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不少修行者趕往香火房那邊,然後看到一盞盞燈籠熄滅。
這一天,注定是很重要的一天,無數的甯氏子弟,都在死去,但他們的那位老祖宗,那位在自家疆域裏睥睨世間的甯天君,卻始終沒有出現,他好像消失了,也好像是因爲這些事情根本不能動搖其心,他根本不在意。
更多的人卻願意相信,甯天君隻是不知道這樣的事情。
但實際上上在甯天君疆域裏發生的事情,隻要他願意,他自然便能知道,更何況還是在這座城裏。
很多人有些絕望。
平日裏他們引以爲豪的身份,到了此刻,竟然這麽不值一提。
這樣的落差,當然讓人很絕望。
于是有很多人便去了一個地方。
楓葉閣,便是甯天君閉關的地方。
無數人沉默的走到閣前的廣場前跪下,那些所剩不多的甯氏子弟,選擇跪在這裏,是因爲這裏最安全,即便他們在這裏死去,當然也能證明一些事情。
比如甯天君是真的不在意他的後人。
不然他怎麽能允許有人在這裏殺人?
而且殺的還是自己的後人。
抱着這個想法,這裏很快便堆滿了人,無數的甯氏子弟跪在這裏,黑壓壓的一片,看起來有些怪異。
場間很安靜。
鍾聲還在不斷響起,那是那些還沒有來得及來到這裏的甯氏子弟,他們或許永遠都來不到這裏了,隻能變成鍾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人們在鍾聲中忍不住看向那前方緊閉的大門。
鍾聲仍舊在。
他們的心跳得很快。
然後一襲白袍的顧泯來了。
他提着劍,劍上在滴血。
那柄燭遊的劍鋒上,不斷地滴着血。
可那一襲白袍,依舊是雪白無塵。
甯氏的子弟們知曉他來了,于是沒有猶豫,一躍而去,全部朝着他撲殺而去。
這座城是甯天君疆域裏最重要的一座城,尋常日子裏會有三位準君坐鎮,外加一位甯天君,想來若不是别的天君聯手,沒有什麽人能攻破這裏,可如今局面已經不同,三位準君之一的鍾天魁先死,而後便是靈君被甯天君的後人襲殺,最後那位,在閉關之時,看到了一抹劍光,也就這麽死去了。
準君沒了,卻還有天君。
前提是那位天君如果願意出關的話。
甯氏子弟們不乏有些驚才絕豔之輩,但或許是修行的時間還不夠,又或是平日裏過得實在是太舒坦,以至于他們之中,沒有一個準君,故而此刻即便是一擁而上,對于顧泯來說,也不過是尋常的事情。
劍光掠過,自有屍體倒下,一顆顆人頭像極了熟透了的柚子被人從樹上打下。
跌落在地面,有一種特有的聲音。
鍾聲不斷響起。
香火房那邊的燈籠也不斷熄滅。
很快,這裏的人便少了一大半。
準确來說,不是一大半,而是倒下一大半。
屍體的數量在不斷地增加,活着的人大多也面帶驚恐,而心中,便隻有絕望。
死亡是很恐怖的事情,但在死亡之前,曾有希望,卻又沒有得到希望才是最爲恐怖的事情。
随着時間一點點過去,劍光一點點生出而後又消失,人終于都死完了。
這座城,已經死去了大半的修行者。
大多數都是甯天君一系的修行者,當然其中也有幾個倒黴蛋。
顧泯低着頭看了看滴血的劍,又看了看那道門,心想果然是天君,竟然真的沒有什麽想法。
想着這樁事情,他朝着那道大門走去,來到門前,毫不客氣的一劍斬去。
大門上有些陣法,但哪裏能夠和這一劍相抗,隻是瞬間,便被斬開了。
聽着破碎的聲音,顧泯看向裏面。
然後踏了進去。
……
……
楓葉閣裏有很多楓樹。
是紅楓。
而且是品種最爲奇特的那一種,一年四季都會是紅色的。
楓葉常有,不凋。
顧泯走在這裏,有些疑惑,既然甯天君連自家的後人都不在意,一心隻有修行,又爲何會喜歡楓樹?
這樣的人物,不該如此。
雖說是這麽想,但卻沒有答案,是因爲他還沒有見到甯天君。
踏過滿地的楓葉,便來到了盡頭。
一棵無比巨大的楓樹在這裏。
這棵紅楓枝葉巨大,看着便知道至少活了數千年,這楓葉生得極爲鮮豔,如同人血一般。
這或許是世間最大最好的紅楓。
就在紅楓樹下,有一方石台,上面擺着一個蒲團,蒲團上盤坐着一個男人。
一個身着紅衣的男人。
紅衣上有些特别的紋路,是金色的,看着就像是……葉脈一樣。
好似這個男人穿的本來就不是什麽紅衣,而是一張楓葉。
他将楓葉穿到了身上。
顧泯在不遠處停下,看着那個緊閉雙目的男人,想着要怎麽開始。
不多時,那個男人睜開了眼睛。
于是兩人便對視了一眼。
隻是瞬間,顧泯便感受到了他眼裏那些磅礴的氣機和無盡的恐怖氣息,那是屬于天君層次的修行者,換句話說,隻有天君,才會有這麽強大的氣息。
此人是誰?
似乎已經不用多說,除去是甯天君之外,還能是誰?
顧泯沉默片刻,開口道:“我以爲你什麽都不在意,一心修行,卻在這裏種了那麽多楓樹。”
甯天君看着他,很平靜,很顯然外面的事情他已經知曉。
但他仍舊沒有什麽情緒,尤其是憤怒這種最爲沒意義的情緒。
想來永遠都不會出現在甯天君的身上。
“鍾天魁很多年前便太過于在意他的那個兒子,我早知道他終有一天會被其所累,靈君太傻,傻得人一般沒什麽好下場,至于他,整日修行,卻忘記了自己的天賦實在是糟糕。”
短短一句話,便将那城中三位準君都評價了一番,雖然答案沒太多意義。
“你殺了我那麽多後人,是想讓我心亂還是讓我出來看看你?其實都沒有什麽意義,兒子這種東西,能生第一個,自然也就能生第二個,有了兒子自然便有孫子,有了孫子,後人自然便多了,我還能活很多年,我死不了,便會一直有後人。”甯天君看着顧泯,有些欣賞道:“你這麽年輕,若是姓甯,再晚上無數年,便是極好了。”
這話裏有意思,若是姓甯,那就自然是他的後人,晚生無數年,是因爲他自己還能活無數年。
倘若在他生命的最後,有了這麽個後人,那疆域甚至可以交給顧泯,成就一門兩天君的佳話。
顧泯搖頭道:“你如果那麽在意長生,即便是到了最後,隻怕是也會打他的主意。”
就像是祀山祖師做過的那樣。
甯天君看着顧泯,沉默片刻,說道:“看來你見過蒐了。”
顧泯雖說在山洞裏讀了很久的書,最後勉強壓制住了那些黑氣,但實際上并沒有完全解決,他的身體裏,還是有隐患,最爲直接的表現便是他的舌頭也還是灰色的。
顧泯沒說話。
甯天君有些緬懷道:“當初他那所謂的長生之路,我便覺着是一條斷頭路,如今來看,的确如此。”
蒐天君如今如何了,他作爲一個天君,自然早就知曉了。
那場幾乎滅世的大難中,最爲直接的關鍵人物,便是顧泯。
他的名字,其實早就有很多天君知道了。
“最開始鍾夜死的時候,我便知道是你來了。”甯天君平靜道:“前些年,這邊來了兩個劍修,而後兩人都變成了了不起的人物,但都不是在我的疆域裏,按理來說,你來之後,我應該馬上出手鎮殺你,才符合聰明人的定義。”
顧泯問道:“那又是爲什麽不曾出手呢?”
甯天君平靜道:“因爲沒有意義。”
顧泯愣住了,他怎麽都沒想到,對方居然會說出這麽一句話。
沒有意義。
這是什麽意思? 9611/98613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