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時路和回去的路,其實不太相同。
顧泯跨過一方雷池,打開天幕來到彼岸,正好便是在天玄山所管轄的雷池之一。
好幾個天玄山弟子聽到動靜,便趕赴此地,看到顧泯之後,就要顧泯随着他們回去天玄山,但很快其中一人便認出了顧泯的長相,臉色煞白,此刻也顧不得兩方之間的恩怨,當即便低頭道歉,“小人瞎了狗眼,不知道是顧劍仙遠遊到此。”
他當然不會認爲顧泯會是跨過雷池,隻當是這位劍仙遠遊而已,動靜大些,也是正常。
另外幾人一聽是此人,當即臉色難看起來,也是抱拳請罪,顧泯和天玄山當然有仇,而且還是輕易解不開的大仇,可此時此刻,沒有天玄山中的至強人物坐鎮,他們要是沖撞了顧泯,那就是一個死字。
這樣死去,不值當。
好在顧泯也隻是看了他們一眼,便化作一道劍光遠去,至始至終都沒有說過半句話。
看着那道遠去的背影,幾人對視一眼,都有那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顧泯沒有任何逗留,在搞清楚如今世間距離自己離開才過去一年光陰之後,放寬了心。
他不敢在故鄉多停留,主要還是害怕這邊的時間流速會很快,那這個樣子,會很麻煩。
時間的确是很珍貴的東西。
顧泯來到雲中湖前,淡然走了進去。
來到祀山,山中修行者都沒有大驚小怪的,靈虛道人陪着他走了幾座山峰,笑着道:“顧劍仙,掌教師兄已經爲你選了幾次閉關之處,隻是不知道顧劍仙自己的想法如何?”
之前他帶着顧泯去的那幾座山峰,都是天地靈氣彙聚的極好修行之處,甚至其中還有兩座山峰裏還各有一口仙池,都可以作爲顧泯的修行之地。
顧泯卻沒有當即做出決定。
“不知道在下可否在長新觀中修行?”
靈虛道人一怔,“柳葉峰長新觀?”
顧泯點點頭,想起那棵桂花樹,笑道:“總覺得在那邊能心平氣和想很多事情。”
靈虛道人點頭,自然明白最好的不一定是最适合的這個道理,因此很快便答應下來,不過在這之前,他要去那邊詢問一番。
顧泯倒也不在意,對于這些事情,他很随意,當然了,想要去長新觀中修行,也要主人家是否同意。
靈虛道人很快便得到消息,點頭笑道:“如此便請顧劍仙去長新觀裏修行了,有什麽要求,顧劍仙可以随意提。”
顧泯搖了搖頭,然後便去了長新觀中。
老道士和小道童兩人在道觀門口等着顧泯。
看到顧泯之後,老道士笑眯眯開口,“顧劍仙能選此地,算是我柳葉峰的幸事,放心,顧劍仙有什麽要求,我們定然盡數滿足!”
顧泯指了指那棵桂花樹,說道:“在那樹下擺一塊蒲團便是,此後前輩和小道長都一如往常便是,不必刻意做些什麽,天地之理,自然之理,才是重修之意義。”
老道士想了想,然後便一口答應,他也是修行有成的修行者,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徒兒,你去搬一塊蒲團到樹下。”
老道士随口吩咐,也沒有特意安排。
小道童蹦蹦跳跳跑去将一塊老舊蒲團搬出來,放在樹下之後,方才轉頭看向顧泯,笑着說道:“顧劍仙,别嫌棄!”
顧泯搖搖頭,隻是走過去便盤坐在蒲團上,隻是片刻,便已經入神,絲絲大道氣息,開始從他身體裏溢出來。
小道童驚異道:“師父,顧劍仙這麽快就開始了?”
老道士摸了摸胡須,點頭道:“看起來顧劍仙這一趟走得很有意義,他心中沒有太多郁結想法,就自然這般簡單了。”
“顧劍仙的心性并非一直那般好,但卻總是能在緊要的時候将自己的狀态調整到最好的地步,真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
老道士感慨道:“這是所有人和他的區别。”
說完這句話,老道士自顧自走進大殿,找個塊蒲團坐下,開始修行。
小道童在樹旁看着顧泯,看着他身上冒出的那些大道氣息,他的修爲很低,還看不出來顧泯身上發生的事情,但總覺得有些舒服。
……
……
顧泯正式開始散功。
長新觀裏,隻有老道士和小道童兩人可以自由出入,其餘祀山修行者,一律不能靠近長新觀,好在一直以來都是如此,倒也沒有什麽區别。
老道士和之前沒有什麽區别,沒事的時候便在道觀裏走一走,偶爾和小道士會下一局棋,喝上一大壺桂花茶。
小道士平日裏也是在發呆,如今卻是看着顧泯發呆。
其實也沒什麽區别。
唯一有區别的時候,每隔幾日,祀山掌教便會到長新觀外的雲海裏看一看這邊。
那些細微的大道氣息,逃不出他的眼睛。
看着那屬于雲海上境的大道氣息,祀山掌教平淡看着,誰也不知道這位幾乎快可以和雲端強者比肩的仙山掌教,到底在想些什麽。
他每次隻看半日,另外半日,他照例要去看看别的山峰。
一座座山峰看去,他沒有驚動任何人。
直到某一天,祀山掌教在一座山峰裏看到了一襲白裙。
他想了想,便落了下去。
那襲白裙覺察到有人,轉過頭去,便看到了祀山掌教。
“掌教師兄。”
她輕輕開口,聲音很淡。
“芙蓉師妹。”
祀山掌教笑着開口。
他們兩人之間,曾有一段故事,隻是故事的開頭和結束,都太唐突了。
那位芙蓉道姑聽着熟悉的叫聲,淡淡地笑了笑,然後行了禮,便轉身走了。
祀山掌教沒有說什麽,移開了目光。
“掌教師兄既然還喜歡芙蓉師妹,爲何不開口?”
一道聲音突然響起了,靈虛道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他的背後。
這位祀山掌律感慨道:“玄山師弟前些年因爲沖擊雲海境,已然身死道消了,芙蓉師妹如今隻是一人,師兄既然放不下,爲什麽不能重新牽起她的手?”
祀山掌教沒有去看靈虛道人,隻是看着遠處的雲海,說道:“喜歡一朵花,不必将其摘下,喜歡一片雲,也不必強求它永遠爲自己而停留。”
靈虛道人扯了扯嘴角,直白道:“師兄不就是害怕嗎?”
祀山掌教轉頭看向自己這個師弟,搖搖頭,“我深知自己不知如何愛人,即便結爲道侶,結果也不會太好,既然如此,爲何非要強求?說不定過了些年月,本來很美好的事情,便變得極其糟糕。”
靈虛道人反駁道:“師兄不去試試,怎麽就知道沒有結果?”
祀山掌教說道:“師弟若是能看清自己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自然也會知曉自己會去做什麽樣的事情。”
靈虛道人皺着眉頭,還是對這個答案不太滿意,同輩的師兄弟們,其實都知曉,當初掌教師兄是喜歡芙蓉師妹的,不過那個時候,掌教師兄沒有去想過那些事情,所以才讓芙蓉師妹黯然離去,如今兩人又有了攜手的機會,爲何不可?
“師兄,有些事情,光是看,沒有結果。要去嘗試。”
靈虛道人有些苦口婆心的勸道。
祀山掌教搖頭。
他準備離開這裏。
靈虛道人有些無奈。
不過走出幾步,祀山掌教便轉過頭來,看着這個師弟,笑道:“師弟其實什麽都想到了,唯獨忘了一樁事,那就是芙蓉師妹自己的想法。”
身爲祀山掌教,該如何做,才能做好?其實根本沒有一個完全正确的答案,但是祀山掌教這個掌教做的還不錯,緣由在于他對于山中的弟子性情都很清楚,知道他們想要什麽,不喜歡什麽。
芙蓉師妹,舍不得玄山師弟。
玄山師弟也很喜歡芙蓉師妹。
這些,祀山掌教,都是知道的。
既然知道了,就夠了。
……
……
一晃眼,世間便迎來了一場雪。
長新觀裏有無數飄落的雪花,那棵桂花樹被積雪壓着,卻沒有什麽問題,畢竟這不是凡物。
雪花飄落,落在顧泯身上,将他的頭發染白,他也沒有醒來。
老道士在大殿門口搞了個爐子,生了一爐火,在那邊煮着一壺桂花茶。
看着壺裏冒起熱霧,他打開壺蓋,将一把桂花丢了進去。
然後看也不看,便蓋了上蓋子。
“師父,這都半年了,顧劍仙還沒散完?”
小道童托着腮幫子,吃着一塊在别處求人做的桂花糕,桂花自然用的是道觀裏的桂花,可他們這對師徒都不會做這類糕點,所以隻能麻煩其餘山峰的同門,不過不僅做好之後得分出不少桂花糕出去,還得送出些桂花。
老道士皺眉道:“雲海上境,你以爲這麽簡單,修行要修多少年?至少也得幾千年吧?散功散半年就散完了?哪這麽容易?”
老道士吃着一塊桂花糕,說話的時候碎屑不斷的往外掉,最後搞的胡子上到處都是。
“也是這個道理,不過之前掌教師祖不是說,數年工夫就行了?這散功要好幾年,重新修行,隻怕還要好幾年?”
小道童也不太懂,隻是想起之前祀山掌教和顧泯在這樹下的談話,兩人沒有刻意不讓小道童知道,所以在院子裏的小道童也算是聽得清清楚楚。
老道士對這類事情不太感興趣,隻是搖頭道:“隻要不出事情,花些時間不算什麽,畢竟顧劍仙走得這麽快。”
小道童也點點頭,煞有其事道:“師父,顧劍仙真是我見過最天才的人了。”
老道士也笑道:“誰不是呢?”
說完這句話,他忽然擡頭看了看天上,有一片金光灑落。
不知不覺,又到了換榜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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