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份陣圖,洛雪沉默了很久,然後她從大殿裏走了出來,朝着那邊孤崖跳了下去。
看到這一幕,顧泯愣住了。
天玄山掌教則是想到了什麽,有些急迫的朝着那邊而去,隻是很快,他便被顧泯的劍攔下了。
他此刻隻有一顆頭骨,哪能做些什麽。
他有些憤怒,卻做不了什麽。
洛雪已經落到了崖下,她在這裏找到了一處骨碑,滿是鮮血。
這是這座大陣最重要的陣眼,在那份陣圖裏記載的東西來看,這個地方是重中之重,若是一旦被人移動位置,那麽這座大陣的累積的血氣就會散去。
洛雪看着那骨碑,沒有猶豫,便踢了一腳。
骨碑移位。
天玄山,轟然一聲巨響!
血海震動。
然後肉眼可見,那些猩紅血氣,此刻竟然透過大陣,四散而去!
天玄山掌教怒道:“爾敢?!”
這是他苦心孤詣,付出了巨大代價才弄出的一座大陣,爲得便是要在這裏斬殺顧泯,可他怎麽想得到,竟然在此刻,這座血海大陣被人找到了最爲重要的陣眼,讓他做的一切,似乎都要付諸東流。
随着那些血氣開始消散。
天玄山掌教的頭骨忽然再度沒入血海之中。
然後那充斥着無邊殺意的血海之中,忽然又沸騰起來!
如果按着如今的局勢發展,血海大陣很快便要被廢去,這樣的事情,當然是他不能接受的,因此在此之前,他攪亂了血海!
亂了血海,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但天玄山掌教當感受到那些血海裏的洶湧的殺意的時候,又瘋狂的大笑起來,“找到了又怎麽樣,還是晚了一步!顧泯,我不會讓你活着離開的!”
随着天玄山掌教癫狂的聲音響起,在不斷四散的血海,此刻又彙聚起來,然後便是一道恐怖和強大的氣息出現,那血海旋渦,被天玄山掌教驚動,此刻即便是血氣流失,也要落下最後一擊!
天地之間,淅淅瀝瀝開始下起血雨。
顧泯仰頭看着那血海裏蘊含着的無上殺意,默然無語。
即便此刻大陣被破,此刻落下的恐怖殺意,也至少是一位雲海上境的至強一擊。
顧泯初入雲海,扛得下嗎?
握住燭遊的手指已經發白,但顧泯卻已經忘記了這些事情。
此刻大陣的最後一擊要落下,他也調動了體内所有的劍氣做最後一戰。
“我說過,我不會死在這裏。”
顧泯輕聲笑道:“你想要我死,還真是太難了。”
說完這句話,他拔地而起,竟然在血海裏的那道殺意落下之前,先一步撞入那血海之中!
他很快便被血海吞噬。
血海便一直沸騰。
好似天地之間,有一口大鍋,裏面裝着無數的鮮血,此刻鮮血沸騰,成了一片無間地獄。
洛雪回到天玄山主峰上,沒看到小師弟,便擡頭看去。
而後她看到了一道璀璨劍光,在血海裏不斷出現!
嗤嗤的聲響響個不停。
……
……
天玄山外圍,那些守在這裏的修行者,此刻都看到了那些從血海殺陣裏散發出來的血氣。
“血海殺陣破開了?!”
有修行者驚呼出聲,瞪大了眼睛。
有仙山掌教驚喜道:“顧掌教果然不凡,難道是依靠一己之力将血海殺陣破開了嗎?”
“是了,顧劍仙那驚天一劍,在戰場上也無人可擋,此刻破開血海殺陣,理應不是什麽問題,可是那天幕之中,我爲什麽沒能感受到劍意?”
無數人在這裏震驚,卻也茫然。
直到下一刻,血海大陣轟然破開,他們才看到了那漂浮在天玄山上空的血海。
“這是?!”
一道恐怖的氣息轟然落下,整座天玄山在此刻轟然炸開。
無數血氣朝着四周湧去,散成血霧。
一些躲閃不及的修行者,才隻是瞬間,就被血霧吞噬,連掙紮都沒能掙紮,便成爲了一團血霧。
那些仙山掌教紛紛祭出各自的法器,将自己門下的弟子和身後的修行者籠罩起來。
隻是他們的臉色也很難看。
在這些血霧面前,他們幾乎心神都有些恍惚。
他們耳邊全是凄厲的叫喊聲,好似有無數冤魂遊蕩在天地之間。
一些修行者即便被自家的師長護着,此刻也有些喪失理智。
眼瞅着這些血霧便要亂人心志。
“阿彌陀佛。”
一聲聲佛号忽然響起,遠處的雲海裏,忽然出現了一群僧人,爲首一人,便是紫金寺的住持,玄空。
他帶着紫金寺的僧人們,來到了這裏。
一道道佛光出現,迅速将這些冤魂驅散,然後開始超度他們。
很多人恢複理智,看向這些僧人,雙手合十,紛紛見禮。
玄空一身佛光,來到衆人身側,感慨道:“一座天玄山的修行者,都變成了亡魂,這等作派,實在是有違天和。”
他随即問道:“顧泯呢?”
四周的仙山掌教欲言又止。
此刻血霧四散,天玄山所在之處,更是兇險,他們看不到裏面的情形,自然也就不知道顧泯的生死。
玄空很快明了。
然後便朝着裏面走了進去。
他一身佛光,走在血霧之中,那些血霧竟然不敢近身。
很快,他便來到血海中央,落了下去。
地面有一個巨大的坑。
一個渾身是血的年輕人站在坑底。
他身後是個女子。
玄空看到這一幕,有些失神。
随即他喊道:“顧泯?”
年輕人這才緩緩擡起頭,看向這位紫金寺的住持。
然後他燦爛一笑。
隻是一張口,一大口鮮血便從口裏湧了出來。
身後的女子走了出來,看了一眼自己小師弟的洛雪,責怪道:“逞強做什麽?不知道珍惜自己的性命?”
顧泯有些虛弱的笑道:“小師姐在身側,自然要護小師姐周全。”
之前在那血海炸開的一瞬間,顧泯其實本可以沖開血海離去,但他還是選擇回到天玄山上,找到洛雪,用自己的身軀護住了小師姐,别的不說,小師姐冒着身死的危險進入大陣之中,爲得是他的性命,他若是在此刻對小師姐不管不顧,又如何能行?
玄空看了看顧泯,後者搖了搖頭,示意沒有什麽問題,便有些感慨的轉過頭去,看着四周,說道:“存世萬年的天玄山,便這麽消失在天地間了?”
他有些感慨。
這樣的事情,放在以往誰能去想?
可如今便這麽發生了。
一座天玄山,此刻消失在世間。
這看着尋常,但實際上,大概是某種征兆。
就和那年的春雨春風一樣。
顧泯和寒山的修行者離開了這裏。
那些仙山的掌教也跟着離去。
紫金寺的僧人卻留下了,他們要在這裏超度那些亡魂。
修行者沒有來世,但任由這些東西在天地之間遊蕩也會造成很嚴重的後果。
顧泯返回寒山之後,再度宣告閉關。
在天玄山一戰,他受到重創,傷勢嚴重,竟然還要遠勝之前在戰場上的那一次重傷。
寒山很多人求李扶搖出手救他,但李扶搖這個時候卻選擇帶着青槐離開寒山,遊曆世間。
他來到這裏,隻是爲了來見青槐,并不是爲了别的事情,況且他也不想救顧泯,因爲他很明白,救人這種事情,不要太頻繁,尤其是對一個天才來說。
顧泯坐在洞府裏。
阿桑和洛雪就在左右。
說是閉關,其實顧泯此刻和沉睡差不多。
阿桑說道:“小師弟還是小師弟。”
洛雪輕聲道:“小師弟一直都會是小師弟。”
“看起來當年帶着小師弟上山,一點都沒錯。”
洛雪問道:“所以大師姐一直都知道小師弟會是這般,所以一直對他這麽好嗎?”
阿桑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洛雪皺了皺眉。
“小師弟隻要不是個壞人,不管怎樣,做師姐的,自然都要照拂他。”
……
……
很快便過了一年,寒山來了很多客人,禦風和蘇遮雲來看過,沒有進洞府,隻是在遠處遙遙看着,然後便走了。
玄空處理了那些血霧之後,也來看了看。
然後是各大仙山的掌教,都紛紛來看。
血海殺陣可謂是世間最爲兇險的殺陣,因爲隻是出現過一次,他們也不清楚顧泯出了什麽問題。
但他們來到這裏,大概是爲了看看那個年輕人是不是還能活下來。
他活不活得下來,都有很多人高興。
祀山掌教沒有來,傳言他在閉關,好似這位祀山掌教在踏足雲海上境之後又有所得,好似要不了多久,便會踏足歸一境,到時候他會成爲白寅之後,又一個超脫者。
其實此刻人們早已經知曉,在雲海境之後,便有歸一境,歸一境之上便是準君,準君之後,乃是天君。
天君也是那個世界,最強大的人物。
想着如此,人們開始在想,如果那些天君早就親自出手,那麽他們這些人,早就都死了。
這之中有許多鴻溝。
他們無法抵抗。
所以人們很慶幸。
這一年,天驕榜上多了很多新的名字。
這讓人們頗爲震撼。
大概十年前的那場大戰,死了很多天驕,而後天驕榜便黯淡了不少。
那個時候的天驕榜榜首,從梁照換成了蘇遮雲,然後蘇遮雲和玄空踏足千秋,天驕榜榜首換成了蘇宿。
後面的那些名字,其實也沒有之前璀璨了。
但如今,天驕榜上,那些新的名字,卻不是從矮子裏拔高個,而是真正有些天才厚積薄發,出現在世人的視野裏。
那場大戰,對整個修行者,其實都有些裨益。
人們驚奇的發現,天驕榜榜首蘇宿離開了天驕榜。
如今的天驕榜榜首變成了徐月逢。
第二位則是洛瑤。
第三位則是人們都沒想到的上陽山李迎春。
這位上陽山掌教,厚積薄發,居然來到了這麽靠前的位置。
蘇宿破境千秋,寒山便又迎來了一位劍仙。
這讓世間多了些恐慌。
加上寒山把持着天驕榜榜首的位置,更是讓人們有些震撼。
寒山依舊不如祀山,但此刻,卻已經漸漸追了上來。
如此又過了數年。
顧泯還是沒醒過來。
天驕榜一直在換榜。
寒山的其他弟子出現在天驕榜上了。
仔細一數,竟然已經有了三位。
雖然名次都極爲靠後,但也足以說明寒山如今,很了不起了。
就在這年初冬的第一場雪,顧泯睜開了眼睛。
他睜開眼睛第一個看到的,是那個曾經見過的女道姑。
她不知道怎麽,悄然進入了寒山。
沒有讓任何人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