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地區的孩子,這年代老師家訪并不普遍,更沒有像以後那樣,班主任老師每個學生都要家訪。
一般情況下,老師主動找上門,孩子基本上就是兩個極端。
要麽取得好成績,要麽在學校裏做了件大事。
後者通常不會是好事。
呂冬和七叔趕回去, 班主任老師已經走了,七嬸正在院子裏訓釘子,釘子少見的耷拉着頭,一句話都不回。
“咋了,這是?”呂建仁趕緊問。
“咋了,咋了,就知道咋了!”七嬸一見到七叔, 氣不打一處來:“有不靠譜的爹,就能教出不靠譜的兒子來!你爺倆就沒個靠譜的!”
呂冬趕緊問道:“七嬸,這是咋了?釘子打上初中,一直挺好的,成績不是也一直進步?”
七嬸指着釘子的腦瓜子:“我都沒臉說你!”
釘子看眼呂冬,嘀咕道:“冬哥,我把學校茅坑炸了!”
甯秀中學的廁所,是那種前面蹲坑,後面糞坑的旱廁,一聽到釘子這麽說,呂冬仿佛看到滿天黃花綻放的場景,似乎有臭味在空氣中飄蕩。
呂冬連忙停下,離釘子這家夥稍微遠一點。
七叔一聽就炸了:“你多大了,還炸糞坑!你特釀的十來歲了,還當自個是八九歲的小毛孩子?”
說話間,七叔揚手就想打。
呂冬一把拉住:“釘子這兩年懂事多了, 不會沒事去炸茅坑玩。”
突然間, 他想起來, 前段時間釘子收集爆仗藥,就跟他說過要炸學校的糞坑, 當時沒在意,沒想到真去炸了!
孩子大了,不能随便打了,呂建仁順着呂冬的力量,把手收了回來。
釘子低垂着頭,說道:“我英語不好,很多咋學都不會,有次測驗沒考好,英語老師就說我,說我神經不正常。”
呂建仁問道:“你回嘴了?”
釘子應道:“我就說了一句,不跟一些人似的,每天都得吃藥。”
呂建仁氣得不輕:“你個小兔崽子!你是個學生,哪有學生跟老師頂嘴的?要換成我,就拿大耳刮子抽你!”
“學生咋了?學生就沒做人的基本尊嚴了?”釘子大了,懂事了,也有想法了:“學生就得叫人這麽罵?”
呂冬拉住有點暴躁的七叔,說道:“釘子,不止這一回吧?”
釘子就說道:“英語老師讓我罰站,不是一節課,站了一個星期的英語課,就站在教室門口上,讓來來往往的人看。”
“該!”七叔說道。
釘子不服氣:“他還跟别的老師說我腦袋有毛病,說……”
呂建仁多聰明的人,立即猜到一些:“說啥了?”
釘子看眼老爹:“說你是個不要臉的二傻子,生出來的兒子腦袋裏缺根弦。”
“草!”呂建仁忍不住了:“明天!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學校,找那個混賬,誰特麽是二傻子!我非得讓他知道花兒爲啥這麽紅!”
呂冬大緻清楚了:“所以,你趁着英語老師上廁所,炸了糞坑?”
釘子點頭:“他蹲坑的時候,我繞到後面的糞坑那裏,炸了他蹲坑下面,他……疵了一腚屎!”
呂建仁口吻完全變了:“該!活該!這種玩意,就該炸他一臉屎!”他回過頭來又訓釘子:“你就個笨蛋,炸完了就不知道爬牆跑?等着人抓現行?你咋就沒你冬哥小時候機靈,想當年你冬哥……”
“咳!咳!”呂冬幹咳兩句,打斷七叔的話:“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咱就别說了。”
七嬸這時對七叔說道:“瞧瞧,你這個當爹的對兒子說的啥話?剛釘子班主任說了,讓家長明天陪着一起去學校,要給釘子處分!”
七叔冒火:“那個英語老師辱罵學生和學生家長咋算?”
釘子眼巴巴的看向呂冬:“冬哥……”
雖然沒有清晰的概念,但有模糊的一種感覺,呂冬輕易就能解決這種麻煩事。
呂冬大緻能猜到釘子的意思,仔細考慮了一下,說道:“七叔,你明天陪着釘子去一趟,我給學校那邊打個電話。”
甯秀中心中學的名人走廊裏,早就挂上了呂冬的名字。
釘子以爲呂冬要給自個這當弟弟的出口氣,立即咧嘴笑了起來。
呂冬卻不是這麽做:“讓釘子換個班,或者任課老師的班級調整一下,他對釘子有了成見,後面不定整出啥事情來。”
“冬哥,就這樣?”釘子有點失望。
呂冬瞪起眼:“你還想幹嘛?安安穩穩的上學。”
這種事,某種程度上來說,釘子多少都占着點理,但這不是占理不占理的事,十幾歲的孩子,本身就是個不吃虧的性格,這件事給他撐了腰,後面指不定無法無天。
曾經,釘子沒少幹渾事,沒少吃虧受罪。
這時候得到點教訓,未必就是壞事。
把釘子打發回屋裏做作業,呂冬把這些跟七叔和七嬸說了一下,七叔和七嬸也贊同呂冬的處理方式。
七叔雖然對那個英語老師很有意見,但終究不是年輕時候了,知道關系到兒子和學校的事,不能由着性子亂來。
第二天,呂冬給甯秀鎮中心中學的校長打了個電話,沒有說讓對方爲難的話,就是讓幫釘子調整一個班級。
頭着中午,呂建仁從縣裏來到省大創業港,呂冬和宋娜一起請他吃的午飯。
宋娜也聽呂冬說了釘子的事,等呂建仁進入包間喝了杯茶,關心問道:“七叔,釘子那邊咋樣了?”
呂建仁歎口氣:“處理完了,學校給釘子一個警告處分,從六班調整到了三班去。”
呂冬點點頭:“警告處分,後面表現好,學校就撤掉了,不算啥大事。”
呂建仁笑起來:“也是,你小子打上初中開始,我記得警告,嚴重警告都有。”
宋娜就看着呂冬笑,笑得呂冬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七叔,你可别亂說,我一直都是個好學生。”
呂建仁忍不住刺撓一句:“這又沒外人,裝啥良民。”
媳婦在這兒,呂冬懶得回擊,轉回話題:“你見到釘子的英語老師了?”
“見到了,我以爲咋回事,一看到人,就知道了。”呂建仁說道:“還以爲多厲害的人物,就七十年代南邊宋家村的一個紅小兵,就我當年削過的一批人中的一個,都特釀的過去二十年了,還記得那點破爛事,心眼比針鼻子都小!”
服務員進來上菜,呂建仁開着車來的,幹脆就沒要酒。
等到上完菜,呂冬邊吃邊問道:“七叔,是不是你當年把人家整的太狠了?”
呂建仁擺擺手:“哪有!你七叔啥時候主動去招事?是他們主動來招惹咱們的。”
宋娜剛才就聽到紅小兵了,好奇問道:“破四舊?”
呂建仁夾起一顆腰果,扔進嘴裏:“那家夥,當年領着一批人,牛皮哄哄的來到咱們呂家村,非要把咱們的骨灰堂給拆了,這我能願意?就領着一幫弟兄,把他們攔在老學校這一片,最後打了起來。”
呂冬好像聽人說起過,呂家村開始的時候,其實很配合的,很多老東西都砸了,比如瓷盤子瓷碗子之類的,直到一幫人要拆呂家村的骨灰堂,燒呂家村的族譜。
這是呂家村的根,怎麽可能讓人打砸拆,然後就跟人打了起來。
可以說,包括骨灰堂在内的老建築,等保留下來,真的很不容易。
呂建仁喝口水,繼續說道:“當時領頭的,就是這家夥,我把他揍趴下,提留到小學校裏,拴到旗杆上,直接升到頂,讓他在上面風涼一陣子,好好清醒了清醒。”
宋娜剛吃到嘴裏的菜,差點笑噴出來:“我聽文越說呂冬把人自行車升到旗杆上過,七叔,你倆真厲害!”
呂建仁說道:“當年那種情況,不給點厲害的嘗嘗,這幫人記不住,以後還惦記着來。”
呂冬贊同:“這種人不少,就是記打不記吃。”
呂建仁搖搖頭:“誰能想到,這種打砸搶幹了無數,連老祖宗牌位都砸了的缺德人,最後竟然當了老師,那句話咋說的……對,爲人師表……”
宋娜問道:“他知道釘子是七叔你的兒子,就有意針對釘子。”
呂建仁說道:“他當然不會這麽說,反正他叫釘子炸了一腚屎,這事就算了結了。”他吃了口菜:“我叮囑釘子了,以後見到他就躲得遠遠的,咱惹不起還躲不起?”
這種事暫時也就隻能這樣。
呂冬和宋娜沒再多問,轉而說起一些别的事情。
比如七叔很感興趣的山水牛,呂冬和宋娜過兩天準備去石頭村,打算在那邊住幾天,要是碰上下雨,說不定能逮上一些。
青照區在文旅計劃第一步開發完成,并且取得巨大成功,旅遊行業越發興盛之後,準備推動第二步——南部山區開發計劃。
宋娜的老家石頭村,位于南部山區邊緣地帶,全村的房子都有石頭建成,非常有地方特色。
大部分人,對于家鄉總有特殊的感情,不止是呂冬,宋娜同樣如此。
宋娜準備收集整理一些材料,遞交到區裏,力争讓石頭村成爲南部山區開發的重點之一。
隻要上面足夠重視,遠比以前呂家村還要貧窮的石頭村,同樣能走上緻富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