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泯不知道那些人說了什麽,他隻是和李扶搖在一棵樹下,開始喝酒。
劍仙和劍仙之間,當然要喝酒。
顧泯拿出的酒是當年甯啓帝給他的,乃是酒聖釀造。
酒這個東西,其實沒有那麽多好說的,主要還是看好不好喝。
李扶搖喝了一口,覺得不錯,點了點頭。
顧泯說起了那個道姑的事情,李扶搖則是翻了個白眼。
“她那種境界,來寒山我能不知道?”
顧泯有些無語,心想您竟然知道,爲什麽一直什麽都沒做?
李扶搖拍了拍顧泯的肩膀,笑眯眯道:“這方天地你是主角,我做那麽多事情做什麽?”
其實仔細想想,李扶搖從來到這裏到現在,他的确沒有過多的插手這個世間的事情,出劍殺人的時候,都是因爲對方招惹了青槐。
顧泯說道:“你能不能給我透個底,那個女子身後,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存在?”
李扶搖沒說話,隻是白了顧泯一眼。
這很顯然是不能的。
李扶搖喝了口酒,皺了皺眉,“看在這酒的面子上,可以告訴你一樁事情,那就是,甭管他多了不起,在你的劍面前,也沒有那麽了不起。”
顧泯苦笑道:“可我的劍,還沒有這麽了不起。”
李扶搖站起身,沒好氣道:“那就讓自己的劍了不起。”
說完這話,他拍拍屁股走人了。
顧泯無奈,然後又開始了自己的遊曆。
……
……
每個道州都不一樣,但實際上都一樣。
世上的故事,說來說去,也就那麽幾種。
也差不多。
顧泯看了很多地方,覺得有些無趣,便破開了空間,回到了來時的地方。
之前他還是雲海上境的時候,便回去過一次,如今是雲海中境,還是很尋常。
……
……
郢都還是郢都,那座皇城還是那座皇城,過了這麽些年,皇城還是一如既往。
不過卻還是有些不同。
那位大楚王朝的公主殿下已經嫁給了柢山的那位劍仙周州。
一時間不知道有多少女子夢碎,當然也有許多男子心碎。
隻是公主殿下嫁人了,他們卻發現皇後娘娘又誕下了一個皇子。
皇帝陛下曾經在多年前回來過,這一樁事情所有人都知道,所以也沒人說些什麽,反倒是有些高興,因爲皇子有了,那便意味着大楚王朝的皇位,有了即位的人選。
隻是随着那皇子成年,皇後也沒有想要将皇位傳下的意思。
坊間傳言,是皇後娘娘貪念權位,不願意将權柄交出。
這個時候,許多和皇子走得近的大臣便有了些心思,一時間朝野之間,人心惶惶。
夜晚的時候,那個皇子終于敲開了皇後娘娘的寝宮大門。
他今天是來尋個說法的。
可惜他還沒有看到自己母後,便看到了一個生得很好看的年輕人。
他一怔,看到了對方身上的白色帝袍。
然後他便跪了下去。
“拜見父皇!”
他的聲音微顫,有些激動,但更多的,還是震驚。
顧泯看着這個也沒有見過的兒子,問道:“想做皇帝?”
年輕皇子不知道該怎麽說話,大概是知曉,曆朝曆代表露野心的皇子,都死得很是凄慘。
“說話。”
顧泯平靜的看着他。
年輕皇子沉默很久,才緩緩道:“父皇常年不在,國不可一日無主,所以兒臣便想替父皇管一管這個天下。”
“你是覺得你母後執政的能力不夠?”顧泯的聲音好似沒有什麽情緒。
年輕皇子擡起頭來,認真看着顧泯,平靜道:“母後不願意做這樣的事情,要不是爲了父皇,她早就不做了!”
顧泯看着他,沒說話,隻是轉身走了進去。
年輕的皇子自然也隻能跪着。
眼前的年輕人雖然是他的父皇,但距離他太過高遠,也太過高大,他除去仰望之外,還能做些什麽?
顧泯走入寝宮,來都床榻前,柳邑看着他,眼裏滿是笑意。
“怎麽樣,你還滿意嗎?”
柳邑有些期待。
前些年她便一直覺得沒有給顧泯生個皇子,沒能有人繼承他的皇位,如今有了,她自然期待顧泯的看法。
“天資不錯,心性也不錯,想做皇帝,也還行。”
顧泯笑道:“就是膽子不太大。”
柳邑白了他一眼,“就你這樣子,誰不怕你?”
顧泯有些不好意思。
對自己的閨女和兒子,他的确是兩幅面孔。
“那就把皇位傳給他了,你跟着我過去吧。”
顧泯做了決定,柳邑也沒有反對。
前些年是因爲她覺得沒有人能繼承皇位,她要爲他看着這個天下,所以才一直沒有選擇離開,如今這些問題都要解決了,那她自然也要走了。
顧泯點了點頭,朝着外面喊了一句。
年輕的皇子走了進來,跪倒在床榻前。
顧泯看着他說道:“皇位傳給你,做個庸君沒關系,做個昏君,禍害世間的話,我會回來殺了你,你若是死了,我會把你的屍骨從帝陵裏找出來,然後把你的名字從族譜裏抹去。”
年輕皇子擡起頭,極爲認真道:“父皇放心,兒臣一定會好好治理這個世間!”
顧泯笑了笑,搖頭道:“我知道,不過你注定沒我做的好。”
柳邑聽着這話,也笑了起來。
……
……
大楚王朝的皇位更疊也來的突兀,那位雲遊世間的皇帝陛下再度歸來,然後選擇将皇位傳下,禮部的人忙得焦頭爛額的,官員不停地抱怨,卻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
“那位皇子殿下甚至連封号都還沒有了,這就要做皇帝陛下了,怎麽搞得清楚嘛?”
“你該早想到的,咱們的皇帝陛下也就這麽一個皇子,皇位注定是要傳給他的呀。”
“皇帝陛下行蹤不定,聽說還能活很多年,這麽把皇位就給傳下來了?”
大楚王朝立國已經許多年,坊間百姓并沒有那麽害怕皇室,所以抱怨是常有的事情,但他們也很清楚,那位皇帝陛下是極好的人,要是沒有他,這個世間不可能這麽好。
所以事情在有條不紊的進行中。
顧泯卻沒有管這些事情,他隻是帶着柳邑去了柢山。
此刻柢山,掌教宋甯夫婦已經是金阙境,葛有魚也是如此,就連郁朝夫婦,也都是金阙境了。
不過天下第一,還是周州。
也隻能是周州。
顧泯看着宋甯他們笑道:“這一次跟着我一起去彼岸如何?”
衆人自然沒有異議,本來之前便有這般想法。
周州皺眉道:“小師叔,他們都走了,這柢山掌教誰來做?”
顧泯笑罵道:“這種事情你做不得?”
柢山如今兩位輩分最高的阿桑和洛雪已經離開了,宋甯這個掌教和一衆師兄弟要走,剩下的不就是周州一個人了嗎?
“我可是要帶孩子的,怎麽做得來掌教這種事情?”
周州抱着一個女嬰,一臉疼愛。
顧泯看了一眼,皺眉道:“周州,我勸你以後還是少生孩子了。”
“爲何?”周州挑眉。
“你生的太醜,把我顧氏一族的長相都給拉低了。”
顧泯說是這樣說,但還是把自己的小外孫女抱了過來,一晃眼,他覺得自己還是個年輕人,但自己竟然都有外孫女了。
實際上那個女嬰生得還不錯,隻是的确比不上她的娘親和她的舅舅了。
顧惜在遠處,聽着這話,跺腳道:“父皇!”
顧泯哈哈大笑。
……
……
來去匆匆,顧泯在離開之前,去了北海海底。
那個男人依舊坐在那王座之上。
他看着顧泯,欣慰道:“沒想到你走得這麽快,那邊如何了?”
顧泯說了那邊的事情,說得很詳細,祀山祖師複蘇,戰場大戰,以及柳渾這類的事情都說了。
氏聽完了這些,說道:“那雲端背後,還有人?”
顧泯點頭。
氏搖頭道:“那便不該是我們這群人中的某一位,或許是外來客。”
那些年天地危難,他們花了很大的精力才解決那樁事,然後他們之中,有些人便去往了彼岸,在那裏建立了世界。
那些人裏,有的如今還在雲端,已經已經離世了。
但很顯然,絕對沒有人會成爲其中的佼佼者,成爲天地唯一的主宰。
氏嘲諷道:“他們以爲自己了不起,最後卻成了别人的棋子,可憐啊。”
顧泯說道:“好似和那座彼岸道觀有聯系,我懷疑那個道人便是他們其中的一人。”
“我在那個道姑身上,感受到的氣息,便和那個道人有關。”
顧泯看着氏說道:“倘若他們并非此地的修行者,那也不是異域的?畢竟連柳渾都不知道他們的存在。”
如此說來,彼岸還有第三方的修行者存在?
那這一方的修行者默默掌控彼岸,又是爲了什麽?
顧泯越來越覺得一頭霧水。
氏沉默片刻,說出了一個名字。
顧泯一怔。
他沉默很久,才緩緩說道:“去問問他,他若是還有幾分良心,會告訴你幾縷真相的。”
“他呢,不在這方天地了?”
顧泯沒有提名字,但氏自然知曉。
他搖了搖頭。
……
……
甯啓帝已經離開了。
是的,在顧晚雲離開之後,甯啓帝也離開了。
這位已經和這方天地融合的千古一帝,也絕對不是什麽庸碌之人,在他确認這裏沒有他需要操心的事情之後,他便離開了。
謀劃萬古也好,還是布局也罷,總歸最後都要落到修行上的。
若是不修行,成不了強者,那麽再多謀劃,其實也沒有什麽意義。
所以甯啓帝破開這片天地,去了别處。
那三千世界,走走看看,對修行來說,也會有很多裨益。
隻是就連甯啓帝自己,都沒有想到,自己會在某天碰到兩個人,一個青衫劍仙,一個白袍劍仙。
甯啓帝把手中的書别在腰間,看着那兩個人,有些古怪的笑了起來。
他們從來沒有見過,但此刻他在看到那個白袍劍仙的時候,好似便見到很久沒見的故人一般。
所謂大道不獨行。
眼前的那個白袍劍仙,看着便像是自己的同道者。
甯啓帝說道:“我好似當初見過你的一抹劍氣,說想要見見你,卻沒有機會。”
那個白袍劍仙看着他,說道:“我知道。”
他沒說太多話,隻有三個字。
甯啓帝自愧不如說道:“我以爲我謀劃的東西很大了,卻沒想到和你比起來,像是小孩子過家家一般。”
“我聽說你對人心的把控很了不起,大概是真的會比我更好?”白袍劍仙笑了笑,然後看向了那個青衫劍仙。
後者沒有興趣去聽那些話,隻是沉默。
白袍劍仙說道:“顧泯是你的後代,他很不錯。”
甯啓帝說道:“他是我的寄托,在現在來看,自然比我要好了。”
白袍劍仙說道:“他要純粹一些,劍修要的便是純粹,想太多,便是大問題。”
甯啓帝說道:“但看起來,你沒有那麽純粹。”
“我對劍,很真誠。”
甯啓帝搖了搖頭。
白袍劍仙說道:“我的劍以後會更爲純粹了。”
甯啓帝是個聰明人,知道他在說什麽,笑了笑,便是算是認可這樣的說法。
白袍劍仙沉默了一會兒,指着青衫劍仙說道:“他叫柳巷,自認是世間最了不起的劍修。”
柳巷挑了挑眉。
然後他又說道:“我叫朝青秋,我是個劍士。”
甯啓帝笑道:“你好,我叫顧甯。”
然後兩人笑了起來。
這便是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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