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罕見的景象,可不是誰都能撞上的。
幾道身影,幾乎是并肩而行的,就在一片草原上緩行。
其中身穿白袍的有三位,另外兩人,一身青衫。
當然,更爲罕見的,便是人人懸劍。
這原來是五位劍修。
隻是五位劍修,并肩前行,要去何方?
在最左側的白袍劍修在前行之時,一直時不時看向同樣是一身白袍的男人,好幾次的欲言又止,但又沒能真說出來,不知道走了多久之後,在他身側的白袍劍修直白開口道:“有什麽話便說,藏着掖着,沒啥意思。”
他這麽一說,這邊這位白袍劍修便冷哼一聲,“你既然都這麽說了,那我就不客氣了,你朝青秋是不是真當自己舉世無敵了?算計都算計到我頭上來了?這麽多天君圍殺,倒是好大的場面。”
原來在他身側那人,不是旁人,而是劍仙朝青秋,而膽敢這麽和朝青秋說話的人,其實本來就沒幾個人,如今這一個,一身白袍,也就隻有葉長亭了。
至于身旁那襲白袍,劍仙白寅。
另外兩襲青衫,一位劍仙葉如晦,另外一位,也可以說是劍仙,柳巷。
除去柳巷之外,這剩下四人,都是天君境界。
可以說這四位劍仙在此,中天大陸便至少要十幾位天君才能抗衡。
世間修行者,劍仙殺力最高,毫無疑問,而這裏幾位,至少可以說有三位都是佼佼者。
朝青秋微笑道:“既然沒死,就不算我害人。”
葉長亭臉色不善。
朝青秋也不繼續搭理他,而是轉頭看向相隔了一人的另外一位青衫劍仙,有些感慨道:“我是沒想過,你們這一門,還能同時出兩位劍仙。”
葉如晦早已經對朝青秋欽佩無比,此刻聽到對方開口,便笑道:“比起朝劍仙,差多了。”
朝青秋點了點頭,随即才淡然道:“之前一戰,李扶搖被我放入局中,算是九死一生,但并非是我容不得他,而是我輩劍士,若是隻願意屈居人下,那何日才能站到頂峰?”
這是朝青秋的本心,所以他沒任何的遮掩。
柳巷微笑道:“沒有心結,自然就能走到最高處。”
葉長亭冷哼一聲,“我的心結,又不是你朝青秋。”
若是換做别人來看,大概估摸着就要真的覺得葉長亭這番話是氣話了,但是朝青秋想了想,還真點頭道:“這件事,我也是才知道。”
他遊曆過人間七百年,算是看過葉長亭的那些過往,但是卻沒有想到,原來即便後來成爲舉世無敵的劍仙,再後來成爲滄海劍仙,到如今成爲天君,一直修行,其實看起來修行無阻礙,但在他的内心深處,卻還是有心結。
其餘幾人都沒有什麽表情,隻有一旁的葉如晦神情黯然,那樁事情,他是最清楚的,自己的嬸嬸,才是小叔一生的心結。
别說修行有成之後大仇得報這種話,若是有可能,小叔是肯定不願意嬸嬸就這麽死去的。
其實在這些劍仙裏,最爲奇特的便是劍仙葉長亭和李扶搖。
别的劍修從練劍開始,大多便有宏大理想或是堅定信念,再不濟也有一個想法,但沒誰的想法有這兩位奇特。
葉長亭是年少便是著名的劍道天才,劍閣将其帶上山的時候,他便拔出了那柄一甲子沒有人拔出過的古劍陌上草,而後修行停滞不前,和别人無關,大概也是因爲他最開始也沒有心思在練劍上,而後那女子被害,反倒是激起了他的練劍心思,那個時候的葉長亭練劍爲何?不過是爲了報仇而已,可當他再次提起劍的那一刻起,他便已經注定會是未來的世間無敵,舉世最強,其實對于葉長亭來說,很簡單。
即便葉長亭如今已經不在人間,但他的名字早已經和劍仙李青蓮一樣,永遠留在了世間。
另外一位劍仙李扶搖,最開始練劍雖說也是爲了回洛陽城報仇,但是真讓他堅定要練劍的,也是爲了一個女子,不過和葉長亭的報仇不同,李扶搖想的是,娶那個女子。
兩位劍仙練劍之初的想法,或許是所有劍仙裏,最爲奇特的了。
朝青秋說道:“别的事情我可以幫你,但這樁事情,我怎麽幫你?”
葉長亭平靜道:“沒讓你幫。”
劍道至高處,這一生能不能站上去,對于葉長亭來說,真的很重要嗎?
不見得。
之前練劍是爲了她,如今練劍,爲了什麽?天地蒼生,世間正道?
即便真是如此,又如何?
在他葉長亭心裏,天地蒼生,世間生靈,又有哪個比得上她?
朝青秋看着他,有些感慨道:“即便再過無數萬年,想來世間也不會再有第二個葉長亭了。”
爲了一個女子,他能提劍,也能不再提劍。
世間萬物,再無任何一事能和那女子相比。
這樣的劍修,還有嗎?
這樣癡情的劍修或許有,但能走到這至高處嗎?
所以才說,千萬年之後,也不會再有第二個葉長亭了。
葉如晦琢磨着這句話,心想小叔這樣天字号第一的癡情種,怎麽平日裏看着一點都不像?
葉長亭默然不語,那個被他藏在心底,這些年根本不去想的女子,如今容貌好似又再次出現在他的眼前,他猶記得當初第一次登山,巧遇她下山,兩人對視,那一眼,便是永世難忘。
恍惚回神,葉長亭神情依舊,但眼底那抹愁思是怎麽都遮擋不了的。
……
……
白寅忽然問道:“倘若真要你來看,如今世間劍修,該怎麽排?”
朝青秋搖頭道:“沒什麽好排的,我朝青秋不是無敵世間,你們都有可能殺我。”
柳巷歎氣道:“可不管怎麽看,也隻有你朝青秋最爲穩妥,若是真要把性命交在誰身上,我隻願意相信你。”
朝青秋正要有些訝異的開口,柳巷話鋒一轉,自顧自說道:“不過我說的是我踏足天君境之前。”
朝青秋會意一笑,柳巷這樣的人,本就該這樣,除去自己,除去自己手中劍,誰也不相信。
葉長亭忽然道:“你這一次,又要給誰設局?”
被朝青秋邀請來此,加上同行的還不止他們這一對叔侄,葉長亭自然知道這一次算是聲勢浩大。
朝青秋眯眼笑了笑,當然是心情大好的體現。
葉長亭開始狐疑起來,他可知道,朝青秋輕易情緒不會太過波動的。
“我一直在等一個年輕人踏足天君境界,如今他才邁出這麽一步,便有如此契機,其實也是意外之喜。”
朝青秋默默看着天空,遠處并無什麽異樣,但既然他已經開始看了,自然便不會尋常。
朝青秋說道:“那位顧氏的老祖,大概也是白寅的朋友,有一個更大的局,布了很多年,如今已經快要到了收官的時候,局裏所有人都可能會死,那年輕人便是最大的棋子,局裏所有人到時候都可能會死。”
柳巷皺眉道:“那麽年輕天才的一個劍仙,還是自己後人,他也舍得?”
朝青秋還沒說話,這邊的白寅便面無表情道:“在他眼裏,後不後人,沒有一點重要,他若是在意這些,那就不是他了。”
作爲甯啓帝的朋友,白寅很清楚,這個世間,大概所有人都不會明白,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柳巷搖搖頭,“即便如此,還是可惜了。”
他對于後輩驚豔劍士,一如既往還是那般,願意照拂幾分。
哪怕顧泯與他,并無交情。
朝青秋微笑道:“一位或許是有史以來我們這群人裏的天賦最高的三人之一,就這麽死了,還是可惜。”
葉長亭擡頭問道:“天賦最高三人?哪三個?”
“單論劍道天賦,他和白知寒,幾乎不分伯仲。”朝青秋微笑道:“世間最後一位天生劍胚,遇上一位能走到這個階段的庚辛劍主,到底誰的天賦最高,我也說不好。”
“至于另外一位,不是練劍的,隻是單論修行,她在大道上,幾無任何阻礙,仿佛天生便是修行的苗子,隻可惜,這些年未能走到頂峰,也是被情字給束縛了。”
朝青秋不用明說,衆人便知道他是在說誰,天生道種葉笙歌。
可以說她修行到如今,幾乎沒有遇到過任何困難,修行對她而言,好像是走路一般,想走快一些,那便快一些,想慢一些,那就慢一些,不過如今卻是有了些牽挂。
那位青衫劍仙,讓她這顆道心有了一抹别的東西,故而慢了幾分。
但也極爲恐怖。
葉如晦感慨道:“也就是說,世間這麽多修行者,論起來修行天賦,前三甲便是這三人了?朝劍仙可有具體排名?”
朝青秋搖頭。
這三人如何分,他也分不出來。
“如今其中一人,今日會不會死,我也不知道。”朝青秋歎氣道:“不過我們之中,說不定今日會有人死。”
齊聚這數位劍仙,卻還是要面臨生死,敵手是誰?
隻是很快,他們便感受遠方有了極爲強大的氣息臨近。
不止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