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真正的兩人之戰。
隻是随着時間一點點過去,那個高大男人的臉色便越來越凝重。
兩人這場大戰,看似已經過去無數日,但實際上也隻是一日不到。(注)
可就在這麽短暫的時間裏,眼前的年輕人成長速度是讓人驚駭的,才踏入天君境内,他便擁有了踏入天君境界裏數十年的那些修行者都沒有的能力,而如今他更是在一次次交手中,正在瘋狂地學習他掌控天君境界那些氣機的能力。
高大男人一掌逼退眼前的年輕人,眼神裏多了幾分别樣的情緒。
“你這樣的人,真是很罕見啊。”
高大男人有些感慨,看向顧泯的時候,主動再次開口說道:“和我們站在一起,應當是你最應該做的抉擇。”
顧泯沒有理會這個問題,隻是微微轉頭,看了一眼那道從自己身邊擦身而過的那道氣機,那道氣機極爲迅速,從自己身邊劃過,而後落在遠處的山峰上,毫無意外,在他的目光中,那座山峰,被這道氣機徹底轟碎,碎石四濺!
天君境界的強者,本就應當如此,舉手之間,便應當讓天地都要慎重對待。
“天君擁有破壞這個世界的力量,卻無法和這世間一般,一直如此長久。”
顧泯看着那個高大男人,輕聲道:“我開始相信天君境界之上,會有一個别的境界。”
高大男人搖頭,對于這個說法,他不認同。
顧泯知道他在想什麽,自顧自說道:“那個境界不是戰力對于天君境界的碾壓,但想來卻應該是在别的能力是一般天君無法達成的。”
高大男人挑了挑眉,開始去琢磨這句話的意思。
不過當他剛起了個頭去想,便看到迎面有一道劍光猛然朝着自己撞來,雪白劍光,沒有太多殺氣外露,甚至于連劍氣的鋒芒之意,都藏得很好,讓他也沒有第一時間發現,故而等到那道劍光出現在自己面門處的時候,他才略微有些慌忙的伸手,揮袖。
雖然氣機已經從衣袖中湧出,但還是被那道劍光斬落幾縷發絲。
高大男人沒有生氣,反倒是有些欣賞看向顧泯,這家夥,心思活絡,想得多想得透,要是交朋友,說不定過個幾十年幾百年,就能讓自己的境界往上一提,可是若是單純因爲欣賞便對他掉以輕心,他手裏的劍,是真要殺人的。
别的不說,就說剛剛那一劍,就比之前出的那些劍,都要有意思。
不是說這一劍的殺力最大,而是這一劍的時機,以及在遞出這一劍的時候,那将劍氣和殺意盡數藏起來的手段。
隻是這一劍,他便已經可以斷定,眼前的年輕人,又往前走了不遠不近的一步。
越是如此,他對眼前年輕人的想法,便越是複雜。
或許等不了多久,他便要比朝青秋更讓人頭疼。
可殺不殺,卻不好決定。
不過就在他思考這些事情的時候,那邊的年輕人已經又遞出一劍。
這一劍石破天驚,比起之前的隐秘,這一劍顯得那麽不講道理,好似隻願意痛快遞出一劍。
是的,就是如此。
浩蕩劍氣,瞬間撕裂遠處的山峰,攔腰斬斷!
高大男人身形驟散,出現在不遠處,笑眯眯看向顧泯,說道:“你是真想和我不死不休?”
顧泯眼中閃過一抹無奈,但既然對方這麽問起來了,也沒有什麽好藏着掖着的,直白道:“最好是今日就殺了你,免得以後麻煩。”
高大男人略微有些失望,如果對方這麽認定這件事,那就是說沒有轉圜餘地了。
高大男人歎氣道:“有些事情,你們就非要做,即便做了也無法成功?”
顧泯搖頭,“不做,哪裏知道成不成?”
高大男人這次不說話,隻是一瞬間便到了年輕人身前,一隻手伸出,不管不顧的便要落向顧泯胸膛,也不管那些劍氣到底有多鋒利,在攜帶那些恐怖氣機落下的同時,高大男人同時開口說道:“你即便在今日一戰裏能有别人數百年乃至千年的成效,但卻還是太過于年輕和弱小,我也不否認你的天才和強大,可你說到底,還是缺了些時間和底蘊,這些東西,短期裏你彌補不了,你不可能勝過我,便更不用說我身後的那人了。”
話音落下,他這一掌也同時落下。
隻是瞬間之後,他便滿臉錯愕。
因爲當那一掌落下的時候,卻沒有傳來和顧泯胸膛接觸的那種感覺,而是好似一拳擊打在了棉花上一樣,顯得空蕩蕩的。
眼前的顧泯身形早已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劍氣。
高大男人這一次衣衫直接被這些洶湧劍氣撕碎,有些狼狽。
而擡眼一看,那個一身雪白帝袍的年輕人,其實早已經站在遠處,提劍以對。
這一瞬間,高大男人忽然覺得自己之前說那些話,變得無比諷刺。
“我其實也有件事想說,那就是……同境之中,我沒輸過。”
顧泯咧嘴一笑,這句話到底不是假的,同境之戰,從開始修行到現在,顧泯是真沒輸過,不管是之前面對梁照,還是後面的那些敵手。
如今兩人都已經是天君境界,一戰,我爲什麽會輸?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是屬于這個年輕人的自信。
高大男人眯了眯眼,到了此刻,真的動了殺心。
之前的一切,不過都是覺得那樣做才是最好的選擇,如今既然到了如此,顧泯心已經堅定,那就沒什麽好說的了,該殺,便殺?
不過他轉念便想到,這樣的年輕人,真的好殺嗎?
不見得吧?
……
……
煮茶這件事,好似這些時候早已經成了梁照和陳默最喜歡做的事情,坐在那廊下,從檐角那邊看過去,可以看到那座巨大的城。
霧氣升起,陳默自然的拿起爐子上的鐵壺,倒入早已經放好茶葉的茶杯裏。
熱水沖入,茶葉在頃刻間便從從蜷縮的狀态展開,猶如一朵盛開的花。
青綠色的茶葉大多都在水底,隻有一片茶葉飄起,安靜地漂浮在水面上。
梁照看了一眼,想了想說道:“是隻有一片。”
世上的事情,大概都是這樣,無數人都沉在水底,隻有一片茶葉會飄在最上面。
陳默指了指自己的茶杯,說道:“不止一個茶杯。”
她雖然不知道梁照今天爲什麽會感慨這種往日裏根本不會去看的事情,但還是開了口。
梁照說道:“其實沒過多少年,但事情的确變了一些,他們殺了很多人。”
陳默微微想了片刻,便說道:“你是覺得太早了?”
梁照搖頭道:“之前我想,他們至少要藏很多年,才能在某個時候出其不意的燃燒起來,那樣才能發揮出來最大的作用,後來想了想,他們學了劍,自然而然是要爲自己身邊的人出劍的,他們不是我,可他們沒錯。”
俗話說的好,富貴不還家,便如錦衣夜行。
學了劍,自然是爲了脫離那原本糟糕的生活。
這是應當的事情。
梁照說道:“倘若我傳他們劍,最後隻是想他們成爲我手中的劍,那我做這些事情,便和原本的他們沒有區别。”
陳默說道:“你現在這麽想?”
梁照搖頭道:“我還是我,依舊如此,隻是想做成這件事罷了。”
陳默有些複雜的看着梁照,這個時候的她,發現自己又有些看不清梁照了,不過隻是片刻她便釋然了,有些事情,她根本不操心,就比如看不看得清梁照。
梁照端起茶杯,放在唇邊,喝了一口,感受着那微微有些苦澀的茶水在舌尖緩緩流淌。
陳默也喝了一口。
梁照忽然說道:“天氣不錯,一起出門走走。”
這話,讓陳默更意外了。
她可是很清楚,眼前的年輕人,其實往日裏,基本上都是在修行,很難有說去做修行之外的事情的,這種閑逛,以前沒有過。
陳默點點頭。
于是兩人便走出那座庭院,開始緩慢朝着遠處走去。
天上始終有那麽一座巨城遮擋天光,以至于這地面,始終都灰蒙蒙的。
很多街道,其實牆面都有油燈懸挂。
燈火搖曳。
兩人安靜地走着,沒有說話。
陳默很安心。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和梁照在一起,他便顯得很安心。
不問不說,就這麽走。
不知道過了多久,梁照随手在長街邊的牆壁上取下一盞油燈,然後随手推開一座破落院子的木門,這裏地勢不好,黯淡無比,有了梁照這手裏的油燈,這才算是有了片刻光芒。
陳默跟着走進去,才發現這座庭院荒廢太久,早已經沒人居住。
她更不知道梁照爲何要進來。
梁照走進去,将油燈放在屋檐下,然後自己便在門口台階上坐下,這才擡頭看了看,然後說道:“當時第一次教人練劍,其實每個孩子的來曆我都查過。”
“那些孩子大多都整日受欺負,日子過得極差,所以練劍,大概都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改變現狀,能夠活着,活好便可,依着劍修的說法,劍道一途,心要誠,隻是将劍當作一個工具,成不了劍仙。”
梁照笑了笑,“當然了,什麽是劍仙,随着認知的不同,一直在變。”
“既然沒有成爲劍仙的機會,那練劍做什麽?”梁照看了看那盞油燈,輕聲感慨道:“可一盞油燈即便無法照亮這個世界,又如何不該存在?”
陳默坐下來,說道:“不争了嗎?”
梁照笑道:“還是要争,我說過,我不會改變想法。”
陳默陳默了片刻,有句話,還是沒問出來。
那就是争得過嗎?
其實早些時候,他們兩人,便隐約感覺到了,那個年輕人,現在應當已經踏足一個新的境界了。
天君是盡頭,但好似也是開頭。
那梁照呢?
梁照扭頭看了一眼陳默,笑道:“你覺得我今天說得話太多,和之前太不一樣,不該是我說出來的東西。”
陳默點頭。
梁照輕輕道:“大概是看到了新的風景,一下子便想了些别的。”
陳默一怔,随即有些愕然。
梁照沒去看她,隻是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油燈,然後他好似視線所及,在這座城裏,一盞盞油燈,都湧入眼中。
一盞燈無用,千萬盞燈呢?
——
那個經曆了一場血戰,好不容易才回到寒山,又馬不停蹄的趕往那邊戰場的青衫劍仙一路上不是太順利,才踏足中天大陸,這位劍仙便遇到了好幾位前來攔截他的修行者,三位準君聯手,殺氣沖天。
李扶搖微微蹙眉,不過一劍之後,便多了三具屍體。
而後他繼續向南而去,不過沒走多久,前面天幕之下,又多了兩位天君嚴陣以待。
這讓李扶搖不得不停下腳步,看向那兩位天君。
“咋了,現在戰場都不讓去了?”
說話的時候,這位有傷在身的劍仙,有些無奈。
其實最無奈的,還是那兩位天君。
那一戰,他們沒經曆,但很清楚,眼前的這位劍仙,其實在那一戰之後,早已經又往前走了一步,即便是他沒有往前走去,光是他們兩人,肯定是攔不下的。
隻是此刻出現在這裏,他們也沒有别的辦法。
最好的結果便是眼前的青衫劍仙不再南下,他們便在這裏僵持到大戰結束。
隻是這可能嗎?
李扶搖揉了揉臉頰,這麽個下意識的動作,已經好些年了。
這些年,他走了太多地方,比之前強大太多,但這個習慣,還是沒能改得了。
還是那般。
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青衫劍仙握劍。
劍氣沖霄。
兩位天君臉色難看到了極緻。
李扶搖看着他們,笑着開口問道:“誰先來送死?”
……
……
半個時辰之後。
那位青衫劍仙,轉身東行。
雖然尚未到達戰場,但其實在此刻開始,那屬于這位青衫劍仙的大戰,便已經開始了。
——
注:這麽點事,狗作者一個月都沒寫清楚,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