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大,一大早,呂冬來到一棟宿舍樓附近,彙合李文越,進了旁邊的一個小亭子,坐在石頭凳子上面,看着幾十米外人進人出的宿舍樓門口。
“我聽說, 學院有幾個領導,挺看好楊國強這人。”李文越簡單說着自個了解的情況:“後來,楊國強家裏出事,有的領導主動疏遠,不過還有倆跟他走得近,想要勸他留校。”
呂冬微微點着頭, 能在學生會混到個比較不錯的位置, 爲人處世差不了,現在這個社會, 尤其公家單位,很多時候會做人比會做事混的更好。
李文越繼續說道:“楊國強拒絕了,一心想要出國,說是準備出國留學。”
呂冬笑了笑:“出國也挺好。”
李文越好奇:“你不是說美國那邊挺亂?”
“文越。”呂冬開玩笑:“你要想去美國留學,我送你兩件防彈衣。”
李文越搖頭:“我不去,畢業就工作,得減輕家裏負擔。”
呂冬沒有再說話,看到一輛黑色桑塔納轎車開過來,停在宿舍樓門前,車上下來戴着眼鏡的中年人,摸出手機打電話。
很快,衣衫闆正的楊國強拉着行李箱,從宿舍樓出來,還有幾個人一起出來送他, 估計是舍友之類的。
呂冬和李文越看着那邊。
楊國強放好行李, 跟同學一一擁抱道别, 拉開副駕駛門上車,降下車窗玻璃沖同學揮手。
原本, 他是青照縣有數的富二代之一,如今隻能黯然離開。
“明叔叔。”楊國強忍住想要往外湧的眼淚:“我們走吧。”
中年人發動汽車,黑色的桑塔納緩緩駛離。
宿舍樓,圖書館,教學樓,行政樓,一棟棟熟悉的建築往後倒退,仿佛二十多年的人生倒影。
楊國強流淚的沖動漸漸散去,沉穩如老幹部一般,坐在副駕駛上,看着窗外的風景,一句話也不說。
直到桑塔納駛出校門,他才用憋在嗓子眼裏的聲音,緩緩說道:“再見,省大。再見,太東。”
這一去,可能不再回來。
桑納塔出門往西轉,楊國強回頭,透過汽車後窗玻璃,似乎想要再看一眼學校。
中年人說道:“等你進修完再回來。”
楊國強勉力擠出一個笑容:“明叔叔,我應該不回來了,美國挺好的。”
中年人沒再勸,說道:“去了那邊多小心,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凡事就要靠你自己。”
楊國強應一聲,不再說話。
…………
省大校園内,呂冬見桑納塔消失不見,起來準備走。
“我就不送你了。”李文越跟着他出了小亭子:“得回去上課。”
呂冬說道:“行,有啥事給我打電話。”
李文越提着裝書的袋子,朝教學樓走去,安穩的去上課。
剛進合堂教室,今天一起上課的袁靜招呼他:“文越,來這邊。”
原本上高中的時候,兩人充其量就是認識,到省大後走得近了許多,尤其最近一起弄青照一中校友會。
來到袁靜旁邊的空座位上坐下,袁靜問道:“咋來這麽晚?”
李文越說道:“冬子過來一趟,我跟他說了會話。”
袁靜好奇問道:“我從家裏聽到個消息,說是縣城海龍公司的老闆楊老大進去,是呂冬搞的。”
李文越大緻了解一些,但不想給發小制造麻煩,說道:“淨瞎傳,沒影的事。”
袁靜盯着他看:“啥叫瞎傳,我爸說的,能差的了?”
李文越具體沒問過袁靜家裏做啥的,但大體上知道,她爸在縣裏當官。
“呂冬說啥你都信?”袁靜提醒道:“文越,你知不知道,在高中的時候,很多人都說你是呂魁勝的頭号那啥。”
李文越直接說道:“頭号狗腿子?”
袁靜不大好意思笑了笑:“差不多。”
“你不知道,冬子從小跟人打架,很多次是因爲有人欺負我。”李文越擡起竹竿般的細胳膊:“我從小身體就不好,好些人專門喜歡欺負我這樣的,不是冬子幫我出頭,我從小到大不定被欺負成啥樣。”
袁靜不說話,高中讀的青照一中,初中她讀的甯秀中心中學,有些事也聽說過。
李文越是個學霸,卻不是一心隻讀聖賢書的那種:“袁靜,好多事你都不知道。就說去年夏天發洪水,我在青照河守夜,如果不是冬子發現我守的那段有問題,說不定河堤就垮了,我當時在河堤上打盹,現在想想真吓人。”
袁靜第一次聽說這事:“哎……”
李文越說道:“别的都是過眼雲煙,好兄弟一輩子的事。”
袁靜無話可說,幹脆翻開書看書。
…………
離開省大,呂冬回到路口,很快接到張隊打來的電話,騎上摩托車去縣城。
原本肥羊火鍋的那對南方夫婦,昨天已經到了青照,在張隊讓接待人員“無心”的巧妙提醒下,南方夫婦得知當年給他們設局的楊富貴和馬運來罪有應得,他們能拿回肥羊火鍋仨店,一個叫做呂冬的餐飲老闆起到了關鍵作用。
在不違背組織紀律和個人原則的情況下,張隊等人也願意适當的幫呂冬一把。
來自南方的那對夫婦,得知這一情況後,立即懇請張隊,希望能見見“恩人”。
于是,這場會面非常自然的出現了。
呂冬來到縣城招待所,來到約好的一樓餐廳。
張隊就在餐廳門口等他。
呂冬趕緊過去,說道:“張哥,我這點小事,還勞煩你跑一趟。”
張隊笑:“應該的。你送給局裏和我這麽大功勞,我們不能叫你流汗又流淚。”
局裏基本上定了,等到下個月大調整,他就會兼任主管刑偵的副局長。
這一步想跨過去不容易。
楊富貴和馬運來這案子,如果等到上級壓下來,最後破案也可能有過無功,現在他們主動出擊打掉,功勞遠遠大于過失。
呂冬跟着張隊往裏走,張隊邊走邊說道:“我讓人問過了,他們不想在青照長待,商鋪想要盡快出手。我一會把話題往這方面帶,你自個看着接話。不過有一點我得提醒你,呂冬,做買賣就要合情合法,不能勉強人。”
“張哥,我是那種人嗎?”呂冬說道。
張隊對呂冬很放心,這也是願意幫他一把的重要原因,呂冬這人懂進退,不會仗着有勢力就胡來,導緻把幫他的人帶到溝裏去。
有些人,你幫他,他帶你進溝裏不說,還給挖個大坑,給後面惹下無窮後患。
類似這種人,誰敢幫?誰願意幫?
呂冬就不會有這種問題。
兩人進餐廳,很快看到一對夫婦,四十多歲的年齡,男的很瘦,女的矮胖,看穿衣打扮,生活條件還可以。
張隊介紹道:“兩位,這就是呂冬,能逮住楊富貴,他居功至偉。”他又介紹那對夫婦:“這是谷裕,這是席紅紅,原先在咱們青照做生意,肥羊火鍋的原主人。呂冬,他們跟你一樣,都是楊富貴和馬運來一案的受害者。”
叫做谷裕的瘦男人趕緊上前一步,用力跟呂冬握手,臉上頗爲激動:“我沒想到還能拿回肥羊火鍋,大恩不言謝!”
席紅紅說道:“小哥,你就是我們的恩人!”
呂冬趕緊說道:“我也是做生意的,知道叫人謀奪家業的感覺,楊富貴和馬運來也想謀奪我的産業,我也就運氣比較好,不然……”
嚴格說起來,兩邊都是楊富貴和馬運來案的受害者,多少能有點感同身受。
如果呂冬不是每一步走得都特别踏實,又經曆特殊,面對楊富貴和馬運來,說不定下場會跟這對夫婦一樣。
雙方都挺客氣,因爲楊富貴和馬運來的關系,彼此觀感也不錯,坐在一張餐桌邊聊了會。
話題主要圍繞楊富貴和馬運來,呂冬說起被下套的經曆,谷裕夫婦想到自個的遭遇,唏噓不已。
“餐飲行業不容易。”谷裕歎口氣,說道:“老弟你做的也是這個行業,想必有感受。”
呂冬說道:“是不容易。”
谷裕看眼張隊:“老弟你在老家開店,踏實。像我們外地來的,無根之萍,楊富貴這事也讓我想明白,千好萬好,都不如家鄉好,等我們賣掉肥羊火鍋這仨店,回老家重頭再來。”
張隊适時接話:“老谷,你不是想賣掉那仨店嗎?呂冬也是幹餐飲的,要不你們商量商量?”
谷裕問道:“呂老弟,你對肥羊火鍋的店感興趣?”
呂冬實話實說:“我想在縣城開店,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如果老哥你願意賣,我買下來也行。”
涉及生意,張隊開個頭,不可能再管,主動提出出去打個電話。
谷裕根本不打算多在青照待,因爲縣局和楊富貴的關系,對于呂冬也比較放心,說道:“那三家店,當初我買的時候,總共花了25萬。實不相瞞,這部分錢我們倆口子早就賺回來了。呂老弟,這房子能回來,多虧了你,我也不跟你多要,三個店鋪,一個230平,倆175平左右,包括裏面所有東西,我隻要30萬。”
呂冬心裏大體算了下,縣城的商鋪均價七八百,三十萬不但不貴,甚至能說良心價。
“那行。”呂冬說道:“老哥,咱們說好了!”
谷裕站起來跟呂冬握手:“我這人别的不說,信譽是講的!何況老弟你是我們的恩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