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戲做得很足,自然而然便能吸引人們的目光,所以當那個白袍年輕人真正踏足這邊的時候,仰頭而觀的修行者們,便不再少數。
真等看到這一襲白衣之後,他們自然而然紛紛行禮,共同高呼見過顧劍仙。
顧氏一門兩位劍仙,前面一位可沒有這麽好的名聲。
不過在後面這位做了這麽多事情之後,前面那位的名聲如何,大概就沒有再去提及了,即便是之前和那位顧晚雲有舊仇的修行者,隻要顧晚雲不再次啓釁,隻怕是他們也會當作一樁已經過去的舊事,不會再主動提及,更不會再記在心中。
隻是很快,人們便發現顧泯身後,并非空無一物,而是有好些僧人随行,這一幕,着實讓在場的人們有些吃驚。
顧泯之前不見蹤影,消息靈通之輩早就知曉他是離開此地,前往異域了,但沒想到,他這一次歸來,竟然不是獨自一人,反倒是還帶着些僧人,這番變故,讓他們有些茫然。
少年僧人一石來到新的世界,有些迷惘,但很快便心安起來,畢竟他是看到這些人都是恭敬對顧泯行禮的。
顧泯倒也沒有理會這些修行者,如今依着他的身份,隻要不做出那等滅世的行徑,世上哪裏會有修行者有資格指責他?
領着一群僧人,顧泯自顧自朝着紫金寺而去。
這一群人,算是浩蕩遠遊。
尚未到那邊紫金寺,顧泯便在半路上碰到個老朋友。
雲海分開,一襲青衫出現在自己面前,是青槐。
顧泯下意識看了一眼别處,沒看到那位青衫劍仙,這才輕聲說道:“走了?”
青槐淡然道:“走了。”
顧泯又問道:“沒帶上你?”
這本來就是廢話,人都在自己對面,要是帶上了,自己還能看到嗎?
青槐平淡道:“有事情要做,自然不能長留,隻是他和她一起走,我還是有些生氣。”
顧泯試探道:“那應該讓他們前後腳走。”
青槐看了顧泯一眼,沒說話。
顧泯便走了上去,和青槐并肩而行,兩人在雲海前頭,都沒急着說話。
青槐說道:“事情很大,努力了那麽多年,自然不可能因爲誰而停下,畢竟要将事情做完,要怪隻怪我境界不夠,幫不上什麽忙。”
顧泯笑道:“其實這樣最好,至少在李劍仙心裏,應該是這樣想的,你在身後,他在身前,用自己的身軀性命爲你開辟新天地,應當是他想做的事情,天底下沒有男子希望自己喜歡的人也和自己一樣置身險境裏的。”
青槐反問道:“那她呢?”
顧泯想了想,說道:“從書裏來看,她可不是一般女子。”
青槐又看了顧泯一眼。
顧泯說道:“真要說起來,她是我見過最爲特别的女子,以前以爲不過是書中人,後來親眼得見的時候,才赫然發現,世間原來還有這樣的女子,真讓人不可思議。”
青槐狐疑道:“你喜歡她?”
顧泯搖頭,心說那叫欣賞。
青槐自顧自說道:“我以前覺得你和那家夥差不多,都是一個樣子,但後來看了看,才發現你其實比他要好很多,有些事情,你沒讓它發生,便拒絕了,故而少了許多煩惱,可看着看着,又覺得你不是因爲對一個女子太過喜歡的緣故,好似男女之情,在你心中,并沒有多少分量。”
顧泯默然無語。
當年年少時候,他看到柳邑便覺得很高興,可以後的事情越來越多,自己肩上的擔子越來越重,這些男女之間的事情,自然而然,便再也不是他最主要關心的事情,更何況,修行這麽多年,别說兒子,現在連孫子都有了。
青槐微微笑道:“有些人修行千萬年,看着還如同一個少年,你倒是好,這才多少年,便已經兒孫滿堂了,可在這些修行者眼裏,你不還是個年輕人?”
顧泯笑眯眯道:“現在他們可不敢把我當成年輕人看了。”
什麽年輕人不年輕人,劃分标準,還是得看看自身境界高低。
青槐了然一笑。
顧泯随口道:“李劍仙離開之前,沒說什麽?”
青槐搖頭。
“他讓我來和你聊聊。”
青槐問道:“你說他這是什麽意思?”
顧泯一臉茫然,然後搖頭。
青槐覺得無趣,轉身便走,返回寒山。
顧泯看着她的背影停頓片刻,然後才回過神來,看向遠方,紫金寺已經到眼前。
顧泯落了下去。
雖說依着如今的身份,就這麽落在紫金山上也不是什麽大事,但玄空是好友,顧泯自然也還要給紫金寺必要的尊重。
不過山腳那邊,玄空和蘇宿早已經等着了。
顧泯看着一臉賤笑的蘇宿,無奈道:“你一個寒山掌律,不在寒山好好修行,到處跑什麽?”
蘇宿嘿嘿一笑,倒也不多說。
三人很快上山,在那座涼亭下重新坐下,還是在喝茶。
山下有無數僧人。
玄空看了一眼山腳那邊,開門見山道:“這麽些燙手山芋,你是想要把他們放在紫金寺?”
顧泯挑了挑眉,“你覺得還有更合适的地方嗎?”
玄空無奈道:“我雖然打不過你,但是這麽大的事情,我可不敢輕易做主。”
顧泯驚異道:“難道現在紫金寺還有第二道聲音?”
玄空看着顧泯,有些委屈說道:“我雖然是住持,但一下子要讓這麽多僧人進入這裏,我也很爲難的。”
顧泯搖了搖頭,這種事情他早就想到了,之所以能把人領來,其實早有打算。
他從懷裏拿出一本經書,遞給玄空。
後者翻看片刻,發現了蹊跷,“這明明是我寺中經文爲基礎所寫的一本經書,有什麽值得你收藏的。”
顧泯笑而不語。
當初在山洞裏翻看世間所有的道法典籍,紫金寺的經書是最開始翻看的那些,對于紫金寺的經書内容,顧泯不可能說不熟悉,因此在看到這本由那邊佛門開創者僧人所著的經書的時候,顧泯便清楚當初那位修行者去這些世界取經,大概便是去的紫金寺。
“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你們寺中肯定有一段關于此事的辛秘。”顧泯笑着看向玄空,玄空臉色微變,片刻後才歎氣道:“我告訴你,你可不能告訴旁人。”
蘇宿不耐煩道:“這種屁話就不要說了。”
玄空見狀摸了摸自己的光頭,才說起那段辛秘。
很多年前,紫金寺的确來過一個異域的修行者,一心求問佛法,本來此事太大,紫金寺上下都不願意将佛法外傳,甚至于還想當時便出手擊斃那位修行者,但當時紫金寺的住持渡月大師卻力排衆議,将那人迎入紫金寺,向他講了許多佛經,這才發現這個修行者慧根不錯,于是之後數年,便傾心将自己所會的佛法傾囊相授,而後那位修行者離去,事情便算是結束,這樁事情畢竟不是什麽好事,尤其是對于紫金寺來說,若是讓外人知道,扣上一個私通異域的罪名,隻怕是紫金寺再如何底蘊深厚,都會被立即抹去,就如同當年的雲山一般。
玄空惆怅道:“當年那樁舊事,我們雖然傳下佛法,但卻沒有傳出任何修行法門,和異域,我們不存在任何私通的說法。”
雖然現在天地已經變化,再沒有雲端強者坐鎮,但玄空說話還是有些謹慎。
顧泯說道:“所以那群人按着淵源來說,和紫金寺扯不清楚吧?”
玄空有些頹然的點頭,随即撓了撓光頭,認命道:“也罷,既然這樣,那小僧可就要爲顧道友接下這燙手山芋了。”
顧泯眯着眼,怎麽是爲我?
玄空直白道:“你要建立仙朝,注定還有波折,要是有些扯不清楚的東西,事情就更難辦了。”
聽着這話,蘇宿不以爲意。
顧泯站起身來,笑眯眯道:“到了現如今,誰還不願意,我就打到他們願意,至于道理?我都救了這世間一次了,他們還要和我講什麽道理?”
……
……
“走了?”
“走了。”
那座小院子裏,梁照照例坐在屋檐下,陳默看着他,問了個很有意思的問題,“你到底是想他做成那些事情之後再擊敗他,還是希望他根本就做不成那些事情?”
梁照沒有立即回答,隻是很平靜的看向陳默,然後搖頭。
陳默不知道他這是什麽意思。
梁照卻說道:“他在走之前,殺了一位天君。”
陳默一怔,随即苦笑道:“我一直以爲你隻是有些低調,卻不曾想,他真的和你說的沒什麽兩樣,真的要比你強些。”
這是實話,而且沒有半點的藏着掖着,也就是這樣的實話,其實最不傷人。
梁照微笑道:“是啊,要不是這麽,我何必費心竭力就是爲了戰勝他?”
陳默問道:“他在你前面,又怎麽天才,怎麽追?”
梁照說道:“你這樣的想法我也有過,但不過一閃而逝,很快便被我從心中抹去了,他雖然很了不起,但不見得無法超越,比如他踏足準君境界,我何曾不能?”
随着梁照說話,天地之間,一道道玄妙的氣息開始從他的身軀裏朝着外面溢出,天上有雷聲陣陣,附近的雲海此刻開始往這邊堆積,厚厚的雲海,光是一看,便知道那是異象。
可就在這異象越來越多的時候,梁照一揮手,雲海便徹底散去,雷聲停歇。
他已經踏出那一步了。
很順暢,沒有什麽太難的地方。
陳默看着他,沉默了。
梁照平靜道:“不過是破境,何必要弄出這麽大的陣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