祀山上下都已經有異象發生,大道氣韻籠罩整個祀山,祀山的修行者們在短暫的出神之後,便開始修行,這是難得的好機會,自然而然不能放過。
隻是到底發生了什麽,衆人不知道,也不敢去猜,樓真人已經是一位準君不假,可問題在于才成爲準君并沒有多久的時間,如果說這會兒樓真人便成爲一個天君,這是他們都不太敢相信的事情。
太快了。
但依着如今的景象,即便是樓真人無法在近期成爲天君,也注定會往前走好幾步,畢竟這些大道氣韻可不是假的。
這是異象,必定會有不凡之處。
顧泯在說完那些奧秘之後,其實自己也有所悟,已經開始再度修行起來,就好似在這裏進行了再一次的閉關,不過這一次,他是和樓真人對坐,樓真人的道韻對他來說,也有不少幫助。
一晃眼便過了一個春秋。
春雨和冬雪都落在兩人的頭上。
但兩人都毫無察覺。
直到春天的最後一朵花都枯萎之後,那位年輕劍仙才和樓真人同時睜開了眼睛。
兩人對視一眼,樓真人開口道:“大夢千年,頗有所悟。”
顧泯笑道:“借着真人的道韻,我也有所得。”
兩人都笑起來,開始探讨各自的所得。
不知道過了多久,樓真人再次閉目開始修行,這一次便沒有道韻産生,而是整個都收回了樓真人自己的身軀裏,他整個人變得平凡不已。
顧泯卻是站了起來,去了雲海之間。
禦風在這裏等着他。
兩個年輕人對視一眼,都想起了第一次見面時候的景象,當時禦風給人的感覺便那麽舒服,讓人很難不喜歡。
禦風道賀道:“恭喜。”
顧泯看了禦風一眼,笑道:“你距離準君,也不遠了。”
禦風點頭道:“若是世間沒有什麽事情,我便要閉關了。”
他其實早就想要閉關了,隻是樓真人在潛心修行,一座祀山,他需要看着,因此才耽擱了好些時候。
顧泯說道:“别想太多,世間大事即便再難,也要一點點去做,着急也不行,即便着急,沒能走出那一步,也沒什麽用。”
禦風說他可能才是這些人裏最懂梁照的那個人,那顧泯絕對也是這些人裏最懂禦風的那一個。
禦風說道:“我曾經以爲我的道心無礙,但後來才發現,是事情不夠大,所以才會不去想這些事情,真當那些事情落在我頭上的事情,我便什麽都做不了。”
關心則亂。
“我倒是真認識一個道心無礙的前輩,不過如今,她好像也說不上道心無礙了。”顧泯想了想,說道:“既然是這般,那便意味着不存在所謂的道心無礙,即便之前真覺得這般,也是因爲你關切的事情真的還沒有出現而已。”
顧泯拍了拍他的肩膀,嘿嘿一笑。
禦風也微笑起來。
兩個人雖然如今境界有些相差,但實際上兩個人就還是兩個人,沒什麽變化。
至少在現在看來,是這樣的。
“走了。”
顧泯揮了揮手,不等禦風回答,便化作一道劍光,瞬間消失在天際。
禦風也揮了揮手,不管他能不能看到。
……
……
顧泯的下一站,是紫金寺。
不過這一次,帶着蘇宿。
很多年前,他就對玄空說,要是我的那個朋友過來了,我一定帶他來見見你,雖然如今蘇宿和玄空早就相識,但顧泯還是帶上蘇宿來了紫金寺,就像是履行承諾一般。
三人在一處涼亭下對坐,有兩個小沙彌奉茶。
兩個沙彌看到蘇宿還好,雖然這位蘇劍仙如今也算是名滿天下,但給人的震撼到底是沒有那麽強大的,可是在看到顧泯之後,兩個小沙彌卻有些緊張。
玄空看了兩人一眼,招手讓其離去,這才開口說道:“之前顧道友離去,小僧可是當真捏了一把汗,這方天地沒了别人都還好,但是沒了道友,就萬萬不可了。”
顧泯笑着搖頭,“這種話我聽得多了,不想聽了。”
蘇宿也是幫腔道:“怎麽你這個家夥當了住持之後,便越來越正經了?總覺得不得勁。”
玄空有些無奈的看了蘇宿一眼,惆怅道:“以前是個小和尚,行事隻是爲了自己罷了,哪裏想過太多事情,自然而然便自在,但如今卻是已經是一座寺廟的住持,還是天下佛宗的榜樣,如何不慎重?”
顧泯對此表示理解,但他此次來到紫金寺,卻不是爲了叙舊的。
他很快說出來意,要那個之前從異域帶來的那個少年僧人。
不過如今的少年僧人,已經是一個青年僧人了。
玄空認真道:“小僧已經收他爲弟子,取法号慧真,以後要将紫金寺衣缽傳給他。”
當初空明禅師說要少年僧人改換門庭,但少年僧人說已經有了傳承,因此便不願意改換門庭,但既然那邊的佛法都來源于紫金寺,那麽再拜入紫金寺便不算是什麽改換門庭了,少年僧人自然也能接受。
如今玄空這麽開口,表達的是自己的态度。
顧泯看了玄空一眼,微笑道:“我不會殺他,也不會把他置于險地,隻是想要他和我同行一段時間。”
玄空有些複雜的看了顧泯一眼,倒是也沒阻攔。
很快,慧真僧人便被帶了出來,看到顧泯,這位已經長大不少的僧人還是難掩激動。
顧泯笑問道:“能否同行一段?”
慧真僧人自然點頭。
于是兩人下山,很快便離開了紫金寺。
看着兩人下山的背影,玄空這個住持也沒有想清楚,爲什麽顧泯要和慧真下山。
至于蘇宿,隻是仰起頭問道:“今日的齋飯是哪位師父主廚?”
……
……
天漸漸黑了。
在地面的那些城裏便越發的光線黯淡了。
坐在檐下的梁照看了一眼已經挂起的燈籠。
陳默看着他,沒有說話。
燈籠微弱的燈光無法照亮一座府邸,也更難照亮整個天下。
沉默了一會兒,陳默開口說道:“才得到的消息,那天死了很多人,是一場有預謀的大戰,我到現在才知道,原來我們還有這麽多的天君。”
梁照對此并不驚訝,隻是平靜說道:“一個世界如果都把底牌給你亮出來,那麽這個世界定然不是個什麽強大的世界。”
陳默疑惑道:“那我們之前做
的那些事情,又有什麽意義?”
梁照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
“當然很有意義。”
梁照很平靜的看着那盞燈籠,說道:“即便無法照亮整個天下,能夠照亮這座府邸,也很有用。”
這樣的燈籠,這座府邸不止一盞,整個天下更是不計其數。
“可燈籠很弱小。”
“但燈籠很多。”
梁照伸出手,有些慵懶地說道:“燈籠有無數多,即便再讨人厭,也很難全部都吹滅,就算真有心去把這些燈籠都滅了,也總會有幾盞燈籠不會被人發現的。”
陳默隐約覺得這樣的話不太對,但卻找不出什麽話來說。
梁照知道她在想什麽,也不多說,隻是笑道:“況且,這裏最閃耀璀璨的一盞燈籠,也不是别人,而是我啊!”
說着話,他便負手朝着檐下走了出去,那柄飛劍雲笈此刻悄然出鞘,懸停他身後,微微顫鳴。
天地之間,有劍氣開始彙聚,一道道劍意不停湧出,在這座庭院裏彙聚,而後四散而去,很快便如同一場狂風,吹拂四周,驚動四野!
整座城的燈籠此刻都搖晃不已,裏面的蠟燭燈火搖曳,搖晃不停。
陳默忽然捂住了嘴巴,但眼淚還是從她的眼裏不受控制的湧了出來。
她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那個男人早就已經踏入準君境界了,可沒人會認爲他在短暫的時間裏便會再度往前走上一步,進入一個嶄新的境界。
可事實上,他已經往前走去了。
這是很讓人驚訝的,因爲沒有人會想到,梁照竟然當真的可以往前走去。
走得那麽快。
一身黑衣的梁照沒有轉頭,他就這麽朝着前面走去,就這麽一直走去。
走過暗巷,走過長街。
也走過那些必須要走過的地方。
和顧泯破境的時候不一樣,這位年輕劍仙破境成爲天君的時候,天地之間沒有什麽反應,除去那些自己的劍意之外,也沒有劍鳴聲,雲笈始終顫抖低鳴,它陪着梁照一路前行,但始終沒有什麽過分的舉動。
如果說顧泯破境,是天地都樂見其成的,那麽他梁照破境,便成了天地都不願意去理會。
這是很強烈的反差,但好像又是這麽多年來,最真實的寫照。
當年從世人知道真正的庚辛劍主是顧泯之後,這一切,便已經如此了。
那個白袍年輕人有多耀眼,那麽他便有多令人不齒。
但梁照沒有說過什麽,沒有想過什麽,别人的眼睛能殺人的話,他會死很多次,别人的言語能殺人的話,他活不到如今,可這些都不能殺人,能殺人的隻有劍。
隻有那柄劍,才能殺人。
修行者的境界頂端便是天君。
在這個境界裏,便無所謂前後了。
不過是在一線之中。
顧泯能在才入天君境界殺那些已經修行多年的老天君,自己不行嗎?
梁照想到這裏,便握住了那柄劍。
天地之間,一切好像驟然停滞。
好似一切都在此刻死去,但梁照活了過來,他握着劍,平靜道:“如今,新的故事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