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烈的大海掀起了一陣又一陣的滔天波浪,陰暗無喑的天際猶如即将到來的惡魔,以雷霆萬鈞之勢帶着邪惡的呼嘯傳遍了整個天地。
忽地,黝黑的天空數道閃電劈過,慘白的光線一閃即逝,就在這麽刹那的空隙,光芒刺穿無盡的黑暗,傾盆的暴雨下照亮了幾個人的臉龐。
“呼呼……動作快點。”
爲首的男人身材高大,接近一米八五的身軀,胳膊粗壯的連雨衣都幾乎遮擋不住他那猶如黑熊般的雄壯。
另外兩人的身軀則要矮小了許多,甚至相比爲首的男人,簡直要說得上瘦弱了,緩步行走之間,他們的雙腳展開八字,身軀的重心向前稍微傾斜,顯然是兩個經常在漁船上作業的老漁夫了。
在這樣暴風雨的天氣侵襲下,單薄的雨衣已經起不到太多的效果了,冰冷的雨水早已滲透進了他們的雨衣以内,浸濕了裏面的衣衫,對于常年在大海上打交道的他們,雨水的浸濕并不會難受,他們已是習以爲常。可是已步入12月的天氣,雨水不止是帶來簡單的難受,直線下降的體溫,才是對他們最大的威脅。
終于,忙活了一陣子的他們,總算是把擡着的黑色行李箱送進了集裝箱改造的小屋,一關上門,雖然擋不住轟隆的閃電動靜,至少把風和雨阻擋在了外面。
黑漆漆的環境也看不清什麽東西,健壯如黑熊的男人摸索進去,擰開了昏黃的燈泡。
“你們的動作很慢。”
當燈泡打開的瞬間,忽如而來的聲音讓男人大吃一驚。
他立刻伸手入懷,掏出了一把匕首,直到借着燈光的照明,他看清了小屋正中坐着的一個男人。
那是一個留着棕色短發,有着典型哈斯夫人的高聳鼻子,以及深陷的眼窩的男人,但他的臉龐整體并不輪廓分明,而是一種普通人似的柔和,若是走在酒館内,他覺得自己根本不會留意到這個人。
“你是委托人?”
他意識到了什麽。
“是我。”
低沉的聲音略帶沙啞,那是刻意在隐藏自己的聲線,這樣的行爲也在佐證對方并不是什麽新手。
“好吧,委托人,我把你要的東西帶來了。”
男人揮揮手,兩個漁夫吃力地把黑色的行李箱擡了過來,這個行李箱可不是一般的大,絕對比市面上大多數行李箱還要更大。
哈斯夫人面孔的委托人站了起來,他沒去看男人手中的匕首,就像并不在意那種程度的威脅一般,他徑直地來到行李箱旁邊,蹲下身子,伸出手轉動密碼的滑輪,輕輕打了開來。
小屋内的燈光盡管有點昏暗,可這并不足以阻擋所有人的視線,所以男人和他身後的兩名漁夫,都在行李箱打開的瞬間,看清楚了裏面的東西。
或許該說是人?
一個生前稱呼爲人,死後稱呼爲屍體的玩意,被包裹在了透明的塑料袋内,以一種扭曲的姿态一動不動。
男人神色并不意外,因爲這就是他們的本職工作。
連他身後的兩名漁夫也是如此,或者說,稍微好奇一點,他們以前隻是幫着處理屍體,可從沒受托要把屍體帶到某地去。
“你殺了他?”男人問道,一句廢話。
“殺了他?”
委托人蹲在屍體的旁邊,嘴角露了一絲的笑容,随即又消失不見。
“也許吧……但這可能是天意幫了我,否則的話……”
委托人沒再多說什麽,他就在男人的目光之下,伸手入懷,掏出了一把碳鋼醫學手術刀具,在燈光下反射出了一絲耀眼的寒芒。
他翻過身軀扭曲了的屍體,摸索到了屍體的脖子部位,把手術刀的利刃按壓在脖子以下五厘米處,輕輕切割開皮膚和肌肉組織。
已是死去了許久的屍體,沒有流出多少的血液,委托人面色忽變,伸進手指摸了下,喃語:“沒有?怎麽會沒有?”
他又急忙翻轉屍體,在屍體的腋下,他看到了一道彌合的傷疤。
“是這裏?”
委托人食指在傷疤處撫摸,沒有感覺到明顯的凸起物,哪怕不甘心地把傷疤切開,他也沒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見委托人一臉陰暗郁結,男人把酒櫃打開,拿出幾個杯子遞給手下,三人倒了一杯酒,各自喝下。
兩名漁夫已經開始脫掉身上的雨衣,并準備更換濕透了的衣服了,而男人則并不着急,他提拉着酒瓶,以一種略有好奇的語氣詢問:“所以你讓我們大費周章把屍體帶回來,卻沒找到你想要的東西?”
“是的。”
委托人猛地站起身,冰冷的眼睛直視着男人。
“好吧,我很遺憾,但你該付的錢一點也不能少。”
男人絲毫不畏懼地以兇惡的眼神回怼委托人。
“我會付錢,可你是不是也要解釋一下。”
“解釋什麽?”男人一愣。
“你的手下。”
委托人猛地上前一步,速度之快,讓男人都沒反應過來,便伸手抓住了一名最矮小漁夫的肩膀。
“你……”
漁夫來不及驚怒,那雙大手咔嚓的下,似乎連他的琵琶骨都快捏碎了,他痛苦地嚎叫了聲,忍不住直接跪了下去。
“你在幹什麽?”男人怒吼道。
“你的手下,爲什麽帶着這個?”
委托人把漁夫雨衣中的物件掏了出來,一件半個巴掌大小,有着黑色防水硬殼的電子産品,攝像頭的紅光還在一閃一爍。
“那是?”男人的怒吼戛然而止,他怔然地盯着那件電子廠品,眼睛逐漸露出了難堪的情緒。
“它洲半導體工業公司出品的CR2004便攜式攝像機,還是特供版的,價格昂貴,一般隻提供給軍警使用,所以,爲什麽你手下的一個漁夫,随身帶着軍警使用的特供版CR2004?”
委托人随手把便攜式攝像機扔給男人,男人手忙腳亂接過,仔細看了之後,怒盯着自己的手下:“馬科,爲什麽?我要一個解釋?”
“不、不,他在誣陷我,那……那隻是我的侄子送給我的……”
“嘭!”
猛然響起的槍聲,驚呆了另一個漁夫,而跪在地上的那名漁夫,眼神空洞,一聲不響地歪倒在地,失去了聲息。
收起槍支,委托人淡淡地說道:“拙劣的借口,浪費時間。”
“這該由我來動手。”
男人把怒意轉向了委托人,“而且我還沒問清楚。”
“等你問清楚了,你已經在監獄裏面了。”
委托人擡起手看了下手表:“好了,你們最好以最快的速度處理好這兩具屍體,然後離開這裏……離開這個國家,那樣也許還能活下去。”
他再次伸手入懷,讓男人緊張了下,不過這次他掏出的不是武器,而是一沓錢,丢到了桌子上。
“你們的報酬。”
說起報酬,男人什麽都顧不上了,連忙快步來到桌子前撿起那一沓鈔票,很好,“北克蘭共同體”發行的克蘭,至少有兩萬多元,兌換成普利士聯邦共和國的獅币就是七萬多元了,夠幹許多事情了。
總的來說,擡回一具屍體,能賺這麽多錢,這絕對是一門很好的生意,不幸的是卻死了一名手下……
男人轉念一想,死了也好,不然哪天被警察摸上門都不知道。
丢下報酬,委托人撿起地上的雨衣,正打算移步離開,耳朵一抖,他好像聽到了什麽聲音。
不是閃電的聲音,也不是暴風雨的動靜。
而是……來自自己心髒的猛烈跳動。
有什麽不好的東西……
他猛地一回頭,驚遽的心髒一陣劇痛,仿佛有一雙看不見的大手狠狠捏了下,那種突然而然的疼痛,是他以前從未經曆過的迹象。
而引發的原因,他很快就知道了。
幾米之外的地面,行李箱中擺放扭曲的屍體,本來骨骼變形,死的不能再死了,可卻動彈了一下。
是幻覺嗎?
不。
昏黃的燈泡居然在這個時刻電壓不穩了起來,不停地抽搐似的閃爍,除了轉頭回來的委托人,這間小屋的主人,那個男人和漁夫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他們沉浸于到手的報酬帶來的快樂,直到燈泡閃爍,他們才擡起頭來。
那是什麽?
委托人睜大了眼球,動也不動地盯着前面。
行李箱屍體的上方,也許是一米,大概便是這個數字,一個猶如螢火蟲的光點憑空出現了,開始極爲微弱,微弱到了是螢火蟲的地步,可是很快的,刺眼的光芒強烈到了另外兩人也被吸引住了。
“那是什麽?”男人詫異而又不解。
委托人沒有回答,他也不知道,他隻知道光點的強度已經達到了氣焊引燃電弧時的光度,以至于他不得不半眯着眼睛。
一秒?兩秒?
也許持續了三秒鍾。
光點忽然不見了蹤影。
消失了?
是消失了,然而委托人不敢置信,他看到了在光點原先的位置,有什麽東西好似從空間的另外一側擠壓了進來,黝黑黝黑,仿若是黏稠的石油,又像是一股黑泥,慢慢地在空中流淌而下,有如生命力似的,緩緩滴淌到了屍體的面部,随即沿着鼻孔、眼睛、嘴巴、耳朵滲透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