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古樓,正大拍賣公司。
趙偉提着包,坐在椅子上等了會,卻不見呂冬回來,心裏突然不安。
“可能大号?”
呂冬留給他的印象太過深刻,趙偉還心存僥幸,沒有聲張,提着包出了公司,來到男廁所。
廁所裏面……沒人!
到處找了一圈,趙偉沒找到人,陰沉着臉回到隔間。
隔間中,黃翠翠清脆的聲音中帶着一絲慌亂:“不見了?”
趙偉強作鎮定,盯着桌上的舊書包:“别慌!可能有事出去了,包和錢還在這呢。”
話是這麽說,心裏的不安卻壓不住,趙偉的手終于伸向舊書包,刺啦一聲拉開拉鏈,破布頭撐得裏面鼓鼓囊囊。
黃翠翠沒再說話,隻是看着書包。
趙偉深吸一口氣,果斷掏出包中的東西,白紙合同,破布裹住的碗,然後一個長方形布包。
他趕緊拿起來,用手捏一下,好像紙一類的。
趙偉稍微放了點心,可能是錢。
雙手速度加卡,幾下拆開布包,真容顯現。
廢紙!
一摞折疊成百元鈔票大小的廢紙!
“這……”黃翠翠滿臉不可思議:“這怎麽可能?”
趙偉用力攥緊廢紙,狠狠扔在桌子上,再翻包去找,那一千塊錢應該在,隻要找回來,問題不大。
所有的破布頭子都被他抓了出來,拆開扔在地上,錢……半毛沒有!
這混蛋!這騙子!趙偉抓起青瓷碗想摔地上,說好的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呢?
到了這一步,就算再心存僥幸,趙偉也徹底明白,叫那傻小子耍了!
獵人什麽時候成了獵物?
黃翠翠的不可思議變成震驚,火眼金睛怎麽就成了睜眼瞎?
“要不要上報?”她輕聲說道。
趙偉沒有摔碎青瓷碗,拿起倆碗、一盤子、一碟子,出了隔間,來到辦公室前輕輕敲門。
黃翠翠知道跑不了,主動跟在後面。
進入辦公室,分頭男好奇打量趙偉,問道:“怎麽了?”
“老闆,我瞎眼,叫人騙了。”趙偉不敢推脫,盡快說了一遍。
“哈哈。”長發女人還沒走,忍不住笑起來:“有意思,有意思,這鄉下小子太有意思了。”
趙偉和黃翠翠臉色很難看,卻不敢說話。
分頭男搖搖頭:“叫你們不要飄,一個個全不當回事,這就是教訓。”
長發女人故意插話:“我幫忙報警?”
分頭男瞪了她一眼:“報警是給誰找麻煩?”這點錢這點事他不放在心上,随口說道:“你們可以出去找,找到把錢追回來……嗯,把人也找……不,請回來,這是人才啊。找不到當花錢買教訓,從你們工資中扣。”
老闆怎麽都有理。
趙偉沒法反對,問道:“這些怎麽辦?”
分頭男看了眼他手上的瓷器:“讓老梁看看,有沒有價值。”
趙偉和黃翠翠先後出了辦公室。
門關上,長發女人問道:“爲什麽跑這邊改行?來錢快?”
“比不上做陽光工程。”分頭男說道:“但這行穩妥,風險低。”
長發女人忍不住笑了:“還不是騙?你就不怕讓人舉報?”
分頭男反駁:“我可沒騙,不說協議有沒有法律效力,單說我的模式。古玩這東西,鑒定出錯很正常,頂級專家也不敢保證。承諾的展銷和拍賣,我會按時找人舉行,還會錄像給客戶看,這都是履行協議。誰也不能保證東西一定賣出去,東西流拍,當然不能給錢。”
長發女人說道:“租個便宜場地,随便雇點人充當買家,真是好算計。”
分頭男哈哈笑道:“這行當水深着呢,十個裏面九個騙。古董這兩年在民間升溫,實質是騙局增多。”
他故意說道:“建議你也轉過來,我們合法行騙。”
鑒定室裏,專家梁永梁教授又一次看過四件瓷器。
“怎麽樣?”趙偉對找到傻小子不抱任何希望,但留下的幾件東西,多值點錢,也能挽回點損失。
黃翠翠同樣關注,扣錢她也跑不了。
梁永能坐在這唬人,還是有點水平的,拿起濕毛巾擦手:“這三件青花,90年左右的,看樣式和落款,可能是當年的外貿瓷器,工業機械化量産的日用品,算上那個淺口碟,去舜山能賣個四五十塊。”
趙偉徹底死心,等着被扣錢吧。
“你怎麽不早說一聲呢?”涉及自身收入,黃翠翠聲音不再清脆,變得尖利:“早說我們也能有心理準備。”
梁永臉馬上黑了:“小姑娘,怎麽說話呢?鑒定前,是你專門過來,讓我把價開的高一點!”
…………
公交車上,呂冬一隻手始終抄在褲兜裏,生怕1000元錢出意外。
這年頭,治安形勢嚴峻,很多扒手在公交車上行竊,被發現後敢直接搶,遇到反抗的動刀子都有可能。
一場嚴打正在進行,會持續好幾年。
至于怎麽舉報正大藝術品拍賣公司,呂冬沒有妄動,打算回去路過大學城時,去找大哥呂春。
那是專業人士。
西市場遙遙在望,呂冬暫時不再考慮這些,接下來要去打聽關于螞蟥的事。
這1000塊錢可以讓他稍微喘口氣,最起碼家裏有點事,能應急。
交統籌提留款,老娘也不至于壓力太大。
但想要緻富,不能停下腳步。
幸福生活不會憑空而來。
兵哥哥提過螞蟥的事,有人收知了猴在農村不是新聞。
呂冬先要看看具體情況。
下了車,站在西市場站台上,呂冬放眼前後左右,全是由樓群、大棚、鋼結構和自由攤位組成的市場。
這裏集服裝、副食、建材、藥材和小商品等于一體,目前是太東最大的綜合批發市場。
西市場也撐起了泉南市西部半邊天。
呂冬用泉普找人問路:“老師,藥材市場怎麽走?”
泉南青照相隔極近,口音卻有差異,這人指了北邊:“穿過小商品市場,過個紅綠燈就是。”
呂冬道過謝,往北進入小商品市場,這裏貨物琳琅滿目,頗有幾分義烏的風采。
尤其各式小飾品,樹脂手镯、玻璃吊墜、塑料發卡等等,價錢便宜卻樣式精美。
途經一個門外擺攤的大商鋪時,呂冬見到了感興趣的東西,湊過去多看了眼。
那是些變形金剛塑料模型,柱子和天哥擺在正中間。
“老闆。”呂冬問整理貨物的中年男:“變形金剛怎麽賣?”
中年男帶着茶色眼鏡,留着三七大分頭,看了呂冬一眼:“大的十塊,小的五塊。”
呂冬克制住了購買的欲望,又看了看攤位上的飾品,沒再說話,掉頭往北走。
錢太少,要用到刀刃上。
呂冬來到藥材市場,一進入大棚區,濃郁的藥味直鑽鼻子,有點嗆人。
這裏,攤位上的藥材都用麻袋或者筐子裝,除了日常能見到的幹蠍子和蜈蚣之類的,大多不認識。
幹掉的螞蟥,呂冬當然認識,但轉了十來個攤位,沒見到有賣的。
一個個攤位看過去,就在呂冬想随便找家先問問時,終于在一家商鋪門口,看到了幹螞蟥。
絲線捆成一串,挂在通風處,像風鈴一般擺動。
呂冬找過去,老闆看了他一眼,沒搭理。
他這樣的年齡和衣着,一看就不是采購藥材的。
人第一次見面,連認識都談不上時,自然去看外在的東西,往往是車子和衣飾。
呂冬很有禮貌,露出憨厚笑容:“你好,能問一下嗎?”
老闆聽到客氣的問話聲,擡起頭來:“有事?”
呂冬指了指那串幹螞蟥:“你們這收螞蟥嗎?”
“我是賣藥的。”老闆直接說道:“不收藥。”
“謝謝。”呂冬始終很禮貌很客氣。
這種态度給人不錯的觀感,老闆随手一指:“你去市場北門,那邊有個藥材公司開的門店,就最大那個,經常收活蟲子。”
呂冬再次道謝,趕往市場北門,很快就找到了碩大的門面。
他帶着股憨厚,姿态擺的低,對人客客氣氣,說話前笑臉開路,很快跟人搭上了話。
“螞蟥啊,确實能入藥。”中年人手裏拿個計算器。
呂冬鄭重問道:“您這收嗎?”
中年人不回答,反而上下打量呂冬,難免輕視:“看你年紀不大,家在河邊?”
呂冬不在意旁枝末節:“我青照河邊上的,聽說有收螞蟥當藥的,過來碰碰運氣。”
中年人問道:“有樣品嗎?”
呂冬不好意思笑了笑:“忘帶了。”
“知道品種嗎?”中年人還算有耐性。
呂冬回想一下,說道:“應該叫寬體金線蛭。”
“是能入藥的品種。”中年人話音突然一轉:“這東西用量不大,賣不上價。”
作爲商人,收東西第一習慣就是壓價,哪怕對面是個少年:“螞蟥是冷門藥,用的少,價格不高,正常情況來說,我這裏不收,南方貨源充足,個頭還大。”
呂冬禮貌的笑着聽。
中年人淡淡的說道:“你運氣不錯,今年南方鬧洪水,很多東西過來困難。”
呂冬沒資本,接中年人話問道:“您怎麽收?價格?”
中年人略一沉吟:“活得,八塊一斤。”
(關于螞蟥入藥的事,可能在河邊生活過的人會有印象,這東西已經規模養殖,現在一斤大幾百元。當然,也是養殖騙局的熱門,感興趣的可自行搜索。我查了很多資料,找不到98具體價格,後來專門問了村裏老人,有人說2000年左右,這邊的縣中醫院八九塊錢收過,就參考了這個價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