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照和禦風的那一戰,理所應當的不會被世人知曉,畢竟禦風不是個喜歡多話的人,梁照也不是。
但這一戰之後,兩人都算是心知肚明,差距多少,不言而喻。
梁照在湖畔和禦風喝了些酒,便離開此地,返回上陽山。
禦風起身相送,等到梁照離開之後,他才轉身,看向遠處,不多時,蘇遮雲便來了。
兩人一母同胞,有着天生的感應,蘇遮雲想要找到禦風,還的确不是太難的事情。
“你和他打了一場,誰赢了?”
蘇遮雲開門見山,看着自己兄長,神情平淡。
禦風說道:“你覺得我和誰交手都赢不了?”
蘇遮雲聽他這麽一說,也明白了到底誰勝誰負,沉默片刻,開口說道:“他的劍道造詣不低,有朝一日,或許能比你更高。”
禦風笑道:“看出來了。”
蘇遮雲不說話了,眼前兄長性子一如既往,對這種事情,根本就不上心思,不管是誰越過他,隻怕都不會有任何憤懑之心了。
“你早早便下山去了,怎麽沒去寒山?”
禦風下山的時候,大概是在之前雲端傳下消息,要讓各大仙山不準出手幫助顧泯的時候,就是在那個時候,禦風下山,大概是想着要去寒山。
“走了一半,想了想,我去寒山不是什麽好決定,這事情他自己理應能夠解決,但既然下山了,也不好就這麽白下山了,便想着到處走走。”
禦風溫聲開口,還是讓人感覺如沐春風。
“你的心還真大。”
蘇遮雲對自己這位兄長也沒有什麽辦法,從小一起長大,禦風一直以來,也都是這個性子。
“山中有事,想請顧泯來一趟。”
蘇遮雲之前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很震驚,如今的顧泯,世人矚目,雖說名聲夠大,但沒有多少人膽敢親近。
之前和顧泯關系不錯的浮夢山,已然封山。
祀山地位尊崇,此刻卻發出邀請。
禦風皺眉道:“山中事情,有什麽是非要他來的。”
他有些擔心這是祀山的一個局,要将顧泯帶回祀山,而後殺之。
蘇遮雲說道:“我當時也是這麽問的。”
禦風聽着下文。
蘇遮雲說道:“他們沒回我,隻給了我一件東西。”
禦風問道:“是什麽東西。”
蘇遮雲搖頭道:“這又不是給你看的。”
禦風不說話了。
蘇遮雲笑道:“那我走了。”
說完這句話,她就走了,根本不給禦風半點時間反應。
禦風也有些無語,隻是自己這個妹妹,一向如此,他好似也沒有什麽辦法。
……
……
過了寒冬,初春的時候,寒山便多了不少綠意,有不少鳥雀都來了,叽叽喳喳的,倒是不惹人煩。
顧泯坐在草叢裏,剛看完清水城送回來的消息,然後便被人告知有人上山來了,是找自己的,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蘇遮雲已經出現在了他的身側,一如既往,靜立無言。顧泯仰頭看了看,皺眉道:“這個時候,你也敢上寒山來?”
蘇遮雲瞥了顧泯一眼,然後順勢坐下,就在顧泯身側,淡然道:“什麽時候我不敢上寒山?”
顧泯打趣道:“據我所知,紫金寺那邊,爲了不讓玄空來見我,已經把他關在紫金寺裏許久了。”
蘇遮雲說道:“祀山沒幾個弟子,對于弟子也沒什麽要求,之前我們在山中,是因爲山下沒有什麽好去的,現在兄長一直在世間行走,是覺得在山上待夠了。”
顧泯有些郁悶,“我怎麽覺得和你說完,說了總是和沒說一樣?”
蘇遮雲冷笑一聲,“要不要打一場?”
顧泯驚異道:“難道你之前不是才輸給了梁照?”
蘇遮雲點點頭,倒是沒有反駁,那樁事情,現在全世間的人都知道了,沒有什麽好隐瞞的。
“後來他又和兄長打過一架。”
“那家夥的劍心很穩,我就是想着給他刺上一萬劍,估摸着他也不會有什麽感受,所以不管是輸是赢,都影響不了他。”
如果世上真有了解梁照的人,那頭一個,定然是顧泯,也隻能是顧泯。
蘇遮雲說道:“你就那麽了解他?”
顧泯眯着眼,說了一句讓蘇遮雲更震撼的話,“我還知道,要不了多久,他就會越過你兄長,至于爲什麽,很簡單,就是因爲他這個人太清楚自己要什麽了,你兄長反倒是太好,不太想自己,所以總有一日,會被他超過的。”
“那你呢?”
顧泯笑眯眯道:“聽說他之前說過,被他超過的人,永遠都沒可能再超過他,我也有這個想法。”
“那你可真有些自負。”
蘇遮雲說道:“不過你現在是一山掌教,又是一位劍仙,好像自負也很有道理。”
顧泯反駁道:“我可不是自負,我知道,人一旦自負,就很可能出問題,所以我從來不自負,隻是自信。”
蘇遮雲說道:“有什麽區别?”
顧泯張了張口,想了半天,然後擺了擺手,“得了吧,别在這裏繞圈子了,你這會兒上寒山,總不會是隻爲了見我一面,我生得雖然很好看,但想來你也不是一個隻看臉的人。”
“但說起來,你除了臉之外,别的地方,也真的很不錯。”
蘇遮雲平靜道:“不過這次上山,是真的有事情,祀山之中,有人想要請你去一趟。”
顧泯看了蘇遮雲一眼,然後有些怪異的說道:“他們不是傻子?”
“他們不是傻子,而且還是一等一的聰明人。”
能夠活得這麽久的人,都是聰明人,真正的傻子,自然而然很早便死去了。
顧泯說道;“那他們怎麽可能這個時候還邀請我去祀山,要知道,連浮夢山,此刻都封山了。”
蘇遮雲搖頭道:“離開之前我問過,後來兄長也問過,現在你也問,但都不會得到答案。”
顧泯又皺了皺眉頭,“難道他們真的就像憑着你帶來第一句話,就讓我去一趟祀山?”
“你破境了,是一位劍仙,這麽了不起的身份,去一趟祀山,難道還不敢?”
蘇遮雲看着顧泯,說道:“難道你也害怕?”
“我是個劍仙不假,可是你們那座山中,有多少千秋強者,誰他娘的知道?千秋境放在這個世間來看,絕對不多,但在你們山中,想來絕對不少。”
顧泯說道:“你覺着我隻能想殺個雲端強者,就能殺個雲端強者?”
蘇遮雲反問道:“難道不是?”
顧泯沒話說了。
他一直覺得眼前的女子很正經,但今天的對話告訴他,女人都是很喜歡僞裝的。
蘇遮雲想了想,然後說道:“如果就這麽一句話,你去不去祀山?”
顧泯搖頭,“不去,傻子才去。”
蘇遮雲看了顧泯兩眼,發現他的确沒這個打算,這才拿出來一樣東西,是塊不大不小的玉佩,上面镌刻着團龍,然後有個顧字,很顯眼。
看到這個,顧泯挑了挑眉。
他當然能認識這東西是什麽,南楚一國,皇室子弟,每一個生下來,便都會有這麽一塊玉佩,用來證明自己的身份。
顧泯自己當然也有一塊,不過當時逃出郢都的時候,他直接就給丢了,畢竟那個時候在逃命,帶着這東西,便是在拿命在賭。
玉佩翻了個面,那邊還有個字,是個野字。
顧泯的眉頭一下子就皺起來了。
顧野。
這位南楚曆史上的皇帝之一,也是南楚曆史上,第一個修行到金阙之上的皇帝,他的境界高妙,本可以帶着南楚重現大甯王朝的榮光,但卻沒有這麽做,而是就此離開,去了彼岸。
顧泯來到彼岸之後,見過晚雲真人,聽過甯啓帝的事迹,可唯獨這位距離他最近的先祖,他是什麽消息都沒有得到過。
好似他并沒有橫渡雷池,來到這邊,而是死在雷池裏了。
所以才在彼岸根本沒有任何消息。
但此刻蘇遮雲拿着這塊玉佩,一下子就又勾起了顧泯的好奇心。
他看向蘇遮雲,問道:“他在祀山?”
蘇遮雲搖頭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顧泯歎了口氣,“所以還是得去一趟祀山?”
蘇遮雲沉默片刻,然後說道:“我其實不太希望你去,因爲有可能是個圈套。”
顧泯說道:“我也知道。”
但他很快便苦笑道:“但這個圈套實在是太顯眼了,我真的不明白,爲什麽會是個圈套。”
蘇遮雲說道:“很有可能是返璞歸真,讓你看不透。”
顧泯更無語了。
祀山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蘇遮雲和禦風都和他有些交情,居然還派這兩人之中的其中一人來告訴他這樁事。
如果這真是個圈套的話,當然是破綻百出,可都這樣了,還能是個圈套嗎?
顧泯實在想不通。
可關乎自家先祖的消息,怎麽能不去打探一番?
顧泯說道:“别多想了,我跟着你會祀山。”
“要不再想想?”
蘇遮雲一臉認真。
顧泯有些哭笑不得,“你真怕我死了?”
蘇遮雲平靜道:“我怕你死在祀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