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
實際上熟悉那段曆史的修行者才知道,他才是人類誕生之初最古老歲月裏的人族一員,隻有在那個時候,人族才沒有姓名之說,隻有一個字的稱謂。
氏。
那個男人,或許才是那個世界真正的守護者,是真正的至強者。
老道人一臉驚駭,有些不可置信道:“真身?!”
氏沒有多說什麽,隻是這麽靜靜看着他,然後伸手。
一道道恐怖的氣息從他的掌心湧出,老道人本來便是重傷,此刻更是連掙紮都無法掙紮,便已經被氏的氣機籠罩,可以說隻要氏想要殺他,隻要動念,便可以了。
老道人心如死灰,在顧泯面前,他能夠全身而退,是因爲他知道,有些事情那個年輕人不知道,故而便沒有理由殺他,但在氏面前,那些所謂的秘密,卻不是秘密,氏被鎖在那個世界多年,又何嘗不是他們所緻?
“氏,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般,我們當初,也是有苦衷的!”老道人雖然知道如今處境極差,但也不願意就這麽放棄,若是真這麽放棄了,大概是真的會身死的。
隻是那位自己的老朋友,卻什麽話都不說,光是這麽看着他,讓他覺得毛骨悚然的。
甯啓帝反倒是微笑道:“有些事情,做了之後,自然而然便要付出代價,這種事情,想來你是很明白的。”
老道人臉色難看,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氏沒有說話,隻是眯了眯眼,無比恐怖的氣息瞬間落下,在籠罩老道人的同時,也将他的生機抹去,隻是刹那之間而已,十分迅捷,那老道人甚至沒能有什麽反應,便身軀破碎,自此消散。
甯啓帝感慨道:“想了這麽多年的事情,如今終于做成了,怎麽一句話都不說?”
一直沉默的氏到了此刻才緩緩說道:“的确之前有很多話想說,甚至還想着折磨他,但真看到他之後,反倒是隻想将他從這個世間抹去,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别的想法。”
甯啓帝了然一笑。
心境不同罷了。
不過又有誰能想到呢,那位被迫在北海底下待了那麽多年的男人,這些年非但沒有被抹去志氣,反倒是一直修行,如今竟然已經是一位天君境的修行強者了。
因爲那些秘法,反倒是讓他可以不受天地法制的制約,不必擔心被那片天地排斥,隻是之前一直被鎖在海底,他即便是想要真身離開,也很艱難。
直到某一天,甯啓帝來到了海底。
這位把人心琢磨的無與倫比的皇帝陛下,花了很多年,讓氏重見天日,才有了今日的事情。
隻是這樁事情,說起來也會讓人驚駭無比,畢竟當初甯啓帝的境界實在是不太高,就是那麽個境界,竟然也能從那個時候開始便落下一枚棋子。
算起來這種長久謀劃的能力,隻怕唯獨可以和他相提并論的,也就隻有朝青秋了。
除去朝青秋之外,也沒有旁人了。
“如今前輩,還是返回故地嗎?”甯啓帝看向氏,笑意醇厚。
氏平靜道:“我便在故處,你若是有什麽要我做的,我自然便到。”
甯啓帝聽着這話,忽然正色道:“有個局,或許之後要将前輩拖入其中。”
甯啓帝這麽多年,算計過那麽多事情,其實沒有真心實意的對某個人說過這樣的話,坦白自己的計劃,更是頭一次,如果對白寅說那句話不算的話。
氏眯眼笑道:“必死之局?”
甯啓帝直白道:“有一線生機,但真要說起來,大概也真的是必死之局。”
氏問道:“于世間有益?”
甯啓帝點頭道:“彼岸我不知道,但我們那方世界一定會安然無恙。”
氏有些感慨,“你在他們眼裏,定然毀譽參半,你殺了那麽多人,也害了那麽多人,最後竟然要想着護着那個世界,我還以爲你對那個世界沒有多少善意。卻沒想到,你還有這般想法。”
甯啓帝平靜道:“畢竟是來處,怎麽可能全然不在意?”
氏說道:“那也是我的來處。”
他說這句話,就是意味着自己已經答應了這樁事情,即便是要付出性命。
甯啓帝朝着他認真行禮,他所敬重的人沒有幾個,但是眼前這位,大概就是真的值得他敬重的前輩。
氏平靜道:“那是困擾我們不知道多少年的事情,若是如今能夠解決了,也是極好,即便要我死去,又有什麽關系?”
甯啓帝微笑道:“其實還是希望前輩能夠活着,繼續守護。”
氏搖頭道:“有你們這些年輕人在,我又怎麽可能不放心?”
對于氏來說,枯坐于北海底下的那些年裏,沒有見過幾個人,但也就是這幾人之一,甯啓帝絕對是他最信任的後生,将一個世界交給他,他自然放心,要不然當初也不可能眼睜睜看着他和那個世界融合。
甯啓帝頓了頓,其實他想說自己也在這個局裏,但最後想了想也沒能開口。
最後氏化作一道光華消散,甯啓帝站在原地,笑意漸漸消散。
……
……
顧泯和那位老道人一戰之後,後面的事情自然便簡單了許多,那些修行者不會再有什麽想法,很快便應下,再之後,便不是顧泯想做的事情了,一切事情,自然有宋甯打理操辦,顧泯離開山崖大殿,看到了一個等他許久的女子。
柳邑。
她一身雪白長衫,腰間一柄狹刀,看着如同一位從天而降的仙女。
沒了那身宮裝,她還是那個最美的女子。
顧泯低頭看了看身上的雪白帝袍,微笑道:“這會兒大概要在大楚皇宮裏,你穿上那襲鳳袍才應景。”
柳邑微微一笑,輕聲道:“隻要與你站在一起,大概穿什麽都無所謂。”
顧泯有些歉意說道:“做了很多事情,走走停停的,大概就是唯獨沒有和你多待些日子,有些對不起你。”
柳邑是他那些年喜歡的女子,當然現在也喜歡,不過那些年也好,這些年也罷,事情一直太多,其實陪伴柳邑的時間,很少很少。
柳邑想了想,敞開心扉道:“其實那些年在那邊不是沒有怨過你,走得那麽快,隻是過來之後,聽說你做了那麽多事情,有那麽多次險象環生,其實我有些後悔,若是我一直好好修行,是不是就能一直陪着你,去經曆這些事情。”
當初他們一起經曆過生死,但後來,便漸行漸遠。
當她再次聽到他做的那些事情的時候,那些爲數不多的埋怨,便全部變成了心疼。
“南楚你也不想做那個皇帝,要不是爲了那些百姓,哪裏會有你?你如今做所謂的仙朝之主,想來也是一樣的,要不是需要,你不會喜歡這個東西,身在皇室,你不願意做皇帝,真有些少見呢。”
顧泯搖頭辯駁道:“不是不願,隻是不需要,若是皇兄能将南楚治理的好,我何必去想,如果南楚百姓在大祁治下能安居樂業,我也不會去想,但我身上畢竟流着皇室的血,南楚百姓過得不好,我不能不管,再至于後面,做了大楚皇帝,還能這麽灑脫離去,那是知道有你。”
柳邑笑意濃厚,隻是刹那間便傷感道:“不知道爲何,這幾日老是想起爹爹。”
北海之主白玉塵,自從橫渡雷池而來後,便幾乎沒了蹤迹,他在四海之主裏,算是天賦最高的一位,前朝太子,這麽說起來,其實柳邑也是皇族血脈。
隻是白玉塵在來到這邊之後,便再也沒有了消息,但顧泯幾乎确定他還活着,隻是不知道自己這位老丈人什麽時候才會出現,亦或者他早已經疲倦,不在意這些争鬥,想着就此歸隐也說不定。
看着柳邑,顧泯拍了拍她的手背,笑着說道:“我過些日子要返回故地,你跟我一起回去看看,正好也看看如今大楚景象。”
雖然他們都已經離去,但大楚有周州在,大概也亂不了,隻是一晃便是百年,兩邊的時間流速也不知道如何,不見得他們還能見到那位走之前的大楚皇帝陛下。
柳邑點了點頭,她雖然沒有刻意去想,但那畢竟是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怎麽能不想念?
顧泯還想再說些什麽,神情微變,看向不遠處。
一襲白袍出現。
顧泯微微眯眼。
柳邑一怔。
來人正是甯啓帝。
顧泯平靜道:“我還以爲我要去尋你,也得看你願不願意見我。”
他們距離上一次見面,已經過去很多年,這些年裏,顧泯對甯啓帝所知道的越多,便是越是對這位老祖宗看不透,當然也不會簡單的對他敬畏或是厭惡。
看不清他是緣于他做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甯啓帝看了一眼那邊大殿,這才緩慢開口道:“你有很多想問的,我知道,如今我們可以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