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禦書房,早已經有人在這裏等着了。
大楚的宰輔,許然的高徒,在許然亡故之後,他出仕,走了十年,便成了宰輔。
當然有如此迅速,也少不了他是許然唯一的學生的緣故。
他跪在地面,等着坐在上面的皇帝陛下開口。
但過了很久,顧泯開口,隻是問道:“你那位老師很不錯,最後的谥号怎麽一直空懸未定?”
其實不僅是許然,許多大楚開國那個時候的功臣故去,谥号都沒有定下。
“皇後娘娘說,這等大事,須得陛下才能定奪,因此一直沒有任何定論,若是陛下想要定奪,那明日早朝便可商議。”
“商議什麽?許然的谥号朕已經想好了,就是文正。”
文臣谥号最佳的,便是文正了。
“至于其他的,朕今晚自有定奪,明日等着宣旨便是了。”
說完這句話,他起身,讓那位大楚宰輔自己離去,然後便去了皇後所在的正陽宮。
最開始做柢山掌教,也有宋甯處理山上大小事情,以前做皇帝,常常在宮外,顧泯倒是不覺得有些什麽,後來去了彼岸,即便是做了寒山掌教,山上的事情,他也沒怎麽操心,這會兒才重新做了半日皇帝,顧泯便覺得有些麻煩。
搖了搖頭,将這些想法抹去,顧泯來到正陽宮外。
這裏有人一直在等他。
宮外的兩個守衛,看着不速之客一般的顧泯,本想呵斥兩句,可當他們看到顧泯身上的帝袍之後,便都吓得跪下了。
顧泯擺擺手,沒多說什麽,徑直走入宮中。
大殿之前,兩道身影,并肩而立。
兩張傾國傾城的臉,無比相似。
大楚王朝的皇後娘娘,雍容華貴,氣質非凡。
大楚王朝唯一的公主殿下,宛如落下凡塵的仙女,仙氣十足。
顧泯看着顧惜,手裏比比劃劃,自言自語道:“那會兒見,你才這麽高,隻是這麽好看的小姑娘,怎麽的就長大了……”
話說着說着,聲音便沙啞了。
顧惜小跑過來,拉起顧泯的手,也是滿眼淚水,她輕聲喊道:“爹爹。”
雖說這位大楚公主殿下已經成年,但是在顧泯面前,她始終還是那麽個小閨女。
顧泯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點頭贊許道:“不錯,看起來得很繁星境了。”
修行沒什麽好處,對于大多數女子來說,唯一的好處是可以長期保持着容貌。
顧泯牽着這個閨女的手,然後去牽起柳邑的手。
看着這個女子的面容,顧泯感慨道:“這些年苦了你。”
在他的記憶裏,最好的柳邑,還應當是那個腰懸狹刀的柳邑,意氣風發,神采飛揚,如今做了大楚皇後,但卻沒了那份生機。
柳邑淚流滿面,她這些年,其實最怕的不是顧泯不回來,隻是怕顧泯已經死了。
隻要他活着,其實别的什麽,她都可以接受。
“你走的時候,大楚的江山是這般,你回來的時候,我沒有将那些疆土丢掉一分一厘。”
“隻是大祁那邊一直在想着叛亂,我沒能鎮壓。”
“我回來的時候,順手解決了。”
“北邊有些官吏很是油滑,偏偏又非他們不可。”
“我知道,我看過了。”“南邊的那些人,也很麻煩。”
“我知道。”
“郢都的那些人越來越過分了。”
“我會處理。”
那位大楚公主殿下,站在一側,聽着本該是兩夫妻很久不見之後見面之後要說起的家常瑣事,隻是尋常的那些夫妻,說的都是什麽房子漏了,狗跑了,家裏沒飯吃了,可這兩位的家長裏短,便是說的這個天下。
不過想想也沒什麽問題,畢竟這兩位的家,便是這個天下。
顧惜托着腮幫子看着自己父皇,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次相遇。
當時害怕,可這會兒想起來,那會兒的父皇,真是很了不起呢。
是啊,她的父皇,本來就是天底下最了不起的人啊。
比柢山的宋師兄要了不起。
比阿桑師伯要了不起。
比老師了不起。
比母後也要了不起。
比所有人都了不起!
她看着自己的父皇和母後,心想要是自己一輩子都不長大,也很好啊。
但她已經長大了,而且還有了喜歡的人。
這事情,到底要不要告訴父皇?
父皇好不容易回來一次,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要離開,這種事情,一定要告訴父皇的!
……
……
“什麽?小師叔回來了?!”
一道飛劍,從郢都來到柢山,其實沒走多少時日。
郁朝這家夥,在鬧的滿城風雨之後,到底還是想起了遠在山中的師兄們,将這樁事情以飛劍傳到了柢山。
掌教宋甯在知曉此事之後,第一時間便召集了師弟們。
周州反應最大,這位如今已經踏足金阙,畢竟在世間有不少美譽的劍仙一巴掌拍在桌上,“誰都别攔我,我今天就要去郢都見小師叔!”
他和顧泯關系最好,也是最爲敬重那個小師叔。
如今的柢山掌教宋甯看着這個一點都不穩重的師弟,皺眉道:“小師叔回來了,我等自然要去拜見,不過此刻去還是等着小師叔回山,倒是個問題。”
“有什麽好想的,小師叔回來,咱們等着他來找咱們,那就是沒道理,咱們要在小師叔回山之前,先去拜見小師叔,然後再将小師叔迎回山中!”
如今已經是掌教夫人的劉晚說道:“的确如此,如今世間也有不少人在猜測柢山和大楚是不是還在一條船上,如今我們陣仗倒是可以擺大一些,也好讓人知曉,我柢山和大楚,仍舊密不可分。”
原本還想說些什麽的宋甯眼見自己夫人都說話了,也隻能點頭了。
周州随即道:“我看這樣,山上所有雲遊境之上的劍修,都跟着我去拜見小師叔!”
宋甯說道:“周師弟,你這樣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說話的時候,宋甯還是在看劉晚。
劉晚笑着道:“我看周師弟說的對,就讓師弟們和那些晚輩都去見見小師叔,畢竟這山上,哪天沒人念叨着要見小師叔?”
又是媳婦兒說了話。
宋甯隻能點頭。
于是這樁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
柢山劍修,以宋甯爲首,所有雲遊境以上的劍修,大概也有數百人,今日啓程,禦劍而行。
浩浩蕩蕩的劍氣劃過長空,無數修行者仰頭而觀,看到這一幕,全部瞠目結舌。
“柢山這群劍修,要去什麽地方做什麽事情?!”
“難不成是哪裏又有什麽大事發生?可需要這麽多劍修出手鎮壓?”
“是不是四海之外又有戰事?!”
這三十多年裏,柢山劍修們幾乎每一次出山,尤其是這樣成群結隊的出山,都會驚起一番風雨,但不管是哪次,都會是柢山劍修們大勝歸來。
如今的柢山,是名副其實的第一劍宗,是大楚王朝倚重的國教!
招惹了柢山,不明擺着是個死字嗎?
……
……
清晨的郢都,一片晨光灑落。
而後城門那邊,守城的軍卒看到了天邊的一抹劍光。
然後他瞪大了眼睛。
無數道劍光。
同時在天際閃耀。
然後無數柄飛劍,從那邊掠過。
守城的軍卒剛想說話,便看到站在自己身側的校尉搖了搖手。
“頭兒,是柢山劍修?!”
“這不廢話嗎,除了柢山劍修,還有哪家的劍修,敢禦劍入郢都?”
“可怎麽來這麽多,就不擔心他們生事?”
“有什麽好怕的,現在城中,可不是隻有一個皇後娘娘,咱們那位皇帝陛下也在,皇帝陛下的修爲,别說來這數百個劍修,就是來上一萬個,也是一劍的事兒。”
“對了,你小子記不清了?咱們皇帝陛下,可還做過一任柢山掌教呢!”
“這群劍修,是去拜見陛下的。”
……
……
劍氣浩蕩,掠過長空,引得無數百姓仰頭看天。
不多時,一衆劍修懸停在皇宮之前。
劍氣激蕩,奪人心魄。
劍仙周州站在最前面,看着皇宮裏面。
一群人很是激動,但又沉默不語。
一向沉不住氣的周州這次很能沉住氣。
不多時,又有兩道身影彙入劍修隊伍之中。
正是郁朝和簡暮。
說起來這兩人,也是柢山劍修。
兩人站在周州身後,郁朝笑眯眯開口道:“周師兄,今晚怎麽都要吃一頓火鍋吧?”
這麽多年了,他還是不喜歡吃火鍋,但自己身側的媳婦喜歡,沒辦法。
周州理所當然道:“當然。”
不多時,他們終于看到了那一襲雪白帝袍出現在視線中。
這一刻,所有柢山劍修都來了精神。
周州扯着嗓子,朗聲道:“弟子周州,拜見小師叔!”
“弟子宋甯,拜見小師叔!”
“弟子劉晚,拜見小師叔!”
“弟子葛有魚,拜見小師叔!”
“弟子郁朝,拜見小師叔!”
“弟子簡暮,拜見小師叔!”
……
……
“柢山劍修,拜見小師叔!”
一聲聲拜見小師叔,聲震雲霄,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