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一身白袍的甯啓帝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寒山,顧泯遠去,整座山的修行者都等着那場大戰的勝負,還有許多修行者,也都沒有立即離去。
寒山此刻,其實人挺多的。
甯啓帝境界一直都是個迷,誰都不知道這位到底是個什麽境界,但既然要選擇進入寒山,自然不會驚動任何人。
這位大甯王朝的開國君主,如今在寒山上閑逛,那種氣态,好似在巡視自己的疆土那般,随意自在,沒有任何生分,雖說從某種角度說起來,顧泯作爲他的後人,又是寒山掌教,寒山和他自然也有極大的關系,但實際上,不是如此。
這兩位的關系,從來都不是那種尋常的長輩和後輩的關系。
也是因爲甯啓帝從來都不是這樣的人。
也因爲那個年輕後人,也都不是平庸之輩。
甯啓帝這樣的人,本來便是連自己的親子都可以說殺就殺的人物,血脈親情在他看來,到底是個什麽?
若不是因爲顧泯足夠優秀,他能夠活到現在嗎?
很顯然,也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所以在這樣的背景下,他們兩人之間,關系一直以來都很微妙。
很多時候,其實甯啓帝都很失望,諸如在之前的那些選擇上,顧泯所做的好些選擇,他都覺得他太過軟弱,不夠強硬,尤其是在戰場上那一次,不犧牲自己是極好的選擇,選擇不犧牲那些女子,便值得商榷了,既是自己想要改變這個世界,那便要自己去争取一些時間。
總要舍棄一些什麽。
那一次顧泯不願意舍棄那些女子,勉強算是因爲人太多,可這一次呢?
不過兩個女子,也舍不掉?
甯啓帝眼中有些失望的神情,如果說顧泯因爲這麽件事便死在了那邊,那麽這些年所做的那些努力,豈不是都付諸東流了?
甯啓帝有時候實在是想不清楚,兩個女子,即便是再割舍不下,有這座世間重要,還是有要做的那些事情更重要?
略微有些失神的甯啓帝,等到回過神來之後,這才看到眼前山道上,出現了一個白裙女子。
白裙女子靜靜站在遠處,看着這個不速之客。
甯啓帝有些意外,但随即感慨道:“不愧是天生道種。”
他這趟上山,藏匿氣息,幾乎根本沒有人可以探知到他的存在,即便是天君,隻怕也很難找到他。
眼前的女子,自然也是一位天君,但發現他,卻不是因爲她的境界。
是别的。
是天生道種的特别之處。
這本就是最适合修行的體質,适合修行便代表着很多,親近大道,對天地之間的靈氣感知自然也是異常靈敏,能夠感知到甯啓帝的存在,也不足爲奇。
兩人在山道上對峙,甯啓帝說完那句話之後,葉笙歌并未回話,她向來話不多,平日裏那些話都對那個男人說了,其他人自然便更難再聽到。
甯啓帝不會是意外。
甯啓帝微笑道:“朕上山什麽都不會做。”
他算是在解釋,不知道是不願意和這位天生道種動手,還是因爲什麽别的緣故。
葉笙歌站在山上,平靜道:“我不想看見你。”
沒有什麽别的理由,你的想法我也不想知道,我隻是不想看到你。
就這麽一個說法,好似有些不講道理。
甯啓帝沒有動怒,隻是微笑道:“好一個天生道種,若是朕年輕幾千年,未必不會想讓你做朕的皇後。”
提及皇後,甯啓帝其實記憶早已經模糊,當年他一統世間,成了史冊上都要留下濃墨重彩一筆的人間帝王,自然認爲再也沒有什麽女子能夠站在他身側,不過也大抵是因爲那些女子真沒一個葉笙歌這樣的人物。
聽着這話,葉笙歌默不作聲,但本來這個時候便不算是太開心的女子,殺機微生。
甯啓帝詫異道:“開個玩笑便要生死相搏,有這個道理?”
說完這句話,甯啓帝話鋒一轉,笑眯眯道:“你是怕你喜歡的那個男人,也在朕的局裏?”
不說這話還好,這會兒一說出來,他便感覺到對面那女子的殺機沒有絲毫的遮掩了。
“别這麽激動,他既然是劍修,朕不會算計他,畢竟有朝青秋在,也輪不到朕來算計。”
甯啓帝擺擺手,似乎是有些疲倦。
葉笙歌挑了挑眉,這才問道:“所以你就隻算計自己的後人?”
聲音裏沒有嘲諷,但不管是誰來聽,都會覺得有些不太舒服。
甯啓帝微笑道:“一個人能讓人算計,至少還說明那個人有些用。至于朕爲何要算計他,其實沒什麽好說的,隻是爲了他有朝一日能不被人算計。”
葉笙歌問道:“所以說你都是爲了他好?”
甯啓帝直白道:“既然是朕唯一的後人,朕爲何不爲他想?”
“你這樣的人也會想這些?”葉笙歌看着甯啓帝,眼睛裏也浮現出一抹疑惑。
甯啓帝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隻是看了一眼遠山的暮色,輕聲道:“曾經朕也以爲,世間沒什麽事情能讓朕是舍不得的,可到了現在,還真是有些舍不得。”
舍不得的是什麽?
是顧泯還是别的?
甯啓帝沒有說清楚,隻是很快便搖了搖頭。
他身形驟然消散,不知所蹤。
葉笙歌沒有去攔,隻是站在這裏,等着另外一個女子。
青槐很快便來了。
兩個女子對視一眼。
葉笙歌主動開口道:“像是他們這樣的人,好似一直活在别人的想法裏。”
青槐說道:“他好像不願意這樣活。”
葉笙歌嗯了一聲,這個事情,她當然也知道。
青槐說道:“有時候我挺讨厭朝劍仙的。”
“爲什麽?”
葉笙歌有些好奇的看着她。
青槐認真道:“我覺得他應該想怎麽活便怎麽活,活得開心就好,至于那些所謂的事情,想不做,也可以不做。”
天要傾覆,那便傾覆吧。
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青槐從來都不是一個好的女兒,對于整個妖土來說,她甚至也不是一個好的妖修。
但對于李扶搖來說,她從來都是一個好的女子。
葉笙歌忽然說道:“那這一次,一起去看看?”
她說的有些突然,讓青槐有些茫然。
葉笙歌看着山下,輕輕道:“出門的時候,大概的意思便是這一次都是劍仙們相聚的日子,可我們也可以不講道理一次。”
說完這句話,仿佛是已經說服了自己,葉笙歌認真道:“他要爲這個世界而死,我也不攔着,可誰也管不着我去陪着他一起死。”
青槐有些動容,但還是滿臉猶豫,她現在如果也是一位天君的話,大概真的會不管不顧的出發。
“别想太多,隻要想,爲什麽不去做?”
葉笙歌看出了她的想法,開口鼓勵道:“他總是想着要用自己的死來換你的我的太平,但始終沒有想過我們要什麽。”
青槐點頭道:“的确。”
葉笙歌眯起眼睛,說道:“他李扶搖是那種說一不二,舉世無敵的大劍仙,所有人都怕他?”
青槐笑起來,“我不怕。”
葉笙歌也笑了,“我也不怕。”
“那太巧了。”
葉笙歌無比認真地說道:“即便是天底下所有人都要怕他,他也要怕我……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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