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裏，老宋和呂建仁坐在一張長椅上，都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倆人不擅長跟人談生意，幹脆就不說話，凡事都讓倆小輩自個去談。
老宋跟過來，主要因爲宋娜第一次出遠門, 實在不放心。
畢竟還有兩年多才大學畢業，真要出個啥事，兩邊都不好看。
邢老闆挨着看過宋娜拿來的那些樣品，說道：“宋……總……”小姑娘年紀太小，叫起來别扭，但也不好叫人宋小姐, 這容易引起誤會：“你這些樣品, 我這邊都能生産，你大批量要, 好說。”
宋娜暗地裏松了口氣，雖然表現的很成熟也很精明，但她第一次談這種買賣，缺乏經驗，實際上多少有些緊張。
她不是天才，從小也沒有耳濡目染的條件，都是硬生生磨練出來的。
呂冬暫時沒有插話的意思，宋娜能有今天，也是一步一個腳印闖出來的，他會挑時機看情況再說。
宋娜過來就是找代工廠，直接說道：“邢老闆，我這邊現在有六家店，過完年很快增加到十家以上，到時要大批量要貨。”
不止是宋娜托人打聽過正佳加工廠, 在宋娜聯系過後, 邢老闆也找在大學城打工的幾個同鄉，專門打探過這個溫馨商貿公司和旗下的店鋪。
“你想跨過批發商，直接從我這裏進貨？”邢老闆有所猜測, 說道：“沒問題，你想要多少貨，給我報個數，保質保量！泉南西市場小商品批發那邊你應該知道吧？那邊很多批發商，都是從我這裏進的貨，你直接從我這進貨，還能節省很多費用。”
這種商業上互相試探的話，最多隻能聽一半。
宋娜想了想，說道：“我是想直接從廠家進貨。不過，邢老闆，咱們能不能換個合作模式？”
說話間，宋娜還看了呂冬一眼，呂冬笑着沖她微微點頭，以示鼓勵。
宋娜繼續說道：“你這邊給我供的貨上，加溫馨商貿的LOGO，我這邊固定從你這要貨。”
邢老闆不是第一年做生意，雖然從沒使用過，但也聽說過：“宋總，你是要讓我當你的代工商吧？”
宋娜說道：“對，我這邊需要一個生産方面的合作夥伴。”
邢老闆突然笑：“這可不太好，我從上遊供貨商，直接變成下遊加工廠，變化有點大。”話說的似乎很在乎這個産業鏈地位的變化，接下來卻話音一變：“宋總，要像你說的這樣，我這邊得重新改磨具，重新改工藝，連工人都得重新培訓，這都需要錢。”
宋娜明白了，其實就是錢的問題。
“我們能合作，以後溫馨商貿就隻從這邊采購。”宋娜說道：“邢老闆，你可能不太清楚，溫馨商貿月均進貨額能到3萬元左右。”
對于這樣一家做小飾品的加工廠，月均3萬元的出貨額，是非常大的一個數字。
邢老闆聽到3萬元這個數字，明顯心動，但人做生意就是圖财，看到能掙錢還想掙更多錢：“宋總大地方過來的，想合作是瞧得起我老邢，我老邢也知道好歹，想跟宋總合作一把。”
宋娜以爲這人要同意了，沖他笑了笑。
邢老闆的想法可不是這麽簡答：“不如這個樣，咱們合作更密切一些，也更公平一些，我用加工廠一半的股，換宋總商貿公司一半的股，咱們兩家就不分彼此了，肯定合作無間！”
笑容有那麽一瞬間的僵硬，宋娜發現自個多少有點小瞧了這位看似普通的加工廠老闆。
宋娜絞盡腦汁來應對：“我來之前了解過，宋老闆的廠子，每個月産能就兩萬多，跟我這邊合作，宋老闆以後不用再擔心銷路，收入都能擴大一倍……”
“話不能這麽說。”邢老闆笑着說道：“我這邊機器都是最新的，工人全是多年熟練工，跟西市場那邊有穩定的業務往來，随時都能擴大産能。”
他看宋娜年輕漂亮的過分，可能覺得這種花瓶式的小姑娘好應對：“宋總，做生意也得講究過公平公正，您那邊吃肉，總不能叫我這邊光喝點剩湯？”
這話聽上去很有道理，但宋娜一琢磨就覺得不對。
聽到這，呂冬主動接過話：“邢老闆，你要這麽說，我們就不耽誤時間了，趕緊去下一家看看，蒙城這邊我們還要去考察好幾家廠子，接着還要南下去彭城等地方，這就過年了，耽誤不起時間。”
邢老闆轉頭看呂冬，這面相憨厚的小夥子，不是個擺設？當即接話道：“這蒙城地界上，沒其他廠子能比得上我這邊，你們可想好了，過了這村就沒這店！”
呂冬笑：“我相信，蒙城你們做的最好，所以我才來這邊，但太東做這個的廠子可不少，說句不好聽的話，這活沒技術含量，靠的是銷售，銷售靠什麽，渠道！我們溫馨商貿，就是專門打造銷售渠道的。”
有呂冬鼓勁加帶起話頭，第一次真正談這種大合作的宋娜，也反應過來，立即接話道：“邢老闆，南方有個義烏，我去過不少地方，很多小商品和所謂的特色紀念品，都是義烏制造的，實在不行我們這些人就跑個遠趟，義務那邊價格更低，還負責包貨運送上門。”
倆人一唱一和，呂冬半真半假的蒙人：“邢老闆，你可能打聽過，以我們這年紀，能把生意做起來，背後有關系有門路，今年才剛剛起步，店面明年就能全部鋪開，說不定還能開到蒙城來，也是宋娜同學介紹，我們才優先來了你這邊，這樣的機會邢老闆不要，我們隻能找别人了。”
雖說還沒有真正形成渠道爲王的局面，但這些小加工廠，真的隻是處于産業鏈下遊。
這位邢老闆還存有幻想：“宋總，我用廠子的五成股，換你的四成股！”
呂冬悄悄給宋娜一個眼神，宋娜心領神會：“邢老闆，你要這麽說，我們就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
溫馨商貿如今一個月的進貨量，頂的上這個廠子一個月的總産值，有足夠的底氣。
邢老闆猶豫，遲遲沒有做決定。
宋娜不是沒有決斷力的那種女生，也就跟呂冬才黏黏糊糊，其他無論在大學城擺地攤賣核桃瓜子，挨個大學宿舍推銷女生飾品，還是開店營業，都下得了決心。
“邢老闆，你考慮考慮，我們今明兩天都會在蒙城考察。”宋娜當即提出告辭：“最晚明天下午，我們就離開。”
邢老闆有些意外，這小姑娘和小夥子年齡不大，看上去卻很老道。
這麽大個客戶，他也不想輕易錯過，連忙說道：“行，我仔細考慮考慮。”
宋娜留下張名片，第一個出了辦公室，呂冬沖老宋和七叔擺了下頭，一起跟了上去。
買賣雖然沒談成，邢老闆還是一路送到廠門口。
老宋通過後視鏡看一眼，問道：“不會就這麽談崩了？咱們白跑一趟？”
呂冬接話道：“叔，談買賣很少有一次就談成的，這位邢老闆獅子大開口，咱們隻是就地還錢而已。”
宋娜說道：“這些廠子的出貨價，比批發價便宜不少，都是按件或者論斤出貨，别說要我們跟他換股不行，代工價也要争取談到批發價以下。”
老宋還行說啥，呂建仁說道：“老哥，這些小事，咱們就别操心了，費腦子，容易頭疼，小宋和呂冬心裏都有數。”
仔細想想，老宋也沒啥好說的，嚴格說起來，這生意跟菜市場買菜一樣，賣的想盡可能賣高價，而他們這些買的，當然想要還價壓價。
誰家的錢也不是大風吹來的，都是辛辛苦苦賺來的。
廠裏，邢老闆回到辦公室，他媳婦就抱怨：“這麽大的生意，你咋就往外推？一個月兩三萬的進項，咱們廠收入一下就能翻倍！”
邢老闆卻說道：“女人見識！就是因爲生意大，我才試一試，看能不能多撈點好處！本來尋思着倆小毛孩子好糊弄，沒想到是倆小人精！”
他媳婦相對保守：“咱能抓住眼前的才實在。”
“放心，我有數，才第一次談，他們不會就這麽走。”邢老闆也是個老油條了：“就是這倆毛孩子不好糊弄。”
他掏出手機：“我打個電話，再讓那邊幾個人幫忙去仔細問問，要是真有實力……”
後半截話沒有，當即撥了個電話，等了好一會，才有電話打回來。
“陳志，你和利民再去打聽打聽那個溫馨商貿和宋娜的情況。”邢老闆想到女老闆的男朋友：“還有一個叫呂冬的，仔細問問。”
“啥？你們知道呂冬？大學城的地頭蛇，跟你們錢老闆關系很不錯？在政府和社會上都非常吃得開？據說關系能到省裏？好好好，我明白了。行，你們再仔細問問，随時給我打電話，等你們過年回來，咱們一起下館子。”
有些事，過倆人的嘴，可能就會失去真相。
人在說一些傳言時，大多數時候都會誇大，盡可能往大裏說。
呂冬如今在大學城很有名，這種名氣實際上帶來的助力也不小，起碼呂氏餐飲和宋娜的公司，現在輕易不敢有人找麻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