步的距離。從城頭可以清楚查看到江面的情況,箭矢也能有效覆蓋到江邊,想要上岸後組裝攻城器械會十分困難。”
衆人看着地圖,聞言都不禁陷入思索。
“呵,一座水上要塞。這就是爲什麽張任敢把它釘在我們面前。士元,你有什麽主意嗎?先說說看。”
季書開口望向了龐統,既然有這種頂級謀士在身邊,不用白不用啊!
龐統自從出征後,就一副被季書夫婦拉壯丁的神色,聞言登時漏出一張果然不出我所料的表情,無奈地說道。
“我有一計,可讓匠人打造一副巨大的鐵索,把戰船都鎖起來,連成一片,直接變成浮橋,把船鋪到對岸去。”
季書登時心肝一顫。
好家夥,鐵索連環啊!
老龐啊,你不是要陰我吧?
季書咳了兩聲,說道。
“此計确實不錯,但戰船相連就怕火攻,還有什麽主意嗎?”
一道異色在龐統眼中閃過,他自然知道自己的計策缺點在哪裏,可他沒想到他隻一提出就被季書識破了。想到這裏,他才收起了幾分漫不經心。
“子淵果然敏銳。此計确實怕火攻,不過眼下正是春分時節,天氣濕潤,火攻之計難以成功。”
季書心肝又是一顫。
當初曹操可不就是想着冬季沒有東風嗎。
老龐啊,你真不是要陰我?
雖然知道龐統說的有道理,但季書因爲對曆史上的火燒赤壁心有餘悸,反倒遲遲不敢答應。
這時,黃月英也出了一計。
“既然夫君怕敵将能用處火攻之計,那我還有個法子。此次出征,我手下的天工院工匠也來了不少,既然無法上岸後組裝攻城器械,那所幸就把鬥艦的風帆拆掉,把投石車裝到鬥艦上去!”
“城牆離江邊不是近嗎?那更好了,投石的精度更高。前期可以石料消耗敵軍,破壞城牆和守城器械,我軍數倍于敵,還可分出數批,日夜不停地發動進攻,消磨敵軍的精力。中期以燃燒彈夜襲,抓住城牆上的突破口進攻。若不能破,也足以動搖敵軍堅守的信心,讓敵軍日夜緊張、惶惶不可終日,再投入勸降信分化。不出半個月,敵軍鬥志必然瓦解。”
衆人不由點頭贊同,這倒失爲一個更穩妥的好辦法。
一邊的霍弋也有些驚訝,他們偵查白帝城時隻覺得這地形實在獨天德厚,宛如銅牆鐵壁,難以下嘴。沒想到帳中衆人隻是聽着他的彙報,轉瞬間就已謀劃出了兩條破敵之策。霍弋有些興奮,他這才知道爲何諸侯都畏楚軍之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