祀山八十二峰中,朱天峰是第一座。
在這座山峰上,祀山的開派祖師,便決意建立一座仙山,朱天峰被看作祀山的起源,也是祖峰,但後來有一天,朱天峰迸發了一場大戰,那位開派祖師死于此處,朱天峰便荒蕪了。
這是之前那些祀山修行者告訴顧泯的事情,但卻沒有一個人說得清楚,當年的那場大戰到底是什麽,以及那位開派祖師是死在了誰的手上。
顧泯走過祀山的群峰,都沒有找到禦骁,自然而然便想着他會在這個地方,可此刻眼前,一片廢墟,早就不知道荒廢多年,别說是禦骁,就算是一隻鳥都沒有。
顧泯站在廢墟前,沉默了很久。
然後他走了進去。
這一生他見過許多廢墟,那些廢墟中有破碎的大甯王朝皇城,有破碎的南楚,也有北海下那片廢墟,毫無疑問,每一處廢墟裏,都會有一個久遠的故事等着人去挖掘。
顧泯知道,那個老人知道很多故事。
廢墟裏到處都是碎石,和斷開的木材,這裏原本應該是一座大殿,但卻是在大戰之中破碎,不過過去這麽多年,依舊還沒徹底消散痕迹,也足以說明這些東西不是凡物。
停下腳步,顧泯看向一塊差不多半人高的石頭,上面有些圖案,是一些大道符文,不過多年過去,這早已經沒有了當初的氣息,隻是一塊普通石頭。
顧泯歎了口氣,感受到了歲月時間的力量,這世上的修行者不管再怎麽強大,隻要不能長生,那麽遲早一天便要被天地遺忘。
歲月會毀去你存在的痕迹。
一直往前,顧泯想着自己大概已經走到原本的大殿裏面,這才開始散出劍識,探尋這片廢墟。
忽然間,一道雪白劍光生出,一柄青銅古劍從廢墟裏掠出。
那柄劍身上滿是銅鏽,但散發出來的氣息,淩厲而又強大,看起來也絕對是一柄神兵。
或許便是當年祀山先祖的佩劍也說不定。
強大劍氣灑落,那柄青銅古劍在顧泯身側遊走懸停,然後便有些雀躍。
朱天峰是祀山禁地,别說是外人,即便是本山的修行者,也沒有幾個人能夠到這邊的,所以青銅古劍長埋廢墟,已經無數年,如今再碰到一個劍修,它自然想要跟着顧泯離去。
“對不起,我有劍了。”
顧泯搖了搖頭,燭遊雖然破碎,但仍舊是從家鄉帶來之物,他不願意更換。
青銅古劍有些委屈,一直在顧泯身側盤旋。
顧泯沒有理會,隻是徑直朝着廢墟深處走去,他看到一塊大石頭在前面,皺了皺眉,伸手将其推開,看到了石頭下壓着的一塊蒲團。
很多年了。
這塊蒲團上仍舊殘留着大道氣息,顧泯可以推斷,這塊蒲團大概就是當初那位祀山開派祖師平日裏用來修行的東西。
“看起來那位祀山先祖,也是一位雲端強者。”
顧泯看了看蒲團,忽然發現就在那塊蒲團一側,有一行字。
“吾之道,隻差一線了……”
那行字裏有着無限的惋惜和落寞,即便是時隔這麽多年,仍舊讓人感同身受。
“當年那位祀山祖師爺,到底走到了什麽境界?”
顧泯喃喃自語,是差一點便要越過雲端了嗎?
一刹那間,顧泯眼前仿佛出現了一位年輕男子,他站在朱天峰上,看着天幕,一身氣勢震懾天地,不管是誰,在遇到他之後,都要退讓。
那是真正的強者,是這個世間很難有人比拟的存在。
那就是祀山的開派祖師,強大無匹!
顧泯恍惚出神,等到回過神來之後,隻是看見那個之前不見的老人出現在了這裏。
他看向顧泯,問道:“看遍祀山,有什麽感觸?”
“祀山很怪,每一座山峰便是一座山,他們不知道其餘山峰裏有多少人,也不知道祀山有多強大,好似不像是整體,而像是分裂的東西。”
顧泯說出了自己的看法,這是他看遍祀山之後得出的結論,也是他真實的看法。
“我們在做的事情,當然是最爲危險的事情,随時都有可能被滅門,門下弟子遭遇此事,各自離去,不必牽挂,保存火種,這才是我們樂意做出的事情。”
禦骁說道:“這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但我們知道,一個不好,這種事情,很可能就會發生。”
顧泯點點頭,不得不說,這在一點上,祀山準備的很是充分,看得出來,爲了這種事情,他們耗費了很多心思。
“前輩讓我來這裏,是爲了看什麽?”
顧泯看向禦骁,不管是之前看遍祀山,還是此刻到這朱天峰上,似乎這都和所謂的顧野的事情沒有什麽關聯。
“我派祖師,也是一位驚才絕豔的大人物,他一手創立祀山,爲抵禦異域立下赫赫功績,若是沒有那麽一場場大戰,他隻怕如今,早已經超脫此地,成爲了一代至強人物。”
禦骁有些感慨,祀山無數代的修行者,對于這位開派祖師,隻有敬仰,隻能敬仰。
“那位前輩的确功蓋世間,未能一見,自然可惜。”
顧泯歎息一聲,這樣強大的人物,也終究是埋葬在曆史的長河裏了。
禦骁有些怪異的看了顧泯一眼,轉而說道:“你的那位先祖,名爲顧野,當初橫渡雷池,正好便在我祀山管轄範圍之内,因此順理成章,他便成了我祀山弟子。”
到了此刻,終于是說到重點了。
“如今呢,那位先祖可否還在人世?”
顧泯握緊那塊玉佩。
禦骁卻是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繼續說道:“他拜入我祀山門下,便在朱天峰。”
顧泯皺眉道:“朱天峰之前不是說在開派祖師之後,便成爲了祀山禁地?”
這樁事情,不是一個祀山修行者告訴他的。
顧泯聽得仔細,自然此刻要再次确定。
“朱天峰的傳承仍在,隻是祀山上下無人得之。”
禦骁看着顧泯,說道:“你可知道是爲何?”
顧泯問道:“那位開派祖師是位劍修,之前的青銅古劍,好似在告訴他答案。”
禦骁搖頭,“對也不對,那位開派祖師最開始的确是個劍修,不過到了後來,他早就已經超脫身份,說是劍修,其實也不是。”
顧泯有些迷糊,根本不清楚這個禦骁在說些什麽。
“開派祖師的道,無人能看清,不過你的那位先祖,好似不同,他來到祀山之上,紮根在此,沒過多久,便成了一位千秋強者。”
“那我爲何不曾知曉他的姓名?”
“那是因爲他爲人低調,不曾做過什麽大事,更沒有走上過戰場。”
“那如今他又在何處?”
“仍在祀山之上。”
顧泯說道:“現在能讓我去見他了嗎?”
禦骁笑了笑,一張臉滿是皺紋,此刻盡數舒展開來,“你馬上便知曉我祀山最高辛秘,我希望你之後不管看到什麽,都不要說出去,不要告訴外人。”
禦骁沒有要顧泯發下血誓,隻是這麽一說。
顧泯點頭,隻要祀山對他沒有惡意,那麽對于顧泯來說,他就不可能先負對方。
禦骁沒多說,隻是一揮手,一道道強大的氣息從他身軀裏湧出,開始朝着廢墟深處而去,那些強橫的氣息存在,很快便在這裏打開一道門戶,門戶尚未打開,絲絲寒意便已經溢出,即便是顧泯這樣的劍仙存在,都覺得有些冷。
“有一方小世界?!”
顧泯有些失神,想要在這邊創造一方小世界,隻怕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即便是劍仙也沒有資格。
就連遺墟那樣本屬于這方天地的地方,想要将其隔絕,也要雲端之上的衆人合力。
而祀山之上的這方小世界,隻怕開辟的也不容易。
禦骁沒有說話,隻是全力施展,看他的樣子,此刻臉色也十分難看,隻怕是片刻之間,很難打開門戶,這更讓顧泯覺着奇怪了,這樣的一座門戶,竟然讓一個雲端強者打開都如此費勁?
沒過多久,門戶終于開始變化。
那道門戶緩緩打開,氣息也緩緩灑落,無數冰寒氣息從門戶之中湧出,隻是刹那,周圍溫度便驟降!
“走!”
禦骁回頭看了一眼,身形化作流光撞入門戶之内,顧泯沒有猶豫,也是化作一道劍光緊緊跟着。
……
……
門戶之後的世界,是冰天雪地,是無邊的飛雪。
這讓顧泯不由得想起了很多年前的北海之行,在那座萬丈冰城之前,無數飛雪便如同此刻。
隻是北海的冰寒和此處完全不能比拟,此處的寒意,讓他這位千秋劍仙此刻都沒有半點辦法,才一入此地,那些寒意便順着皮膚往他的骨頭裏鑽,好不容易用劍氣将那些寒意逼出來之後,又構建了一方劍氣屏障,但即便如此,仍舊能感受到那種寒意。
“這裏有一座萬年大陣,寒意便是從那大陣之中散出來的,别說是千秋境,就是踏上雲端,也很難抵禦。”
禦骁感慨道:“這座大陣,可是當初開派祖師親手設下的,這麽多年來,竟然也沒有任何衰弱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