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顧泯收了帖子,卻沒準備去那些仙山走動。
回到寒山,他将山中的事情安排出去,徐月逢負責考察要來拜師的修行者,蘇宿負責挑選有可能成爲劍修的修行者,而他和梁拾遺等人,便也負責教授劍道。
青槐注定不會再去管什麽事情,顧泯也很理解。
師姐阿桑也開始苦修,百年時光,看着很長,但實際上對于她們來說,并不長。
顧泯和謝寶山問了幾場劍,雖然兩人差着一個境界,但此刻兩人已經不分高下了。
謝寶山想要殺顧泯,有可能,隻是代價也很大。
顧泯在千秋境裏沒有敵手,但卻還不夠。
他們敵人不是雲端的那些人,而是天君。
那是修行的盡頭。
百年時間,能到天君嗎?
顧泯有些茫然。
但很快,他便沒了這些想法,去找了李扶搖。
他說起阿桑的事情,讓李扶搖都有些奇怪,這位青衫劍仙爲此親自去看了阿桑好久,而後他皺眉道:“天生重瞳,聖人之相,但我看她身體,似乎也沒有什麽特别之處,難道身體裏真有什麽長生的秘密?”
顧泯問道:“那個時候,那位天君和前輩你們說了些什麽?”
那個時候,韓天君雖然在說複生修士的事情,但是卻隻讓朝青秋和李扶搖聽到,其餘人,根本就不知曉。
李扶搖看了一眼顧泯,有些怪異道:“本來這種事情,你這個境界還沒有資格知曉,但是我看你不錯,倒是可以給你說一說。”
李扶搖随便找了處地方坐下,便說起了韓天君之前談及的事情,而後說到了白知寒,“朝劍仙布局深遠,光是在此事裏,便已經讓白知寒複生,未來一戰,必然有他。”
顧泯有些震撼,修行者死去之後沒有來生這樣的事情,一直都是所有修行者的共識,但沒想到,居然這并不是無法逆轉的事情。
如果這麽說起來,有朝一日,他能夠修行的天君境界,便可以複生那些對他來說,很重要的人物。
李扶搖說道:“的确如此,不過目前我們要做的事情,是要如何去将這個世界毀滅的問題解決掉。”
顧泯忽然問道:“他們爲何要毀滅我們的世界?”
他一直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實際上不僅是他,這個世間的修行者,其實都不知道。
柳渾說了些東西,但卻沒有說清楚。
李扶搖沒有藏着掖着,直白道:“如果把這所有的世界都稱爲天地,那麽他們所在的那個世界最爲得天獨厚,靈氣最爲濃郁,也最爲廣闊,他們的修行體系也最爲完善,因此他們的世界便最爲強大,但忽有一天,他們的世界出現了問題,具體是什麽問題,我還不清楚,總之他們的世界已經不穩定,可能随時都會毀滅,在如此環境下,他們自然便要想着找到解決的辦法。”
李扶搖感慨道:“他們一直都知道天地之間除去他們所在的世界之外,還有許多别的世界,隻是之前并未有什麽在意,即便是派出一些修行者去探索,也不過是随意爲之,并未有什麽想法,但後來自身的世界出了問題,他們便想到了一個辦法,那便是奪去那些别的世界本源用來修複他們自己的世界。”
顧泯皺眉道:“既然世界将要毀滅,那麽換個世界不行嗎?”
李扶搖白眼道:“讓你當幾十年的皇帝,再讓你去當乞丐行嗎?”
顧泯心想,我還真行。
不過他也明白,在那個世界裏修行很多年,在濃郁的靈氣裏輕松修行的那些修行者們,一旦去了别的世界,發現靈氣不夠之後,自然便會覺得不舒服。
顧泯說道:“依着他們那些天君的強大實力,若是真有這個心,隻怕我們根本就阻止不了,隻能讓他們去做這樣的事情。”
李扶搖看了顧泯一眼,點頭道:“本就是如此,他們若是一門心思想着去毀滅那些世界,自然很快便能成功,但他們這些年,卻找到了長生的路,所以一直都在嘗試,世界毀滅還需要很多年,對他們來說,過些年再去做這樣的事情,也不是什麽難事。”
顧泯說道:“原來如此。”
李扶搖笑道:“故事總是要曲折一些才有意思,不過他們既然讓朝劍仙成長起來了,那麽結果會不會還是他們想的那樣,就不好說了。”
顧泯皺眉道:“朝劍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他知曉人間的故事,那本書上寫的,大概都是真的,裏面的朝劍仙,隐約之間比李扶搖這個主角還要更招人喜歡。
第一次聽别人問起這個事情,李扶搖沉默了很久,才緩緩說道:“大概是個完美的人。”
這麽些年了,他沒有看到過朝劍仙的弱點,他仿佛一尊神祗,即便有時候會力不從心,但也從來沒有慌亂過,他這一生,似乎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顧泯皺眉道:“世上還有完美的人?”
李扶搖笑道:“我們都不是完美的人,他才是完美的人。”
顧泯有些無語。
李扶搖卻是笑道:“我們不得已離開人間,也不便回去,所以并沒有太多幫手。”
顧泯有些疑惑。
李扶搖提醒道:“你卻還有整個世界。”
顧泯沒說話。
李扶搖說道:“在此大難之前,需要空前的團結才是,而最簡單的辦法,便是要一個世間之主。”
顧泯搖頭道:“我不願意做獨裁者。”
李扶搖說道:“那在無數條道路面前,有無數聲音,你明明知道正确的一條是什麽,卻無法讓所有人都聽你的,于是隻有等來死亡,你又能怎麽辦?”
顧泯說道:“我還不夠強。”
李扶搖笑道:“可你足夠年輕。”
……
……
坐在洞府裏,顧泯想了很多事情。
他看着山外,沉默不語。
最初做寒山掌教,他隻是想要爲了那些橫渡而來的修行者提供一個庇護所,讓他們也能得到公平,不必再那麽無故的死去,如今這樁事情,大概已經做到了,寒山足夠強大,在戰場上,他們也不會總是在最前面了。
但整個世界面臨着很大問題,如同李扶搖所說,在這樣的危難的時刻,其實這個世界,隻需要一個聲音。
有一個絕對正确的聲音,是最好的答案。
隻是想要成爲這樣的人,便要先成爲這個世界的最強者。
若無武力支撐,誰能服你?
至于威望,顧泯隻怕已經足夠。
他想着這些,緩緩閉上了眼睛。
開始閉關。
……
……
百年時間,對于修行者來說,并不漫長。
但卻是他們最爲珍惜的時間。
顧泯開始閉關,他已經在千秋境無敵,如今理應去走向雲海,隻是需要多少年,他卻不太清楚。
隻是很快,時間便過去了數年。
在這幾年裏,祀山蘇遮雲踏足千秋,震驚了世人。
而後是玄空跟着踏足千秋,那個時候,人們看到紫金寺附近佛光滿天,一尊尊金色的大佛出現在天幕。
那是異象,足以說明玄空這個千秋境,并不尋常。無廣告網am~w~w.
而破開千秋境的玄空,看着眼前的虛影,那是另外一個玄空。
“小僧此心已經無比堅定,再無你的機會了。”
那個虛影聽着這話,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笑了笑,就此消散了。
玄空走出禅房,看了一眼天上,眼睛裏有些智慧的光芒。
紫金寺老住持和寺裏的僧人都來到了禅房前。
“住持?”
玄空有些茫然,不知道這是何意。
老住持笑道:“今日起,你便是紫金寺的住持。”
玄空有些疑惑。
身後的那些僧人已經開始見禮。
玄空皺眉道:“住持你這就把攤子丢給我了?”
老住持笑道:“世道已經變了,那顆老樹發了新芽,我們這些老家夥,爲什麽還要霸占着這個世界不放呢?”
玄空看去,果然發現在禅房外的那棵枯樹上,有了些新芽,他有些意外,這并非是發芽的時節。
玄空想要搖頭,但看到已經有寺中僧人将住持的僧袍拿來給他穿戴了。
玄空說道:“住持不怕我當了住持,就要去做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情?”
老住持笑道:“何謂大逆不道?如今那些沉在池塘裏的魚已經大多死去了,世上多是年輕的生命,這是最好的時節,自然該你們這些年輕人來說些話了。”
玄空感慨道:“原本我還以爲,不到時節,想不到一場春雨過後,便到了好時節。”
老住持微笑不語。
他笑着看向眼前的年輕僧人。
玄空指了指天。
老住持輕描淡寫道:“天快破了。”
玄空了然。
玄空接過了象征着權利的錫杖。
當夜,老住持便在禅房裏圓寂了。
他在大戰裏傷勢極重,隻是要強行撐着的話,還能活上十年左右,不過既然玄空已經破境,他便不再強撐了。
玄空得到消息去看的時候,老住持的金身化作了一粒粒佛光消散,最後留下了一顆舍利子。
玄空撿起那顆舍利子,然後那顆舍利子,便化作佛光湧入了他的身軀裏。
他點了點頭,然後低下頭,雙手合十,呼了一聲佛号。
“阿彌陀佛。”
禅房外,有一場春雨,淅淅瀝瀝的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