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活着,這是很尋常的事情,因爲他是準君。
準君若是這麽容易便被人殺死的話,那麽準君還能叫準君嗎?
他有些困惑的看向顧泯,問道:“你爲什麽不用劍?”
這個世界的劍修很少,但知道劍修的修行者很多,他們一直在研究,一直在思考,劍修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他們知道,那些人有劍和沒劍,看起來差别不大,但實際上很大,所以之前顧泯拿起油紙傘和他一戰的時候。
他便有些疑惑。
此刻疑惑依舊。
他不知道爲何顧泯在面對他的時候,沒有用劍,反倒是用了傘。
可就是用傘,他也敗退了數丈。
顧泯看着雨裏的那柄破傘,說道:“我隻是在思考,劍到底是什麽?”
劍是一種兵器,在修行者這裏來說,算是一柄法器。
可劍到底是什麽?
一定要有劍柄和劍身嗎?
顧泯不見得真的清楚這樣的事情。無廣告網am~w~w.
所以他在探索。
但結果不一定是好的。
至少現在來看,卻還不錯。
鍾天魁此刻生起了必須要殺顧泯的想法,因爲他知道眼前的年輕人不僅是個天才,甚至還是個瘋狂的天才,若是這樣的人活着,并且把自己的想法全部都變成真的話,那麽不是什麽好事。
顧泯看着鍾天魁,大概知道他在想什麽,他不在意,隻是微笑問道:“你覺得你真的能殺得了我嗎?”
之前用傘,他就能讓他退去數丈,如今若是提劍,鍾天魁會如何?
鍾天魁說道:“我是準君,你不過是個歸一境,我們之間有一道天大的鴻溝。”
顧泯笑了笑,大概的意思很清楚。
鍾天魁沉默了片刻,然後才說道:“我有些固執。”
顧泯沒說話。
強者大多都是固執的,這一點沒什麽好說的。
鍾天魁認真道:“我知道固執的人,不是很好。”
顧泯還是沒說話。
“所以我在殺不了你的時候,我會帶你一起離開這個世間。”
修行者有很多手段,類似于自爆之類的東西,都是了不起的。
不過想要做這樣的事情,大概甚至很需要莫大的勇氣。
顧泯說道:“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
這話說得讓鍾天魁的臉色有些難看。
好似顧泯才是那個比他更強大的人,而不是自己。
顧泯不想再說話,又伸手抹過,無數雨滴滴落在他的手掌,而後卻沒有順勢繼續下滑,而是在半空懸停,很快便彙聚而成一柄雨劍。
強大無比的一柄雨劍。
劍氣從雨劍裏湧出。
顧泯握劍而動,殺機四伏。
雨夜小巷,終歸是一個特别的夜晚。
鍾天魁沒有躲避,對着顧泯的雨劍便迎了上去,他當然可以躲,但那卻不是他的本意,如果他現在躲了,便不再是那個固執的人了。
顧泯握住雨劍,感受着冰涼,然後便是一劍遞出。
沒有劍光,劍氣已經融入雨水之中。
強橫和強大,大概是所有人的共識。
可惜這裏沒有觀衆,隻有顧泯和鍾天魁。
劍很快,如同一尾在雨中遊走的遊魚。
顧泯的白袍早就打濕,打濕的衣衫,貼着他的身軀,好似已經融爲一體,衣衫是這樣,劍自然也是這樣。
人劍合一這種話,往往會出現在所謂的話本小說裏。
但此刻卻出現在了顧泯身上,不過奇怪的是,他根本沒有提劍,隻是一柄雨劍。
那大概也沒有什麽區别?
有人在笑,自然不是顧泯。
也不是鍾天魁。
那是誰?
不知道。
鍾天魁看着眼前處于一個玄妙狀态的顧泯,很是難受。
今夜一戰,他原本以爲是手到擒來,甚至在最開始,他根本就沒有在意什麽,認爲顧泯死在他面前,是最爲尋常的事情,但哪裏想得到,現在他全程都是被動的一方,他甚至會很快死去。
如果他沒有什麽新的手段的話。
……
……
桂花茶很香。
祀山主峰的那棵桂花樹,也不如長新觀裏的那一棵,寶藥雖好,但再怎麽好,也得是看人好不好。
長新觀的師徒三代都是很單純的人,他們用心在照顧那棵桂花樹,自然便有最好的桂花。
梁照沒有上過祀山,以前也沒有喝過桂花茶。
陳默喝着茶,微笑道:“茶很好,雖然不是什麽好東西,但是味道很好。”
祀山引以爲豪的寶藥,對于陳默這樣的人來說,的确不算是什麽好東西,因爲她見過更多的好東西,吃過也看過。
梁照說道:“他到底在想什麽?”
梁照一直在想顧泯爲什麽在離開的時候要送給他桂花茶。
陳默知道,試探說道:“或許就是單純想要交個朋友?”
梁照搖搖頭。
陳默也搖搖頭。
她覺得自己說的話有些蠢了。
他們永遠成不了朋友的。
“說點别的吧。”
梁照不想去說那樣的事情了。
陳默笑着點頭,她正好有别的事情要說。
“很多年前,你教的第一批少年,開始出劍了。”
出劍對于劍修來說是尋常事情。
“他們開始爲命運抗争,爲了光明而斬開黑暗,雖然還很弱小,但有一天,他們就會變得很強大,然後斬開更多的黑暗。”
陳默很高興,因爲她一直是她想要看到的事情。
梁照卻搖了搖頭,“他們隻能在地上驚起風浪,卻吹不到天上,一旦天上那些人不想看了,那他們就會死去,這一點毫無疑問。”
在地面開始,自然有好處,那就是不起眼,不被人關注。
但壞處卻很顯然。
他們天資不夠,再如何努力都成不了最強大的那些人之一,别說準君和歸一境,他們之中能走到雲海境的,隻怕也會是鳳毛麟角。
既然這般,别說是想要改變這個世界,想要改變自己的處境也不會太順利。
陳默說道:“這本該是你最開始就想得清楚的事情。”
梁照說道:“自然。”
陳默說道:“既然這樣,你又爲什麽要做這樣的事情?是因爲憐憫?”
“你知道,我不會有這樣的情緒。”
梁照很平靜說道:“颠覆這個世界,是我想做的,但我不是爲了他們,是爲了赢他。”
陳默說道:“看起來你又有了别的想法。”
梁照說道:“有個讀書人說,有教無類,但想要幹大事,不該如此。”天才一秒鍾就記住:(
那是很有道理的東西,但不适合現在,至少現在對于梁照來說,再教出一萬個劍修,都不如多出一個天才劍修。
一個天才劍修,便要管很多事情。
陳默沒說話。
梁照自顧自說道:“天資這種東西,天上的自然比地上的好,但地上的人每年也會有,他們不見得會被天上的人看到,也不見得願意到天上去……”
陳默眼睛裏有些光彩。
梁照說道:“三千弱水,其中總有一瓢屬于我。”
陳默笑了笑。
梁照看着那杯冒着熱氣的茶,微笑道:“争一世,總會赢一次。”
他是梁照,他隻是想要赢一次。
這有什麽錯呢?
沒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