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浮宮掌管着天驕榜的更替,最是權威。
以往在太平的日子裏,天驕榜換榜,一直都是這世間最大的事情,最讓人津津樂道,但這些年,發生了很多事情,雖說天驕榜換榜依舊重要,但相比之下,的确沒那麽重要了。
隻是這一次天驕榜換榜牽扯顧泯,所以修行者們,此刻還是很激動,紛紛找好了位子,擡頭看着接下來的天驕榜換榜。
雲端金光灑落,一座金碧輝煌的大殿出現,那便是羅浮宮了。
然後沒要多久,天幕之上金光變幻,開始彙聚成一行字。
“一百位,流雲仙山萬常在。”
金色的大字漂浮,和之前并無不同。
隻是在那座流雲仙山之中,萬常在臉色微變,有些苦惱,這些時日,他已然是刻苦修行了,原本以爲這次天驕榜換榜,自己怎麽都要再往前走上一步,可過去這麽些年了,天驕榜再次換榜,居然自己還是在最後,竟然沒有往前走過半步。
要知道即便自己比不上前面的那九十九人,可那位年輕劍仙闆上釘釘要離開天驕榜了,怎麽自己還是這樣,沒能往前走上一步?
他很不解,但最後也隻能歎氣。
羅浮宮的眼光不會錯,自己排在這裏,的确是有原因的。
萬常在歎了口氣,仰頭看去,想要看看前面的九十九人,到底是哪些?
随着金光出現又消散,那些熟悉的名字一個個出現,又一個個消散,世間有很多地方起了笑聲,有很多地方滿是歎息。
“二十九位,天玄山衛征。”
天玄山上,有些笑聲出現,好些修行者在這裏拱手,對站在廣場中央的衛征慶賀,在粟千雲死了之後,衛征幾乎就成了年輕一代裏,最被看好的人物,之前他在天驕榜上排到了第三十六位,這些日子他刻苦修行,終于踏破了三十大關,如今也算是不錯了。
衛征笑着和那些慶賀他的同門回禮,但很快他便看向遠處,在那邊,有個少年,正看着他。
衛征認識他,是之前祖師李玉堂帶回山的同門,名叫左丘,這一次天驕榜雖然還沒有他的名字,但衛征可以笃定,要不了多久,這個少年就會登上天驕榜,而且一路往前,因爲他實在是太天才了,也太冷靜了。
他的心性,比起來之前的那位粟千雲,還要可怕。
衛征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麽。
其他同門,他能看出來,不是自己的對手,但這個少年,若是再過些年,很有可能便會和他争。
争什麽?
自然是天玄山的掌教之位。
不過那應該是好多年之後的事情,如今的天玄山,到那個時候,還會存在嗎?
衛征想起了那個年輕的劍仙,忽然覺得未來有些可怕。
“衛師兄!”
忽然一道聲音将衛征的心神拉了回來,他轉頭一看,有個女弟子正笑眯眯看着他。
衛征微微一笑,“蘇師妹要努力了,下一次換榜,怎麽也該上榜了,天玄山還是需要咱們共同努力。”
那蘇姓女子點頭道:“修行上還有許多問題,還是想請衛師兄多多講解。”
衛征笑了笑,世間男女之情,他又怎麽能不知道。
隻是此刻,他并沒有這方面的想法。
“師妹好好修行,這些事情,總有一天,會有結果的。”
衛征說完這句話,朝着遠處走去,沒有回頭。
……
……
“二十八位,上陽山李迎春。”
上陽山上,看到這金色大字的上陽山弟子們沉默無言,本來李迎春這一次上榜,已經比之前不知道要強大多少了。
本該衆人祝賀,但是就連李迎春自己,都面無表情,大家都很清楚,如今的李迎春,即便真的已經變成那麽優秀的人了,但卻在上陽山中,并不是同代弟子之中的第一了。
有個黑衣劍修,之前已經勝過了他,即便今日他已經在天驕榜上往前走了那麽多步,卻也根本不是那人的敵手。
這種感覺,實在是讓人絕望。
而最爲絕望的是,是站在他身前的那個黑衣劍修, 根本就不會回頭看他一眼,好似正如他之前所說,被我梁照超過的人,不可能再超過他了。
這等自信,也不是一般人有的。
很多人都歎了口氣,李迎春看向那個崖畔的黑衣年輕人,想着你到底又走到了什麽地方呢?
……
……
“十八位,徐月逢。”
這行金光出現,所有人都震驚了,這位散修,當年第一次上榜的時候便已經不算是靠後,那會兒已經震驚了無數的修行者,不知道有多少宗門都想要得到這位修行天才,但沒想到,這麽幾年過去了,徐月逢還是那個徐月逢,還是散修,但卻一直往前走,從上次天驕榜上第七十七位,到現在的十八位,走得實在是太快了。
要知道,他沒有大仙山在後,也就沒有那些可以一直擁有的資源,自然而然也不會能往前走得那麽快。
但事實打了所有人的臉。
時到今日,不知道那些從來沒放棄的仙山掌教如今到底是怎麽想的。
金光再度散去,然後複而出現,又是嶄新的名字。
“第十位,浮夢山洛瑤。”
這位天驕,早在之前便已經上榜,如今終于走進了前十,成爲了這一代年輕人裏年輕十人之一。
“可惜浮夢山已經封山,我們不知道還要多少年才能看到這位洛仙子的風采了。”
“是啊,誰說不是呢。”
“不過哥幾個,可知道爲什麽這浮夢山會封山嗎?我可聽說了,那可不是簡單的事情,是那個啥寒山顧劍仙去了浮夢山一趟,你們都清楚,之前顧劍仙做的那些事情,哪座仙山敢扯上關系?這不,浮夢山這次封山,是爲了把自己從旋渦裏撥出去,這也是不得已爲之。”
“唉。說起來那顧劍仙爲什麽要向雲端出劍啊?真是搞不清楚,難道是因爲之前那位顧劍仙的緣故,是報仇去的?!”
“出劍就算了,可是他娘的真殺了雲端強者啊,這真是可怕!”
“算了,不要說了,雲端的事情,哪裏是我們能說的?”
人們閉嘴了,然後重新擡頭看向天幕,看向那些将要變化的名字。
……
……
“第六位,紫金寺玄空。”
紫金寺裏,一衆僧人都沉默不語,然後歎了口氣。
玄空之前排在天驕榜上,要高一些,但此刻,卻是往下走了,如今的玄空倒不是真沒之前厲害,不過是因爲那些同樣年輕且天才的弟子走得更快,而且天驕榜上,肯定還有新人。
就在前面。
“玄空那孩子,看起來還要被好好練練。”
“不是什麽大問題,加把勁就是了。”
在紫金寺裏,兩個老和尚對視一眼,讓人覺得有些可怕。
此時此刻,躺在一塊大石頭上休息的玄空,忽然坐起來,看着天幕上那行金光,罵道:“你他娘就不能把我往前排排嗎?”
隻是話音未落,他就看到了走來的兩個老和尚,玄空臉色一變,難看到極點。
“不至于吧?”
玄空哭喪着臉說道:“那不就是羅浮宮在瞎搞嗎?我排在這裏,絕對不至于!”
兩個老和尚對視一眼,其中一人開口說道:“你的那個朋友都已經跨過風亭,成爲千秋劍仙了,你還不往前走一走,之後出去,敢說是他的朋友?”
玄空罵道:“我就算是破境了,你們能讓我認這個朋友了嗎?”
“可以。”
其中一個老和尚說道:“隻要破境,你想和誰交朋友,便和誰交朋友,我們不攔着。”
玄空狐疑道:“怎麽今天這麽好說話了?你們該不是準備搞我吧?”
玄空也不傻,要是真傻,也不可能成爲如今的紫金寺年輕一代裏的第一人,隻是他也想不明白,這兩個人老和尚,爲什麽态度會這麽轉變。
“那寺裏呢?”
玄空開口問道:“寺裏會不會支持?”
兩個老和尚對視一眼,給出了一樣的答案,“考慮這些做什麽,等有一天你成爲了這紫金寺的住持,你想做什麽,誰又能說些什麽?”
玄空哦了一聲,變得有些興奮。
玄空從那塊大青石上跳下來,而後問道:“那勞駕,你們二位誰幫我去問問,那住持啥時候退位?”
結果話還沒說完,然後便是一隻偌大的金色手掌從天而降,将玄空直接給拍到了深坑裏。
兩個老和尚轉頭,朝着遠處行禮。
“見過住持。”
金光散去,不見那位紫金寺住持的身影,隻有一道聲音飄來。
“玄空還須打磨,兩位費心了。”
……
……
“第五位,寒山蘇宿。”
這行金色大字出現的時候,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蘇宿之前上過榜,就在惹了天玄山之後,劍修蘇宿,自然也驚動了不少人,但這位年輕劍修,當時上榜排名還不至于如此,可這一次上榜,卻已經比玄空更強了,排到了第五位。
更讓人詫異的是,這位年輕天才劍修,此刻已經加入了寒山,成爲了寒山的修行者,要知道,那個地方,原本就有一位誰也比不上的劍道天才,如今,又多了一個?
再加上那位當年銷聲匿迹,如今出現便是在寒山的劍仙謝須臾,這不就是告訴世人,寒山已經正在興起嗎?
一座寒山,劍道天才彙聚。
如果說之前人們隻是驚訝于顧泯的強大和成就,如今已經有不少人把目光放在寒山上了。
今日之後,寒山絕對會進入更多人的視線之中。
寒山之上,謝寶山看着這行大字,笑道:“小蘇,不賴嘛,我那幾劍,沒白教你!”
蘇宿吐了一口吐沫,有些不太開心,“娘的,我就排這裏?完全是黑幕,我就該排第二,除了小顧,誰能比我強?”
謝寶山啧啧道:“可别了,你小子可别太不當人了,就你這個樣子,排第二?禦風你打得過?别說禦風了,那個啥上陽山的梁照,你有把握?”
蘇宿皺眉道:“老謝你可别不要臉,我他娘的可是天生劍胚,你别把我看低了!”
謝寶山呸了一聲,再怎麽天生劍胚,可畢竟修行的日子才這麽短,真能就靠這麽幾年就把這些人超越了?
那不可能,更何況禦風隻是比顧泯這樣的妖孽要不如,但你蘇宿,還沒這個資格!
這是這樣的話,謝寶山不會去說透了。
就在這個時候,天幕之上,金光閃爍,一行金色大字,再度出現。
“第三位,祀山蘇遮雲。”
看到這個名字,謝寶山站起來,忽然笑了起來。
蘇宿不明所以,問道:“老謝你他娘的笑啥?”
謝寶山不說話,隻是指了指天幕。
那片金光散去,接下來出現的名字,如果不是禦風,又會是誰?
……
……
天驕榜的這次換榜,最受人關注的還是在前三的那些名字會有什麽樣的變化,蘇遮雲還是第三,但大家都知道,那位劍仙已經鐵定會離開榜單,那麽前三之中,禦風肯定會占一個名額,那除去禦風之外呢?
會是誰?
不多時,金光變化。
然後人們看到了新的名字。
“第二位,上陽山梁照。”
上陽山上,迸發出了一陣歡呼,無數人都高興的看向那道站在崖畔的身影,這一幕,和之前李迎春上榜的時候,形成了巨大而直接的對比。
無數祝賀的聲音響起,無數人都笑了起來,就連上陽山那些長輩,此刻都會心一笑,他們是真正得到了一個天才,此人從那邊過來,也才多久,現如今便已經成爲了天驕榜第二,這個名次,曆代上陽山的修行者,沒有一個人得到過。
上陽山本不是一座頂尖的大仙山,但如今,卻出了這麽一個人。
怎麽能夠不激動,怎麽能夠不高興?
李迎春沒有笑,臉上有的隻是苦澀,梁照也沒有笑,臉上隻有淡然。
陳念走到他身側,看向他的側臉。
發現梁照并不是故意藏着自己的開心,而是真的無動于衷。
“梁師兄是覺得自己沒能成爲榜首,所以并不開心?”陳念開口,笑道:“梁師兄修行的時日還不長,想來要不了多久,就是肯定能夠成爲天驕榜榜首的,這一點,我十分相信。”
聽着這話,梁照沒有轉過頭來,隻是一如既往的看着前方,淡然道:“成爲天驕榜首,也不是難事,隻是成爲榜首,又有什麽用?”
天驕榜首代表着那是整個世間無數年輕人之中最爲優秀的,是這一代的年輕人之中的領軍人物,但對于梁照來說,成爲榜首,又有什麽意義?
他要追逐的人,從來都不是禦風,從來都不是這個天驕榜首的位子。
他看向的,永遠都是那個白袍劍仙。
陳念說道:“梁師兄這一輩子,眼中隻有那位劍仙了?”
梁照轉頭過來,看向陳念,想了想,然後搖頭道:“不過是一直向前走,但順帶着越過他是我想的事情。”
陳念笑了笑,沒有說話。
梁照忽然說道:“很多年前,我們本站在一起,後來我慢了些,但不是我不如他,是他有了那麽多我沒有的東西,那些年我一直想這些事情,後來才發現,其實還是我想錯了,他有那些,是他的幸事,但不是我的壞事,我之所以慢了下去,是因爲我自己的緣故。”
梁照扭頭笑道:“不過如今我想通了,所以要不了多久,我就會追上他。”
陳念從來都不清楚梁照腦袋裏在想些什麽,但每一次看到梁照,聽着他說的那些話,她卻一點都不懷疑,隻有相信。
不知道爲什麽。
“那梁師兄現在要做什麽?”
“我要下山看看,去找到那個叫禦風的人,看看他比我強多少。”
說完這句話,梁照沒有猶豫,轉身便朝着山下走去。
在陳念的視線裏,那襲黑衣漸漸遠去,很快便不見蹤影。
直到此刻她才收回視線,看向在廣場上的那些還在歡呼的上陽山弟子,皺了皺眉。
以前她可能不明白,但如今算是清楚了,世間的修行者裏,總會有人不一樣,而那些不一樣的,就總會是最強的那些。
……
……
上陽山梁照的名字雖然排在第二,還是沒能登頂天驕榜首,但他已經成功的讓世人記住了他的名字。
就連之後羅浮宮公布天驕榜榜首禦風的時候,修行者們都沒有太大的變化,因爲所有人都明白,在顧泯離開天驕榜之後,這個榜首之位,不會有别人。
“上陽山注定會崛起了,有了這麽一位天驕,未來恐怕會變成如同天玄山一樣的仙山。”
上陽山本來就立于那些仙山之列,隻是極爲靠後,如今有了梁照,所有人都能想到,未來的上陽山,會一直前行,最後走到高處。
“又是一位劍修,算上之前那位年輕劍仙,還有寒山的那位劍修蘇宿,如今迎來了劍修的複興?要知道過去那麽多年,年輕的劍修,鮮有登上天驕榜的!”
有人在感歎梁照會給上陽山帶來什麽,但更多人卻是在感歎,這些劍修的出現,會給這整個世間帶來什麽。
“不管怎麽說,終究是好事,如今的世間,多出了這麽多的天才,那是對整個世間有好處的事情。”
“的确如此,這或許是一個極好的時代,對于之後的大戰,也會有所幫助。”
“希望這些天才都能成長起來,有朝一日徹底解決我們的問題。”
人間紛紛,修行者們都各自有各自的想法,但他們心中,大多都是想着同樣的事情,俺就是如何解決懸在他們頭頂的那把劍。
什麽時候能徹底解決那個最大的問題。
……
……
羅浮宮隐去,一切又再度變得平靜。
那場大雪卻沒停歇。
顧泯睜開了眼睛,兩年閉關,他徹底解決了身體裏的問題,此刻的他,又變成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千秋劍仙。
看着那場大雪,顧泯想起了一個人。
白玉塵。
那位自己的嶽父大人,自從來到彼岸之後,便沒有蹤迹,但實際上,如果他還活着的話,知道顧泯在寒山,怎麽也該來見見?
但如今,卻是怎麽都沒有出現。
顧泯之前知曉了一些他們的消息,卻沒有去找過,既然白玉塵不願意出現,他又能如何?
或許他們有自己的想法。
顧泯收回目光,轉頭看了看那邊的燭遊,這柄劍已經碎了。
兩年前,它還陪着自己斬殺了雲端強者,而後便已經是瀕臨破碎了,它和顧泯一樣,身體裏都有殘存的大道氣息,而後那些氣息迸發出來了,破碎了這柄劍。
顧泯歎了口氣。
燭遊陪着他從故鄉而來,如今卻也碎裂了。
難道這一生便是如此,不斷前行,然後便不斷失去嗎?
若真是如此,那這修行,也太過痛苦了。
收回目光,顧泯笑了笑,不管怎麽說,如今已經跨過那道門檻,又往前面走了一步,再往前一步,這邊的事情,或許也能徹底解決了。
站起身,顧泯離開洞府,去到了寒山那座大殿那邊,如今寒山弟子沒有增加多少,但有了運作之後,基本的修行之物,已經不缺了,和當初的寒山,已經完全是兩個樣子。
“掌教,你出關了?!”
忽然間,一道聲音響起,正是王長秋。
這位算是寒山輩分最高之人,看到顧泯之後,有些驚喜,更多的是興奮。
顧泯點點頭,兩年過去,自然也該出關了。
“掌教,你這次出關正是時候,山下來了人,要見掌教,我正有些苦惱。”
王長秋眉頭舒展,本來一般人要見顧泯,直接回絕了就是,可是這一次登山那位,身份實在是不低,王長秋不好拒絕,若是顧泯還不出關,他就要去尋謝寶山了。
顧泯問道:“何人登山?”
王長秋也不多說,拿出帖子,是一片青銅,青銅上镌刻着一條龍,栩栩如生,而在青銅片之上,寫着兩個字。
“龍君。”
顧泯眯了眯眼,龍君?
與此同時,此刻山腳那邊,的确有個男子,正等在那邊,他的額頭上,不多不少,生着兩根龍角。
看着讓人覺得十分怪異。